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一鸣品尝了古井里的井水,果然甘甜如初,恢复原貌,心中大喜,慨然兑现承诺,要送一百两黄金给嵇康!
嵇康推辞不要,胡国平忙说:“嵇大人,不要白不要,这是你应得的!你实在不缺钱,拿来施舍给穷人也是功德。”
健康听了心中一动,一百两黄金不是小数目,拿来分给胡国平五十两,自己带回去五十两,交给老管家买米施粥,也是一件功德事。
于是嵇康说:“齐老丈执意要给,那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齐一鸣欣然带着嵇康和胡国平回家,嵇康说:“老丈等等,我二人的马匹还在那边,待我们牵着马去,然后直接回北邙山了。”
齐一鸣点点头,驻足等二人去牵马,然后三人一起,出了祠堂,穿过神尾村,来到村北的一座小山前。
齐一鸣指着小山说:“翻过这座山,就是老朽的家,路径狭小,你们骑马反而慢;老朽先行一步,去家中准备黄金了。”
说完齐一鸣匆匆地走了,胡国平连忙催马跟上,登上小山一看,果然道路迂回崎岖,马匹难行,而齐一鸣抄小路已经快到半山。
嵇康也催着马骑了过来,一看胡国平满脸焦急的样子,微微一笑,问:“胡道长,你是怕齐一鸣甩掉我们,一去不返?”
胡国平重重地点点头,答道:“正是此意,一百两黄金不是小数目,我说他齐一鸣赖账。”
嵇康一边催马前行,一边答道:“我看不会,齐一鸣自己提出来要悬赏一百两黄金,又诚恳地带我们去他家里取金子,怎会食言?”
胡国平说:“那么齐一鸣为何不留下地址?他匆匆地走了,我们上哪去找他拿金子?”
嵇康说:“齐一鸣说就在小山那边,我们且过了山再说,也许一眼就看见齐一鸣家了。”
胡国平心里满是焦虑,急急地打马赶路,率先越过小山。
胡国平往山下一看,紧靠着山脚有一排几进深的房子,白墙碧瓦,房舍有数十间,延绵排列出好远,可见齐一鸣家大业大,财力雄厚。
嵇康这时骑马也赶了上来,指着房子前面一棵树说:“你看!那不是老丈齐一鸣站在树下迎候我们?手里还捧着个黄布包袱。”
胡国平大喜,催马上前,翻身下马,连马缰绳也来不及拴,就去接齐一鸣手中的那包黄金。
齐一鸣却把手往后一缩,说:“道长,这包黄金是送给嵇康的,是他出力除的妖。”
胡国平顿时面红耳赤,呐呐地站着等嵇康来。
嵇康上前施礼,齐一鸣高兴地把包着一百两黄金的黄布包裹递给嵇康,嵇康连连称谢,齐一鸣却乐呵呵地摆手说不必相谢,应该的。
齐一鸣邀请嵇康和胡国平进庄里吃饭饮酒,嵇康惦记着访贤的事,婉言推辞,告别了老丈齐一鸣,骑马往北邙山赶。
胡国平惦记着黄金,骑马紧紧跟随着嵇康,生怕嵇康不分黄金给他。
嵇康心里暗暗好笑,也不说破,一直骑马到了北邙山那座客栈门口,和胡国平一起下马。
掌柜的迎了出来,关切地问神尾村一行如何?
嵇康笑道:“已经达到目的了,事情解决了,租用你店里的马匹奉还。”
说完,掌柜的就去牵走了胡国平的马匹,转身进去,又把押金拿出来还给嵇康。
嵇康从袖子里掏出一两银子,递给掌柜的说:“这是租用马匹一天的钱,你收好,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嵇康转身牵着马匹就走,胡国平急忙冲过来拦住马匹说:“大人,您不能食言,您答应送给我的五十两金子呢?”
嵇康笑了笑,手朝前面一指说:“那边有片树林看到了不?我不会食言不给你黄金,到树林里去分金吧!要是当着客栈老板的面分金子,他难道不眼红?我们到树林里分了黄金各奔东西,最为妥当。”
胡国平异常高兴,嵇康终于没有食言,便寸步不离地跟着嵇康,走到树林里。
嵇康把马匹拴好,将黄布包裹放在马鞍上解开,一看是五十两一锭的黄金,一共十锭。
嵇康当着胡国平的面,数了五锭放进自己怀里,然后把黄布包裹包好,连包裹递给胡国平。
胡国平喜出望外,说了一堆的溢美之词,交口称赞嵇康的盛德,就差跪下了。
嵇康笑笑,贪财乃是人之常情,也不以为怪,举手告辞胡国平,径自骑马而去。
胡国平见嵇康如此慷慨,有心跟他去洛阳游历,可是嵇康骑马已经走了,自己没有马,步行追赶不上,只好作罢,自去别处。
(若干年后,司马昭派人寻访到胡国平,胡国平竟然恩将仇报,诬陷嵇康收了神尾村村民齐一鸣的一百两黄金,彼时齐一鸣已死,死无对证,这事成为司马昭陷害嵇康的证据之一。)
嵇康骑马离去,心里也动过念头,带胡国平走;但是想想他法术一般也就罢了,为人贪财,这是修道人的大忌!
贪嗔痴被佛家称为三毒,最是障碍修道修佛,贪婪的人,往往失去理智,不择手段;在修道上也是贪功冒进,不能按部就班,容易走火入魔!
所以嵇康独自离去,并不打算立刻回洛阳城,还是在北邙山中随处转悠,希望能发现一个有用的人才,为反对司马懿的大计所用。
嵇康放马而行,任由马匹择路,骑了一个时辰,来到一座山坳里,天上风云突变,乌云密布,风声骤起,雷声轰隆,眼见便要下雨。
嵇康举目四顾,此地林木稀疏,怕是挡不住大雨,只有另寻避雨之处。
嵇康正骑在马上找避雨处,忽然看见不远处奔来一个青年樵夫,身上粗布衣服打了几处补丁,一手提着板斧,一手挑着两捆柴禾,正往旁边一条小路上奔去。
嵇康看了心中一喜,要走当地路,须问当地人,这樵夫必定是熟悉路径的,找地方避雨去了。
嵇康一拍坐骑,紧跟着樵夫奔进小路,一会儿就来到一座破败的荒庙前。
嵇康刚刚把马牵到庙檐下,雨点就像倾倒一般落了下来,既急且大,砸得地上尘土飞扬。
嵇康索性把马牵进破庙里,一看那樵夫已经坐在地上休息,柴禾担子放在身前。
嵇康上前行礼,问:“这位兄弟怎么称呼?此地是座什么庙?”
那樵夫倒也知礼,站起来还礼说:“在下名叫刘远山,家中贫穷,以砍柴为生。此地并非是庙,却是一座道观,因年久失修,无人住持,早已废弃,远看像是座庙。
这观名叫‘老君观’,自我刘远山记事起便已经荒废了,据长辈讲过,这观里也曾经香火鼎盛,只是不知何故,后来就慢慢没落了;道人都走光了,无人再来上香打理,以至荒草丛生,加上残垣断壁,远远看去颇为阴森恐怖,故而平日里无人敢来此处。今日我若不是避雨,也走不到这条小路上,巧遇先生。”
嵇康听了点点头,走到观前看看,只见门前长满了杂草,大门破败不堪地开着,不知已有多少年头没来过人了;观门上方悬挂着一块破旧的牌匾,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上面写着三个褪了色的金色大字“老君观”。
转身再看看观里,一进门就是一座神殿,里面十分残破,全是蛛网;正前方有一香台,上面供奉着三清的神像,神像上落满了灰尘,早已缺胳膊少腿。
嵇康见外面风大雨大,一时半会走不了,就笑着对樵夫刘远山说:“远山兄弟,雨越下越大,倒觉得有些冷了,可否将你的一担柴禾卖一捆给我,点起篝火驱寒取暖?”
刘远山倒也厚道,站起来说:“还谈什么买!遇到就是缘分,一点柴禾不算什么,算我的!”
说着解下一捆柴禾捆绑的草绳,把柴禾熟练地架成一堆篝火,掏出火折子点燃,立刻火光熊熊,暖意阵阵,嵇康微笑着坐在地上烤火。
嵇康细细地打量刘远山,这人年纪约莫二十出头,一脸的厚道,看眼神比较木讷,属于那种忠厚老实的人,但是不堪大用。
嵇康心知这种人心地善良,但是不善言辞,也不与他多说,坐着烤火。
枯坐了许久,雨还是不停,反倒越发大了。
刘远山坐着百无聊赖,便站起来,来回踱步,等待雨停。
刘远山转悠到落满灰尘的三清神像后,忽然发现左边一座神像后面的座基上凸起一块,虽然也落满灰尘,但是似乎藏有东西。
刘远山伸手一摸,硬梆梆地,触手寒冷,试着抽动,并拂去灰尘,竟然是一个铜匣子!
刘远山将铜匣子取出,用袖子细细地掸去上面的灰尘,只见铜匣子制作十分精美,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花纹。
刘远山顿时欣喜不已,心想这铜匣子藏得这么隐秘,说不定里面盛放的是什么宝贝,若能卖些钱财补贴家用,岂不是件快事!
刘远山用手扳匣盖,试图将匣子打开,但因日久天长,匣盖子生了铜锈,和匣子连成一片,无法打开,只得作罢,打算拿回家再想办法。
刘远山回到前殿,时不时地想起铜匣子,忍不住伸手从怀里拿了出来把玩,试图打开。
嵇康坐着烤火,左右无事,忍不住看了铜匣子两眼。
借着火光,嵇康细看铜匣子上面的花纹,辨认一番,大吃一惊!
这铜匣子上刻的小篆,隐约是一道符咒,这符咒还不多见,《道家五术》上有记载,叫做“避雷咒”,多为异类躲避雷劫所用,所以嵇康记得很清楚。
刘远山用力掰了一会铜匣子,纹丝不动,不禁心头火起,把铜匣子扔在地上。
嵇康刚想过去拾起来看看,忽然刘远山低吼一声,绰起地上放着的板斧,对准匣子盖和匣身的接口处,一斧头猛劈下去。
嵇康连忙阻止,喊道:“不可打开,有危险!”
但是刘远山已经一斧头劈在匣子上,火星四射,“啪”地一声匣子开了,里面赫然滚出一条黑蛇!
这蛇出奇地黑,却神情委顿,看来是在匣子里关了很久。
嵇康也好奇地看看,这蛇不大,却不知在匣子中待了多少年,仍旧未死,缓缓蠕动。
小蛇见匣子被打开,仰头望天,浑身颤抖不已,似乎很是害怕。
这时空中忽然响起一声炸雷,刘远山往空中一看,只见空中风起云涌,漫天的黑云遮天蔽日,隐隐有雷电穿梭其中,与平日里下雨打雷时的景象全然不同。
嵇康喟叹一声,刘远山闯下祸事,只能想法子善后。
这时闪电划破黑暗的天空,一道接着一道,都照在地上的小黑蛇身上。
小黑蛇先是四处游走,行动如风,非常快捷,看得刘远山目瞪口呆。
但是闪电还是不住地照向小黑蛇,紧接着“轰隆”一声雷响,一道炸雷竟然直接击向小黑蛇。
万分危急之中,小黑蛇腾地一跃,弹出丈许,躲过一雷,地上却被天雷炸出一个大坑,兀自冒烟。
紧接着天雷一道连着一道,直劈地上的小黑蛇,小黑蛇腾挪闪跃,躲过一道道雷劈,地上留下一个个坑!
眼看着天雷越来越密,小黑蛇躲闪越来越艰难,忽然小黑蛇长嘶一声,一张嘴,吐出一颗红光闪闪的珠子,射出无数道红光,护住全身,仿佛一个红色的罩子罩住小黑蛇。
说也奇怪,这红珠子一出现,四下里都是腥味,腥臭扑鼻。
嵇康急忙掩住鼻子,一把拉住刘远山急急往后面退,并且令他掩住鼻子。
刘远山问嵇康:“公子为何如此?这是怎么回事?”
嵇康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雷声又响,这次的雷击却很奇怪,只在红珠子射出的红光外面围着炸,却不去击打红光中的黑蛇。
那小黑蛇见此情形,心中大喜,知道天雷也怕自己污秽的内丹,猛然一跃腾空而起。
雷声更加紧密,但是小黑蛇在内丹发出的红光护身下,丝毫不惧,飞到空中;小黑蛇突然发出一声怪吼,将身子用力一挣,竟然把黑黝黝的蛇皮挣断,一块块落到地上。
小黑蛇竟然在空中蜕皮了,血淋淋的肉身遇风而长,一边长大长粗,一边长鳞甲!
嵇康也看呆了,还没见过这么凶悍渡劫的蛇类!
只见那小黑蛇在内丹红光的庇护下,不住地翻滚,不住地暴涨,功夫不大已成了十余丈长的巨龙,头上生角,颔下有两条长须,腹下长有四只龙爪,仰天嘶吼。
嵇康看着空中自在飞腾的黑龙,喃喃自语道:“不能让这妖孽成龙,我要替天行道!”
说完,猛地拔出炼妖剑,口中急急念咒,炼妖剑寒光闪闪,倏然脱手飞起,飞到半空中一劈;一道寒芒划过,将那红色的内丹齐中一砍两断,顿时失去了光华,掉落在地上。
空中飞腾的黑龙一看,气得暴跳如雷,一声龙吟,转头飞来扑向地上站着的嵇康!
刘远山吓得抱头鼠窜,嵇康却不慌不忙,手一招,那飞在半空的炼妖剑倏然飞回,横亘在黑龙面前,恶斗起来!
黑龙用爪抓,用角顶,被炼妖剑砍得火星四溅,兀自恶斗不退。
嵇康全神贯注,以意念驭剑,与空中的黑龙斗成一团。
斗了一会,忽然嵇康笑道:“妖龙,你大祸临头还恶性不改,你失去内丹的保护,难逃雷劫之灾!”
空中张牙舞爪的黑龙猛然惊悟,抬头一看,天空中闪电接二连三,直射自己的龙身,乌云已经淡了许多,高空隐约可见几个黑点正缓缓朝自己降落。
黑龙大惊失色,连忙飞低,在空中一对前爪抱拳为礼,向嵇康求救:“大仙救命!”
嵇康冷眼看了它一眼,一言不发,忽然跃起,连跳带纵,赶上刘远山,一把将他按到在地,喝道:“快趴下,捂住耳朵!”
刘远山不知何故,只好双手伸出,掩住自己的耳朵。
嵇康急急将手一招,炼妖剑自动飞回来,插入鞘中。
嵇康随即低头,双手抱住头耳,就听惊天动地地巨响:“格嚓嚓,轰隆!轰!轰!轰!”
无数道天雷扑向黑龙,黑龙奋力腾挪躲闪,哪里躲得过来,浑身被击中几处!
一阵响彻天地的雷鸣声过后,空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那黑龙遭众雷击中焚身,浑身火起,惨叫着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到地上!
嵇康鼻子中闻到焦糊味,拉着刘远山站起来,笑道:“没事了,你还一直没见过龙被火烧吧?我陪你去看看!”
刘远山已经吓得面如土色,站立不稳,被嵇康拖到燃烧着的黑龙旁边。
焦糊味越发大了,还夹杂着腥臭,刘远山见黑龙伏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心中不再惧怕,转头问嵇康:“这位公子,我有几件事情,一直没想明白!”
嵇康微微一笑,说:“你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