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回答完齐一鸣和胡国平的问话,小心翼翼地又转了几圈,把后来绕在身上的绳索恢复原状,然后缓缓地继续下滑。
火折子忽明忽暗地烧着,嵇康看了心中有些后悔,看这情形,火折子不够用,全烧完了也不一定能到井底,自己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应该多带几个火折子下来。
嵇康沉吟着看看脚下,毒烟仍在咕嘟咕嘟地冒,火折子的光照以外,仍然是一片黑暗不知深浅。
火光闪烁中,嵇康忽然看见脚下又是黑影一闪,急忙用嘴咬住火折子,拔出腰间炼妖剑,一剑砍下去,逼退怪物。
怪物是退了,嵇康的火折子也烧得差不多了,脚下却仍然没有见底!
嵇康有些心慌,想想此刻要是朝上面喊一声“拉”,齐一鸣和胡国平就会把自己拉上去脱险,但是下井来的任务也就失败了,无法交差。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嵇康怀里挂着的墨玉佩忽然闪闪发出绿光,嵇康心中一喜,在井下有这绿光照明也足够了!
于是嵇康伸手入怀,把脖子上挂着的墨玉佩拿到衣服外面照明,一手持剑戒备,一边缓缓拉着绳子往下滑。
又滑了一段,火折子眼看要燃尽,嵇康索性把它往脚下一丢,聚精会神地看看足下,到底离水面还有多远。
火折子燃烧着往下坠落,终于掉到水面上,“嗤”地一声熄灭了。
嵇康一直瞪着眼看,心里估算着离水面的距离,还有大约一丈!
嵇康心里犯了踌躇,若是爬上去吧,眼看着井底已离此不远;若是下去继续察看的话,绳索又够不到,只能冒险跳下去!
嵇康沉吟片刻,仗着有炼妖剑护身,毅然决定冒险一试,跳下井去!
嵇康抬头向上面井口喊道:“你们把绑在大石上的绳索解开,把绳子往下面放,我要到井底看一看!”
齐一鸣和胡国平连忙手忙脚乱地去解开大石头上绑着的绳索一头,胡国平说:“齐老丈,这么办吧,你把绳索一头绑在我身上,我靠近井边站着,这样还有个退路。万一嵇康在下面遇险,你拉着我往后面跑,还能救嵇康一把。”
齐一鸣欣然同意,把绳索的一头很快绑在胡国平身上,胡国平被下坠的绳索拉着往井边走。
嵇康这时身上绷紧的绳索渐渐松弛,人往下坠,已离水面不远。
这时挂在衣服外面的墨玉佩绿光大盛,嵇康心知自己离妖怪不远了!
身子越靠近水面,嵇康越是紧张,借着墨玉佩的绿光,水下隐约有东西在看着自己。
嵇康心中一惊,心想先下手为强,挥起炼妖剑就向水下刺去!
水下那怪物想是猝不及防,嵇康感觉手中宝剑刺中了它!
怪物咕嘟咕嘟吐着水泡,急急往下沉,避让嵇康的宝剑。
嵇康已经落水,不肯错失良机,急急往水下潜。
谁知身上的绳索松开得慢,反而拖住嵇康,急切间下潜不下去。
嵇康这时心里已经有底,这水下的怪物被自己轻而易举地一剑刺中,看来它除了喷吐毒烟,也没有其他厉害的手段!
于是嵇康毅然决定,不等身上绑的绳索完全松开,毅然挥剑斩断绳索,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急往下潜。
一钻入水下,嵇康就觉得难受,这井水又腥又臭,还黏糊糊地,非常不舒服。
但是为了除妖,嵇康也顾不得许多,持剑急追。
水里黑暗,嵇康幸好有面前的墨玉佩放光,倒也能看清楚,只见前方一道粗大的黑影在急急游走。
嵇康水性不错,一手拿着炼妖剑,手脚并用,急追黑影。
那黑影倒也狡猾,并不呈直线游走,而是时不时地拐弯,意图甩掉嵇康。
嵇康见那怪物害怕自己,越发自信,紧追不舍。
怪物连转几次弯都没有逃脱,忽然一拐弯,游进一条岔道。
嵇康这时候才发现,这古井从上往下看不大,下面却是暗流涌动,非常宽广,竟似一条地下河!
嵇康志在必得,钻出水面换了口气,再次下潜,追赶那怪物。
那怪物却不慌张了,一边往前游,一边似乎回头看嵇康,像是诱敌。
嵇康艺高人胆大,仗着有炼妖剑护身,手脚并用,急追怪物。
一追一逃,嵇康潜在水下感觉不对劲!
身体周围的水路越来越狭,似乎进了一条甬道,不知道通往何处。
嵇康的水性不错,但是看看周围似乎是石壁,不禁也觉心慌,就怕不能露出水面换气,坚持不住。
嵇康急急往前游,借着脖子上挂的墨玉佩的绿光一看,前方的怪物钻进了一处石洞,再无踪影。
嵇康稍一犹豫,毅然跟着钻进洞内,紧追不舍。
嵇康心里已经盘算过,除恶务尽,这次一定要找出真凶,揭开闹鬼之谜!
即使怪物使诈,把自己引进绝地,自己也会道家的胎息之法,闭住呼吸,不呼不吸也能坚持一个时辰。
嵇康在甬道里一边游,一边感觉到这甬道斜斜向上,似乎另有出口。
游了一阵,嵇康似乎感觉前面隐隐有亮光,心中一喜,看来真的有出路!
再往前看,空空荡荡地,怪物已然不见了踪影。
嵇康向着亮光处奋力游去,只见越来越亮,忽然“哗”地一声,嵇康钻出了水面。
嵇康大喜,连忙贪婪地吸了几口空气,环顾四周,只见自己是在一座池塘里。
池塘四四方方,下面暗流涌动,通向嵇康的来路--那口古井;池塘上面却波澜不惊,浮萍处处,生机盎然。
嵇康休息了一会,把手中拿着的炼妖剑还鞘,游到池塘边上,爬出了池塘,抖了几抖身上的水珠,举步向前。
老远就看见前方有一座竹林,绿油油的竹子长势喜人。
竹林前面赫然有一张绿竹编制的躺椅,上面躺着一个身穿绿色锦袍、头戴绿色缎帽的公子,约莫二十多岁。
嵇康十分惊诧,没想到这古井底下别有洞天,居然别有天地,还有活人!
嵇康满腔疑惑地举步上前,想找这公子问个究竟。
那绿袍公子忽然从袖子里摸出一支短笛,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
嵇康听着悠扬的笛音,彷佛置身于青山绿水间,心旷神怡。
嵇康快步上前,正要行礼问话,忽然看见那公子肩头左侧隐隐有血迹渗出,似乎受了伤。
而且那公子看见嵇康,似乎面有惧色,不敢直视,低着头继续吹那短笛。
嵇康细聆笛声,曲调非常奇怪,竟似中原所无,却又十分动听。
嵇康上前拱手为礼,说:“这位公子,在下嵇康,从一口古井里追赶妖物至此,敢问此地是何处?可有出去的路径?”
那公子闻言放下短笛,却没有还礼,坐着说:“此地名唤翠衣秘境,非有缘者不能至此,当然也有去往人间的路径出口,不过我不能轻易告诉你;若你把身上的宝剑留下送给我作酬谢,我便告诉你出路。”
嵇康一愣,没想到这公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嵇康沉吟片刻,猛然拔出炼妖剑,那公子脸上变色,霍然站了起来。
嵇康其实是试他一试,一看那公子如此激动,嵇康冷冷地说:“我明白了!你就是在古井水底被我刺伤的怪物!”
那公子脸色大变,忽然一张口,一股白烟直喷嵇康!
嵇康闻到一股熟悉的奇香,冷冷地说:“那井底的怪物果然是你!看剑!”
嵇康一剑刺去,那公子自知不敌,急忙往后窜,一边逃跑,一边口喷毒烟。
嵇康微微一笑,自从自己巧食了千年茯苓精,一般的毒根本奈何不了自己!
这毒烟虽然厉害,自己也是仅仅感到不适,随即闭住气,便不影响行动。
那公子一看嵇康紧追不舍,招招致命,慌得走投无路,猛然往地上一倒,连滚几滚,现出原形,竟然是一只巨大的蟾蜍,背上翠绿色的条纹一道间着一道!
嵇康一看,恍然大悟,所有的谜团都迎刃而解!
原来这古井里的毒烟就是蟾蜍精吐出来的,此地名唤翠衣秘境,也是因为蟾蜍精身上像是披了一件翠衣!
蟾蜍精现出原身后,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癞蛤蟆伏在地上,嘴里“咕咕”地叫着,肚子一鼓一鼓地,肚子越来越大,身躯也遽然膨胀。
嵇康一惊,持剑后退,心里在猜测这蟾蜍精要干什么?
蟾蜍精忽然鼓足了气,张嘴一喷,“噗”地一声,一颗鲜红的内丹被浓郁的白色毒烟裹着,直扑嵇康面门!
嵇康大惊,连忙挥剑招架,谁知这鲜红的内丹竟有灵气,自动转了个弯,避开炼妖剑,直扑嵇康!
嵇康惊出一身冷汗,知道这白烟已经如此厉害,毒死了上清宫的三位老道,内丹更是剧毒无比,若被砸中,不死也脱层皮。
嵇康往前一扑,趴倒在地上,鲜红色的内丹夹杂着毒烟从头顶上飞过去,扑了个空,转眼又飞回来,又砸嵇康的后脑勺!
嵇康急中生智,趴在地上口中急急念咒,双手齐挥,劈出两道掌心雷!
鲜红的内丹刚好飞过来,被两道掌心雷夹击,双方都快,正撞在一处,“轰”地一声内丹被震得粉碎!
嵇康趁着空隙站了起来,回头看看被震碎的内丹,洒在地上犹如点点鲜血,腥臭扑鼻!
再回首看看面前的蟾蜍精,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面如死灰,一言不发。
嵇康大喜,挺起炼妖剑就冲,几下就冲到了蟾蜍精的面前,把宝剑架在它的脖子上。
蟾蜍精像泄了气的皮球,肚子也不鼓了,慢慢瘪瘦了下来。
嵇康正要手起剑落斩杀蟾蜍精,蟾蜍精忽然口吐人言说:“大仙饶命,这事怪不得我!”
嵇康一愣,按住宝剑说:“怎么怪不得你?闹瘟疫死了多少人?你吃掉了多少人?单单中了你的毒烟被吓死的、落井淹死的,又有多少人?”
蟾蜍精说:“大仙容禀!瘟疫乃是天灾,非人力可为之,所以怪不得我,病死的都是在劫难逃之人!我本是躲在古井之内修炼的蟾蜍精,修炼了几百年,并不敢吃人!谁知神尾村忽然闹起了瘟疫,许多染了瘟疫病毒将死之人,怕传染给家人,自发地聚集在祠堂中等死。
他们若是安静的死去也就罢了,偏偏一时半会死不了,有的来井边打水喝,有的往井里呕吐,有的人竟然往井里撒尿!
我无意中被这些病毒感染了,变得脾气暴躁,心里充满戾气,整天要吃人!
幸好我修炼多年,心知不妙,整天在水中打坐修炼,逼出体内毒气,不知不觉中毒气就布满了古井,闻到它的人会产生幻觉,产生恐怖愤怒等情绪,会自戕,会互相仇杀,会惊恐而死!
我也知道这是造孽,但是劫数如此,我也无可奈何。
所以,并不是我要放毒烟要害神尾村的村民,我也是受害者,还望大仙饶我一命。”
蟾蜍精说完,嵇康愣住了,沉吟良久,觉得蟾蜍精说得有道理!
嵇康缓缓收回宝剑说:“要我饶命倒也不难,你必须做到两件事,前衍就一笔勾销!”
蟾蜍精连连点头,说:“只要大仙不杀我,饶我一命,我愿立功赎罪!”
嵇康说:“其实也不难做,第一,你要把古井里的井水净化干净了,可以正常饮用,还神尾村一个安宁!第二,你要带路送我离开这翠衣秘境,并且保证以后不再祸害人间。”
蟾蜍精喜出望外,连连点头答应,说:“大仙,我全都答应,都包在我身上!我先送您出去,您跟我来。”
嵇康见他态度诚恳,于是不再提防它,把炼妖剑还鞘,跟着蟾蜍精往前走。
蟾蜍精不紧不慢地往前蹦,嵇康紧随其后,就看他到底怎么送自己出去。
蟾蜍精一边走,一边回头打量嵇康;嵇康宝剑在手,也不怕它玩花样,紧随其后。
走了约莫十里路,忽然蟾蜍精蹦进路边的一座石壁缝里!
嵇康一惊,怕它使诈,再次拔出炼妖剑开路;跟进去一看,里面黑黝黝地,伸手不见五指!
再看看前面,蟾蜍精也不知道在哪里,身上又没有火折子,衣服还是湿的,心中不禁有点惊惶。
这时黑暗中响起了蟾蜍精的声音:“大仙莫怕,前面都是坦途,只顾向前行,出了这山洞,山下就是神尾村。我答应大仙的净化古井一定办到,多谢大仙的饶命之恩。”
嵇康半信半疑,用炼妖剑探路,径直往前走,果然脚下平坦,走了大约一里路,前面隐隐有亮光。
嵇康大喜,快步走去,只见前面露出一个洞口;出了洞口一看,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树木繁盛,是在一座山坡上,山坡下面一片倾废的房屋,正是神尾村!
嵇康快步下山,走进村里,到了那座祠堂,径直走了进去,到了古井旁边。
齐一鸣和胡国平正怔怔地盯着古井下面发愣,嵇康下去这么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不知怎么样了!
忽然身后有动静,二人转身一看,嵇康竟然从祠堂外面进来了,毫发无损,满面笑容。
胡国平抢先迎上去,拉着嵇康的手问:“你没事吧?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后面?可急死我了!”
齐一鸣也赶过来问长问短,嵇康就把下井后的经历讲了一遍,二人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井下还有这么些花样!
齐一鸣沉吟道:“嵇康大人,你轻信了蟾蜍精的话了,我看它是骗你离开,饶它一命,你一走,它答应你的事都丢到脑勺后面去了,怎么还会去净化井水。”
嵇康笑道:“也不是所有的妖精都狡猾,那个蟾蜍精和我谈的话颇有见地,瘟疫是天降灾祸,惩戒世人的;而它住在古井里,并不敢伤人,是瘟疫病毒被村民们带进了古井,污染了井水,间接地也伤害了蟾蜍精!蟾蜍精是为了排出体内毒素,在井里用功,排出的毒素形成毒烟,才使得靠近的村民中毒死去,并且让前去除妖的三位上清宫老道中毒产生幻觉,活活吓死!”
齐一鸣和胡国平听了恍然大悟,原来作怪的罪魁祸首不是妖怪蟾蜍精,而是人类自己!
因为人类的不修德,触怒上苍,降下瘟疫的天灾,使得大批人染病无法治愈,只能等死。
而将死之人,又污染了古井水源,使得原本在井下修炼的蟾蜍精被逼运功排毒,形成毒烟,反过来又害死井边的村民,让村民以为闹鬼;然后村民请来老道捉鬼除妖,结果也中了毒烟,产生幻觉,活活吓死!
嵇康总结道:“其实那三个老道也不是死在蟾蜍精手里的,他们三人虽然修道多年,但是仍然没有放下恐惧与恶念,这才导致中毒后产生幻觉,见到了非常恐怖的东西!佛经说相由心生,是很有道理的,若三位道长心里完全没有了恶念,又怎会被吓死?所以这一切的灾祸,都是人们平时不注意修德,纵情声色,物欲横流,导致上天降下瘟疫的灾祸,死了许多人!”
齐一鸣仍然有些顾虑,问嵇康:“大人,您分析得头头是道,但那蟾蜍精信守承诺了吗?古井里的井水果真净化了??”
嵇康笑道:“这个好办,胡国平道长,我看见那边有废弃的井绳和水桶,你把水桶放下井去,打一桶井水上来看看,不就见分晓了?”
胡国平果然遵命去打了一桶井水过来,嵇康仔细一看,清澈见底;再用鼻子闻闻,并无怪味和毒烟的奇香;齐一鸣还不放心,伸手抄起一捧井水放到嘴里尝了尝,甘甜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