诸葛亮听说大哥诸葛瑾从东吴出发,前往成都,心里咯噔一下,心知有事。
诸葛亮问探马:“我兄长诸葛瑾来成都,所为何事?”
探马说:“禀报军师,小人只打听到诸葛瑾大夫的家眷都被孙权下令扣押,诸葛瑾哭哭啼啼地骑马前往成都,详情不知。”
诸葛亮一听说:“坏了,这必定是吴侯孙权以我兄长的家眷作人质,逼我兄来找我索取荆襄九郡!也罢,且待我兄长来了,再作计较。”
果真被诸葛亮料中,刘备取得西川四十一州后,天下震动!
西川归汉,刘备盘踞益州,惊动了中原曹操,也震撼了江东的孙权。他们都万万想不到刘备竟能以四面受敌的荆襄九郡起家,很快夺下丰腴而又险阻的西川,天下局势大变,刘备实力剧增。
孙权听到探马禀报,想起当初鲁肃作保,把荆州暂借刘备,刘备夺得西川就归还荆州的事,召集文武商议。
孙权说:“列公,如今刘备兵强马壮,占领了西川广袤的地盘,我们要收回荆州了!列公有何主张?”
甘宁说:“主公,刘备和诸葛亮远在西川,荆襄九郡只一个关云长厉害,我们何不分兵去攻取九郡,关云长必然首尾不能相顾!”
鲁肃忙说:“主公不可!关云长勇略过人,力敌万夫,不宜强攻。我看还是以孙刘联盟抗曹的大局为重,暂缓图之。”
孙权不悦,哼了一声,说:“子敬,依你的话,荆襄九郡就不要了?当初是你作保,借荆州给刘备,现在有借无还,你怎么说?”
鲁肃道:“主公,只有我亲自去荆州跑一趟,问关云长讨要荆州。”
孙权摇摇头说:“子敬向来文弱,关云长又甚是倨傲,你去也是白去。要是刘备和诸葛亮在荆州,还能和你说上话,现在关云长镇守荆襄九郡,你去无用。”
黄盖说:“主公,刘备刚得西川,立足未稳,我们不如联合曹操,一起攻打荆襄九郡?”
吕蒙说:“不可!曹操奸诈,不会为我们所用;他若领兵前来,坐山观虎斗,看着我们和关云长厮杀,我们和荆州岂不是两败俱伤,让曹操捡便宜?”
顾雍说:“主公何不修书一封,派子敬送去成都,问刘备讨要荆州?刘备答应过我们,取得西川就归还荆襄九郡,若是刘备同意了,关云长不敢不从。”
孙权点点头,说:“这倒可以一试,只是子敬去成都,估计没用。子敬厚道,屡次被诸葛亮敷衍了事,得重新派一个人去。”
鲁肃脸一红,不说话,张昭忽然说:“主公,我思得一计,派一个人去成都讨荆州,肯定有用!”
孙权大喜,说:“子布快说,派谁去有用?”
张昭道:“刘备刚刚攻占西川,士气正旺,我们若贸然出兵,刘备必然派兵来救荆州。而刘备最倚重的,就是诸葛亮,诸葛亮与我东吴大夫诸葛瑾是亲兄弟,不如把诸葛瑾的家眷都抓起来,派诸葛瑾去成都找诸葛亮说情,归还荆州,此事可成!”
诸葛瑾在旁一听大怒,说;“张昭,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设计害我家眷?我不去成都!”
张昭笑道:“子瑜兄,何必动怒?又不是真抓你家眷,是做给外人看的,掩人耳目!刘备手下,应该有探马来我东吴打探消息,所以我们要假戏真做,做给探马看的!把风声放出去,就说吴侯见刘备不肯还荆州,大怒,把你的家眷下狱,逼你去讨荆州。这样你去成都,诸葛亮不能不念亲情,诸葛亮一松口,刘备言听计从,不就归还荆州了?”
孙权大喜,对诸葛瑾说:“子瑜,此计甚妙,就按子布说的办!你放心,抓你家眷是假抓,从牢房前门抓进,后门放回;只是你家大门要紧闭,不能让家眷露面,以免走漏消息。”
诸葛瑾喜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愿前往成都,讨要荆襄九郡!”
孙权大喜,当场修书,让诸葛瑾收好;随即下令,派张昭去抓捕诸葛瑾家小关进牢房,待到晚上再偷偷从后门放走。
这事轰动了建业城,诸葛瑾的家小被五花大绑抓走,消息不胫而走,人人议论,很快被西川的探马得知,火速回成都,禀报诸葛亮。
诸葛亮和刘备商议,诸葛亮说:“主公,此乃东吴的苦肉计,用我兄长的家眷,来胁迫我们归还荆州。”
刘备问:“那我们如何应对?”
诸葛亮沉吟道:“直接拒绝也不好,我兄长回去无法交差,孙权也容易恼羞成怒,起兵攻打荆州。好在荆襄九郡在关云长手里,不如虚与委蛇,答应先还三郡,写信让诸葛瑾带去荆州,向云长讨要三郡,敷衍了事。”
刘备问:“若是云长见了信,真还三郡怎么办?”
诸葛亮笑道:“这信由我来写,却不盖主公的大印,云长聪慧过人,必定看出破绽,不肯归还三郡。等诸葛瑾发现上当,人已在荆州,离成都上千里路程,不可能再返回成都找我,只好回去复命。”
刘备大喜,定下计策,就等诸葛瑾来成都。
诸葛瑾带着吴侯的书信,又是诸葛亮的亲哥哥,一路上关卡并无阻拦,翻山越岭来到成都。
诸葛瑾晓行夜宿,赶路来到成都,只见城中十分繁华,车水马龙,人头济济,一派兴旺之象。
诸葛瑾一路问路寻到军师府,求见诸葛亮。
诸葛亮连忙迎接出来,深施一礼,让进府中奉茶。
诸葛亮笑道:“大哥好久不见,特地千里而来看望弟弟?家中嫂嫂、侄儿可好?”
诸葛瑾一听,二弟这是装糊涂,肯定有探马禀报过他了,他故作不知。
诸葛瑾抬起胳膊,用袖子揉眼睛,勉强挤出几滴眼泪,继而放声大哭!
诸葛亮诧异地问:“兄长这是何意?为何悲从中来?”
诸葛瑾抽泣道:“二弟,你家嫂嫂与侄儿休矣!你们久借荆州不还,吴侯迁怒于我,把我的家小全部下狱,逼我来成都讨还荆州。吴侯扬言,若讨还荆州,就放了我的家小,若讨不回去,就杀我全家!”
诸葛亮面露难色,说:“大哥,这可如何是好?西川之主是刘备,我平素与他交谈,他并没有归还荆州的意思!再说刘备是吴侯孙权的妹夫,吴侯占据了江东八十一州还不知足?苦苦索要荆州?”
诸葛瑾道:“人无信不立,当初刘皇叔是暂借荆州,写了借据,担保人是鲁肃。”
诸葛亮问:“兄长可曾见过借条?”
诸葛瑾道:“东吴官员都知此事,难道还有假?”
诸葛亮道:“兄长不知,当时写借条我在场,主公刘备写的是暂借荆州,并未写借荆襄九郡!如今兄长罹难,你我是亲兄弟,说不得只好我进宫去哀求刘备,恳求他归还荆州郡,让兄长回去交差,救出嫂嫂和家小。”
诸葛瑾大吃一惊,说:“竟有此事?从未听鲁肃说起!”
诸葛亮点点头,说:“荆州既是一个郡--荆州郡的名字,也能代表荆襄九郡。当时鲁肃对借条没有异议,借条上只写了归还荆州,当然是指荆州一郡。兄长远道而来,旅途辛苦,先住在我府中歇息、饮酒,明日我带你进宫去见刘皇叔,讨要荆州。”
诸葛瑾无奈,只得留在弟弟诸葛亮府中饮酒叙话。
第二天一早,诸葛瑾起来就催诸葛亮带他进宫去见刘备,诸葛亮笑道:“兄长莫急,刘皇叔新婚不久,不会起得这么早,兄长请先用早饭,晌午时分我再陪你进宫。”
诸葛瑾无奈,只得耐心地等到晌午。
诸葛亮看诸葛瑾坐立不安,心里好笑,也不好说破;快到午饭时分,和诸葛瑾各骑一匹马,进宫求见刘备。
其实刘备早已接到手下禀报,诸葛瑾进了诸葛亮的府中,故作不知。
刘备一见到诸葛瑾,十分热情,连忙下令赐宴。
诸葛瑾不好推辞,坐下饮了几杯酒,从怀里掏出书信说:“皇叔,我奉主公吴侯之命,千里而来,索还荆州。”
刘备脸一沉,放下酒杯说:“我刚刚夺取西川,还没坐稳,就来要荆州?要荆州也就罢了,孙权派人骗我妻子孙尚香归省,至今不放她回来,拆散别人夫妻,是何道理?”
诸葛瑾说:“皇叔误会了,非是吴侯不放妹妹走,实在是国太身体欠安,郡主留下照料,暂时没有回去。后来皇叔领兵进川,行踪不定,无法相会。吴侯说了,只要归还了荆襄九郡,郡主立刻与皇叔团聚,吴侯亲自送郡主回来。”
刘备说:“慢着,怎么是归还荆襄九郡?当初写借条的时候,写明了暂借荆州!鲁肃是保人,你可以问他。”
诸葛瑾无言以对,眼泪流了下来,说:“皇叔,吴侯见您不还荆襄,痛恨诸葛亮,迁怒于我,把我的家小全部下狱了!如皇叔不肯归还荆襄九郡,只怕我的全家难逃毒手!”
刘备沉默不语,诸葛亮连忙跪下,说:“主公,千万看在亮的面上,不能见死不救。”
刘备沉吟一会,站起来扶起诸葛亮,说:“军师请起,既然是军师求情,还他荆州郡便是了。”
诸葛瑾一听,也跪倒在地,说:“还请皇叔成全,吴侯要的是荆襄九郡,要还就一起还了吧。”
刘备大怒,说:“岂有此理!荆襄九郡是我军赤壁之战大败曹操收复的,本来就是汉室疆土,岂能给孙权一个外姓?我奉皇帝衣带诏,光复汉室,连东吴我也有权夺取!”
诸葛瑾无言以对,只是叩头流泪。
刘备又说:“子瑜,你怕孙权加害你,干脆别回去了,留在成都,我加官三级任用,你兄弟二人共扶汉室,岂不是好事?”
诸葛瑾又叩头说:“皇叔,我的家小都被扣押,危在旦夕,我怎能留下做官?还请皇叔成全,割让荆襄九郡。”
刘备冷着脸,一言不发。
诸葛亮一看冷场,连忙站起来,再次跪倒叩头,说:“主公,我大哥家眷身陷囹圄,朝不保夕,千万救他一救!亮情愿所有的功劳不要,请主公成全。”
刘备沉吟半晌,说:“看在军师的面上,这样吧,先还零陵、桂阳、长沙三郡,荆州有关云长驻扎,不好归还。”
诸葛瑾还待再说,诸葛亮扯扯他的衣袖,意思见好就收。
诸葛瑾无奈,心知荆襄九郡是肯定讨不回去了,叩头谢恩。
诸葛瑾随着诸葛亮出宫,来到诸葛亮府中。
诸葛亮立刻提笔写了封信给关云长,让诸葛瑾过目,信中写着奉主公刘备之命,先归还长沙、桂阳、零陵三郡给东吴。
诸葛瑾一再道谢,心想讨回三郡,也足以交差了,鲁肃讨了几次荆州,却一座城也没讨回去。
诸葛亮见诸葛瑾要走,亲自送出府外,又送了些盘缠,叮嘱说:“大哥,关云长性如烈火,目中无人,此去荆州,千万好言相求,不能言语过激。”
诸葛瑾连连点头,谢过弟弟诸葛亮,打马离开成都,前往荆州。
诸葛瑾风尘仆仆地进了荆州城,一路来到太守府,见到关云长。
云长见是诸葛亮的哥哥来,非常客气,让座奉茶。
诸葛瑾无心喝茶,开门见山地说:“关君侯,我从成都来,求得令主公刘皇叔同意,归还我三郡之地,我好回去交差。”
关云长一愣,说:“竟有此事?我大汉疆土,岂可割让给别人?岂有此理!孙权是小吏之子,占据江东六郡八十一州,还不知足?我主是当今皇上的叔父,奉衣带诏讨伐曹操,莫说区区荆襄九郡,就是夺取全部天下,也不为过!”
诸葛瑾急道:“关君侯,我确实是从成都来,刘皇叔当面许我归还长沙、桂阳、零陵三郡,我弟弟诸葛亮可以作证,对了,有书信在此。”
诸葛瑾从怀里取出诸葛亮写的信递给关云长。
关云长一惊,狐疑地接过信仔细一看,果然是军师诸葛亮的亲笔,上面写着奉主公之命,先割让长沙、桂阳、零陵三郡给东吴,交割给诸葛瑾。
关云长飞快地动着念头,这信不假,军师和主公怎么这么糊涂?到手的江山让给别人?
关云长问:“子瑜大夫,我听探马说,你的家小被孙权关押,逼你来讨荆州?”
诸葛瑾忙说:“正是,还望关君侯怜悯。”
关云长拿起书信,仔细又看了两遍,笑了!
关云长说:“子瑜,这信果真是诸葛军师所写?”
诸葛瑾急道:“当然是,我亲眼见我弟弟写的。”
关云长问:“既然是主公的意思,那么这信上,既没有主公的大印,又没有诸葛军师的大印,这信有什么用?自古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即使这信是军师所写,没有用印,便算不得数,你回东吴去吧,割地归还一事,休再提起!”
诸葛瑾急道:“云长为何如此不讲情面?难道军师的话你也不听?”
关云长怒道:“已经给你情面了!不看军师之面,你敢来索地,先杀了再说!荆襄九郡是我大哥刘备的地盘,却不是你弟弟诸葛亮能做主的!想要割地,除非我大哥亲自来和我说!”
诸葛瑾一惊,关云长如此高傲,怪不得弟弟诸葛亮说要好言相求。
诸葛瑾说:“云长兄,你不讲情面,你也知道我的家小被吴侯扣押,我要不回州郡,家小之命休矣!”
关云长冷笑道:“这是孙权用的诡计,如何瞒得过我!再说你子瑜家小的安危,与我何干?速速回东吴,再要多言,我认得你,我的青龙偃月刀不认得你!”
诸葛瑾一看关云长软硬不吃,只好带着信出来,牵着马走在大街上,心想:二弟诸葛亮向来做事谨慎,怎会如此大意没有用印?看来他是有意敷衍我,不好明着回绝,让我来碰壁!没想到兄弟之间,也用计谋!
诸葛瑾心中感伤,转念一想,自己不也是用了孙权之计,去诳诸葛亮归还荆州?
诸葛瑾反复盘算,把去成都的经历回味一遍,分明是诸葛亮早识破了东吴的计策,和刘备联手唱了一出双簧。要是再去成都,有上千里路程,诸葛亮必定又有说辞推托,去也白去。
诸葛瑾只好先回建业,拜见吴侯,把事情经过禀告。
张昭献计说:“主公,事已至此,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反正有诸葛亮的书信带回,先还长沙、桂阳、零陵三郡,主公可派遣官员前去长沙、桂阳、零陵三郡赴任,看关云长如何应对。以关云长的性格,必定驱逐我们派去的官员,这样我们就有借口发兵攻打荆襄九郡!”
孙权点头应允,命张昭委派三郡官员,各带随从数十人,前去上任。
果然不出所料,派去的官员,刚到荆州地界,就被关云长的手下士兵驱逐回来,走得慢的险些被杀头!
孙权大怒,命鲁肃调集大军,准备攻打荆襄九郡。
鲁肃不忍孙刘联盟破裂,献计道:“主公,肃有一计,可不动刀兵,逼关云长就范。”
孙权眼睛一亮,说:“子敬说说看?”
鲁肃说:“荆襄九郡地方不小,单单占得一郡,无济于事。当年刘表在世,我东吴也曾攻下江夏郡,杀死黄祖;但是荆襄和我东吴隔着长江,仅占一郡,四面受敌,运送粮草也极为不便,所以后来我们主动放弃了江夏。如今曹操在北方,厉兵秣马,时刻想报赤壁之仇;要是我们和关云长斗得不可开交,曹操再顺流而下,乘虚而入,报赤壁之仇,则我东吴反遭其祸,所以出兵攻打是下策。”
孙权沉思半晌,鲁肃说得确实不错,天下是这么个形势。
孙权说:“子敬把话说完,依你之计,怎么办?”
鲁肃说:“这次子瑜去成都,刘备、诸葛亮已经松口,先归还三郡;那么我打算亲自过江,就说过五十岁生日,请关云长过江赴宴;以关云长狂傲的性格,必定肯来;到时候把关云长一举拿下,逼他交还荆襄九郡,不怕他不从!万一他不从,我们或杀或囚,荆襄九郡没了关云长,我们再发兵攻取,易如反掌!”
孙权大喜,下令鲁肃立刻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