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看着大树下倒着的蝎子精尸体,感概不已。
这蝎子精费尽心机,想利用自己躲过雷劫,最终还是被雷击死!
看这蝎子精的个头,如此庞大,想必是修炼了很多年,吃了无数的生灵,才修成人形。但是报应不爽,杀生多了,最后躲不过雷劫,一命呜呼!
看来修道还是要走正道,不能伤害生灵来练功!
嵇康继续赶路,走了几天,来到王屋山。
其山形如王者之屋,最高峰为天坛峰。
嵇康一路观景,起伏多变的远峰近峦,险峻恢宏的悬崖峭壁,深邃幽静的沟谷溪潭。几处飞瀑流泉,在低山、丘陵的衬托下,犹如琵琶半遮面,雄伟中又不失几分朦胧;而它与开阔、整齐、坦荡的平川田园风光构成了一副绝佳的山水画!
嵇康一路走,一路赏景,心旷神怡。
脚下这段山路因为常年无人走,路面上长满杂草,加上乱石密布,崎岖难行,嵇康走得甚是缓慢。
谁知走着走着,天上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把嵇康的衣服都湿透了!
嵇康一路奔跑,找地方避雨,忽然发现前面有个山洞,洞口被巨石封住,很是隐蔽;若非那巨石日久天长受风吹雨打,裂开了一道缝隙,任谁也寻不到。
嵇康穿过石缝进洞,洞中漆黑一片。
嵇康返回洞外捡了些尚未湿透的枯枝枯叶,聚成一堆,然后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这才看清了洞中景象。
洞内很是宽阔,洞中石壁上刻着一幅幅壁画,大概是年代久远,已经模糊不清了,隐约可以看出是一些穿着道服的人在修炼。
嵇康心想,这王屋山是道教圣地,估计这些壁画是修道者刻的,于是捡起一根燃烧着的枯枝,细看壁画。
嵇康一路看壁画,一路走,只见那壁画画的是各种道术修炼的场景!
嵇康忽然灵机一动,自己带的道家秘籍《道家五术》,正与这壁画暗合!
嵇康大喜,看来这洞里的主人,是真正的修道者,说不定能遇上,可以请益一番。
于是一路看壁画,一路走向山洞深处。
忽然嵇康一惊,洞里深处赫然有一口棺材!
嵇康上前几步,举起燃烧着的树枝细看,果然是一口棺材,似乎还是铁棺!
嵇康心里盘算,这铁棺不是寻常之物,一般人下葬是不会用铁棺的;或许这里面关着妖魔鬼怪?或是藏着金银珠宝?
嵇康并不看重金银珠宝,只是这铁棺藏在山洞深处不下葬,山洞又这么隐秘,里面到底是什么?
嵇康沉吟半晌,还是忍不住好奇心,上前摸了摸铁棺,冷冰冰的,毫无动静。
又犹豫了一会,嵇康还是推了推棺材盖,谁知纹丝不动!
嵇康摸了摸,身上只有一把锈剑可用,于是拔出锈剑,插进棺材盖的细缝,用力撬了起来。
说也奇怪,这棺材盖已经生锈,和棺材连成一片,应该很难撬开,嵇康也是试试看;谁知用锈剑一撬,剑身上白光一闪,棺材盖竟然轻而易举地自动弹开,露出棺材口!
嵇康心里诧异,这父亲遗留下来的古剑,锈成这样,难道也是个宝贝?
嵇康见棺材开了,无暇再想宝剑的事,探头往棺材里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棺材里赫然躺着一个道士,栩栩如生,如同睡着了一般!!!
这道士身穿一身旧道服,还破烂不堪,但是面色红润,如同活人一般!最诡异的是,道人额头上贴着一张符咒,莫非是僵尸?
嵇康吓得连连后退,不敢再看。
谁知棺材盖不打开还好,一打开,棺材内的尸体暴露出来;不知从那里刮来一阵阴风,竟然把死道士额头上的符咒吹落了!
嵇康没有看到棺材里这一幕,只看到棺材里的死道士缓缓坐了起来,眼中绿光闪闪!
嵇康吓得魂飞魄散,扭头就跑。
忽然后面传来两个字:“站住!”
这声音一出,仿佛有魔力,嵇康拼命奔跑,两腿却忽然动不了了!
嵇康低头看看胸口挂的墨玉佩,没有闪光,看来这死道士不是妖怪,心中放心不少。
忽然手中的锈剑,闪闪发出寒光,那死道士似乎颇为忌惮这锈剑,坐在铁棺中,不敢过来。
就听那道士缓缓说道:“我非妖邪,而是人,你不必惊慌。”
嵇康仍是战战兢兢,惊恐不已,半信半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被额上贴符咒困在这铁棺中?若是人,没吃没喝,怎会不死?”
道士沉吟一会,缓缓道:“我名叫王玄,是二百年前道教神仙钟离权的弟子,我还有一个师兄。师父钟离权有本长生秘籍《长寿诀》,一直未传给我师兄弟二人,说是火候未到,只是让我二人外出行善,修积外功。我不该鬼迷心窍,想长生不老,趁师父不在,偷偷潜入他的洞府,偷了《长寿诀》!”
嵇康插话道:“道长,你师父就你和师兄两个弟子,迟早会传给你们,何必去偷?”
道士说:“师父曾经说过,这《长寿诀》夺天地造化,轻易不可传人;想学此术,必须积累无数善德,否则宁可毁掉,也不能轻传。我自忖善事做得不够,又怕师父传给大师兄,于是出此下策,偷了《长寿诀》!”
嵇康好奇地问:“你既然得到《长寿诀》,应该不死了,怎么会被人封在铁棺内?”
道士说:“我偷到《长寿诀》,打开一看,才知道要想长生并不是需要自己修炼,而是要让一个修为高深之人以全身道力念出口诀。《长寿诀》一但念出,听音之人便可逆天改命,长生不死,念诵之人却会因逆天而行而被天地不容,遭天雷诛灭。我这才明白,师父迟迟不肯传授《长寿诀》,是因为这个修炼之法损人利己!谁肯舍去一身功力再搭上性命让我长生,自己却被雷击?师父说的积累无数善功才能学此法术,想必另有法子,但是我已不敢再去问师父!”
嵇康沉吟道:“你的师兄道力应该不在你之下,莫非你去打了师兄的主意?”
道士微微一笑,说:“你果然聪明,正是如此!我不该鬼迷心窍,用法力捉了十个凡人,去要挟大师兄,说大师兄如果不肯念《长寿诀》的口诀,我便将这十个凡人通通杀死!大师兄修行多年,心地仁慈,被逼无奈,舍己救人,念诵《长寿诀》中的口诀!顿时风云骤变,日月无光,天地惊而鬼神泣;我听到那长寿诀,声声入耳,如醍醐灌顶一般,全身沐浴在金色光华中,酣畅淋漓。
大师兄将《长寿诀》诵完,我全身骨骼血肉如同重生一般,再无丝毫凡尘浊气;这时天空突然黑云凝结,片刻之后,一声巨响,一道巨雷径直向着大师兄劈下,大师兄顷刻间就灰飞烟灭。”
听到这里,嵇康恍然大悟,说:“之后你师父知道了这件事,找你寻仇,将你困在铁棺中,是也不是?只是你师父为何不杀你,而让你活受这寂寞之罪?”
道士点点头,说:“如你所料,师父果然知道了,找我寻仇!我跪倒苦苦哀求,师父念在师徒一场,不忍下手,就以符咒将我封在铁棺中,并说:‘有生有死,方为天地之道;你逆天而行,妄想长生,却不知长生之苦,更甚于死!我与其杀你,不如让你长生,让你用那永无休止的生命来忏悔!’师父说完,用法力移来巨石,将洞口封住,并且对我说:‘你如想脱困,除非有福德深厚之人,持上古仙剑,撬开铁棺,放你出来;你还要放弃长生,将你的一身功力传授给他,你才能死去,重新转世修仙。但是接受你功力之人,必定短寿,还要那人自愿才行!”
嵇康一怔,问:“你莫非是指我?我这把锈剑难道是仙剑?你长生有何不好?别人梦寐以求呢!”
道士说:“你正是我师父所说之人!你手中的剑,你看是锈剑,在我眼中却寒光闪闪!但凡仙剑,本身也有气运,时机不到,不会露出真形,只有有法力的人才能看出!不然这铁棺锈了几百年了,你那锈剑怎能轻易撬开?你说长生好,却不知道长生生不如死!我是长生了,但是困在这铁棺中,日日面对黑暗,不知道春夏秋冬,只能以做梦来打发时间,真真是生不如死!”
嵇康沉吟道:“但是接受你的法术,你就可以超生转世,我却早夭,你何必告诉我呢?”
道士说:“我在棺材中潜心修炼,悟出万事皆有因果,我不能骗你!你若不肯牺牲,还将那掉落的符咒贴在我的头上,我仍然受那无边寂寞、终年黑暗之苦,你自己离开这里。”
嵇康问:“你已能坐起,何不飞出洞外,省得在此受苦?”
道士苦笑道:“没用,师父封禁我时已经施了法术,除非按他说的,你肯救我,我才能转世;否则我一出洞必死,而且灵魂还要受地狱之苦!”
嵇康不由得犹豫起来,沉默半晌才问:“你确定我是那救你之人?”
道士说:“我不但看出你的仙剑,你怀里还有一个宝贝,专能辟邪!而且你身上有一圈佛光,你与佛有很深的渊源,只是你现在看不到!佛讲舍己度人,你喜欢的庄子也看淡生死,对修道人来说,生死不算什么!当然我不能勉强你,你自己做主。另外我还看出,你投胎前,在地府念诵过无数遍佛家的‘根本咒’,有佛力护身,所以你才逢凶化吉。”
嵇康犹豫不决,半晌才说:“我信奉庄子、老子,生死都已看淡,只是我娘无人赡养……”
道士盯着嵇康看了半天,说:“你还有个哥哥,会奉养你娘;而且你将来还有个儿子,光大你的门户!也罢,我施法将你在地府中的情形展现在你脑中,你看完了再做决定,你现在闭上眼睛。”
嵇康依言闭上眼睛,道士口中念咒,嵇康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在地府的一幕一幕!
道士也不敢逆天而行,只将嵇康在地府里的遭遇展现出来,却不敢恢复嵇康前世的记忆,诸葛亮的名字也隐去了!
嵇康看完自己在地府的遭遇,大哭道:“原来我前世杀业太重,这一生是立功赎罪来的!也罢,为了赎罪,就按你说的做吧,短命也在所不计!”
道士忽然问:“你就不怕我是妖精,哄骗你的?”
嵇康摇摇头说:“我怀里的墨玉佩灵验无比,它没有发光,你自然不是妖精!你都能放弃长生不老,我还有什么舍不得?再说我后继有人,母亲有人照料,于愿已足,你就说怎么做吧!”
道士感叹道:“你果然有慧根!凡人都贪生怕死,你却肯舍己救人,不愧为佛门弟子!你现在持剑走到我面前,等我念完咒语,你一剑劈在我天灵盖上,我便超生了!大恩不言谢,你我还会转世相遇,来世再报!”
嵇康依言,提着锈剑走到道士跟前,也不害怕了。
道士盘膝打坐,镇定心神,口中对着嵇康念咒,振振有词。
念了半天,道士对嵇康说:“感谢大恩大德,我终于摆脱了苦海,得偿所愿,可以重归于天地大道之中了,动手!”
嵇康看准了天灵盖,闭上眼,一剑劈下,只觉如击败革,“噗”地一声。
嵇康睁开眼,只见道士已经倒下,阴暗的山洞中飞起一团萤光,载浮载沉,对着嵇康点了三点,倏然飞出洞去!
这时嵇康身上暖洋洋地,神清气爽,将阴暗的山洞看得一清二楚,如同白昼视物!
嵇康心知道士已将法力传给自己,不由得跪倒,对着铁棺里的死尸拜了三拜。
嵇康出了山洞,感慨不已,世人都想长生,谁知长生也是痛苦,看来真做到庄子的逍遥游很难!
这时雨过天晴,嵇康继续赶路,忽然觉得身轻如燕,想跨过一条山沟,脚一踮就飘过去了;而且目光炯炯,看东西格外地清楚,心知道士没有食言,将法力传给自己了!
嵇康欢快地奔走着,走了一个时辰,忽然发现道路两旁的花草树木繁茂了起来,和之前路上的花草大不相同,远处山脚下还有一座房舍,房舍旁边有道泉水。
嵇康看看天已经快黑了,就走近房舍,准备借宿一宿。
这房子是一处茅庐,嵇康上前敲门,一会儿“吱呀”一声门开了,出来一个老道士。
老道士打量打量嵇康,面带不悦之色,问:“何事?”
嵇康笑道:“道长,学生赶路错过了宿头,想在此借宿一宿,不知方不方便?”
老道厌恶地说:“寒居简陋,只恐慢待了你,你往前行十里路,就有个集镇,镇上有客栈。”
嵇康也不勉强,对着老道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茅庐旁边有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去泉水边饮水,一看见老道,吓得转头就回,逃进树林不见了。
老道忽然换了副笑脸,对嵇康说:“外出不易,你就在我家中挤一宿吧。”
嵇康大喜,连声道谢,随着老道进了茅庐;里面果然不大,只有一张床,还有炼丹的炉鼎,宝剑、拂尘、蒲团、铁锅、木桌和两张木凳,再无他物。
老道请嵇康坐在一张木凳上,给嵇康倒了一杯茶说:“山居简慢,没有好茶叶,贵客莫怪。”
嵇康连忙称谢,说:“能留宿一宿,足感盛情。要不我晚上就在蒲团上打坐一夜,道长您睡床。”
老道眼睛一亮,问:“你会道术?”
嵇康忙说:“我哪里会,只是附庸风雅,学学庄子的静坐而已。”
老道放下心来,说:“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先生可肯帮忙?”
嵇康说:“道长请讲。”
老道说:“不瞒先生说,我学的道派,不忌荤酒,不忌嫁娶。我有个儿子,才几岁,白白胖胖,十分可爱,但是顽劣异常,在外面疯,不肯回家!”
嵇康说:“哦?莫不是刚才在泉水边一闪而过的那个小孩?”
老道点点头说:“正是!我和他二人住在此地,他娘去走亲戚了,我管不住他;他不肯回家,见了我就跑,我年纪大了,也追不上他;我想请你去泉水边守候,看见他就把他捉回来,感恩不尽!”
嵇康笑道:“这算什么事?我去便是,正好我也去泉水边洗洗脸。”
老道大喜,连连称谢。
嵇康放下包裹、古琴,只佩带着锈剑走到泉水边;一看泉水非常清冽,水下是细沙,缓缓流动,干干净净。
嵇康忍不住抄了把泉水一喝,非常清甜!
嵇康又洗了把脸,就在泉水边静坐,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天已经全黑了,皎月当空,银辉洒在泉水上,银光粼粼。
嵇康隐约听到泉边有沙沙的脚步声,声音极其轻微。
嵇康悄悄睁眼一看,一个白胖胖的小孩,连衣服都没穿,走到泉边饮水。
嵇康心知是那老道的孩子,心里有点纳闷,这老道那么老,儿子却这么小?
过了一会,那小孩喝足了水,轻手轻脚地从嵇康身边往回走。
嵇康眯着眼,假装不知;等那小孩走到离自己一丈多远处,嵇康猛然一跃而起,扑向小孩!
小孩大惊,拔脚就逃,速度飞快;谁知嵇康有了法力,轻灵无比,脚下一纵,就到了小孩面前,一把握住他的细嫩胳膊,随即双手一抱,把小孩抱得离了地,送回茅庐之中。
老道一见喜不自胜,接过小孩,带进屋里,却随手把门关上,不让嵇康进去。
嵇康不解其意,只好在门外守候。
过了一会,老道喜气洋洋地出来了,说:“贵客,有劳你了!我要出趟门,很快就回来;孩子睡着了,你能不能先不进屋,在屋外守着,防止他再次逃走?”
嵇康点头答应,坐在屋外的草地上。
老道大喜,急匆匆地走了。
嵇康坐了大约一刻钟,忽然外面狂风大作,下起了暴雨!
这下嵇康再也呆不住了,急忙冲进茅庐,却发现门扣上了。
嵇康心里奇怪,这老道怎么防自己跟个防贼似地?雨越来越大,嵇康无暇多想,用力推开竹制的门,走进屋里。
一进去先闻到一股清香,香气扑鼻。
嵇康定定神,见屋中一片黑暗,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摸索到油灯,将油灯点亮,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火折子通常是用红薯的藤蔓泡在水中,泡一段时间后取出来压扁,加入灯油泡制的棉花或者芦苇花,再压制;晒干之后还要加入硫磺之类的引火之物,压扁后放出竹简内;用的时候拔开竹筒盖,一吹即着,用完再盖上竹筒盖,让火熄灭,下次还可以继续使用。)
嵇康看到墙角支着一口锅,下面烧着整段的松树干,锅内热水沸腾,竟然煮着那白白胖胖的小孩!
嵇康急忙冲上去,拉住小孩露在锅外面的脚,提起来一看,小孩露在锅外的还是人脚,铁锅以内,却是一个极大的人形茯苓!
嵇康恍然大悟,这小孩居然是个茯苓精,已经煮得快熟了,难怪清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