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听皇帝发问,连忙回答:“禀圣上,王广聚所去的地方,极似道家的十大洞天之第一洞天,号称小有清虚之洞天。地点在王屋山附近,周回万里,属西城道君治之。当然这只是道书上记载,并没有凡人去过,还是让王广聚继续说得详细点。”
皇帝曹芳点点头,说:“王广聚,你继续往下讲。”
王广聚领旨,继续说:“我在那村庄里住了几天,觉得神清气爽,身体渐渐轻灵起来!我问那里的人,这是什么地方?还打听回家的道路。那里的人对我笑笑,说这是仙境,你能到这个地方来,应当说是有仙缘的人,可以暂且留在这里,我们将领你去拜见道君。
过了几天,真有一群村民出门去拜见道君,也带我去了。
我夹在队伍中跟着走,走到一座山顶,已经无路可走!
这时看见许多人从四面八方赶来,都长得形容古怪;有的驾云,有的乘龙,有的乘凤,有的乘麒麟,有的乘青鸾,还有的乘蛇!他们都往山顶之前的云雾中飞去!
我吓得站在山顶一动也不敢动,同来的村民硬拉着我的手,走出山头,走向云里,我发觉脚下竟然没有落空,如走平地!
拉着我同行的村民告诉我,云也是有云路的,只是凡人不知道,谁也不敢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走进云里,所以永远也发现不了仙境!
我吓得紧闭着眼睛,被同行的村民拉着走,只觉得是在斜斜往下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耳边听到同行的人喊道:“到了,睁开眼吧,看把你吓得。”
我睁眼一看,来到一座极大的山洞中,山洞里亮如白昼,房屋众多,全都是用白玉建的!
其中的宫殿楼阁,全都饰以金银珠宝、珊瑚玛瑙。最大的一座宫殿,同行的村民告诉我,那就是道君的宝殿。
纷至沓来的人们都按照一定的次序进去拜谒道君,我走在最后一个。
最后轮到我拜见,同行的村民领我去拜见道君。
道君坐在大殿上,威严得像国王,仙风道骨,非常慈祥,穿的衣服也是人间没见过的。
五个侍卫佩剑站在道君左右,十分威武。
道君看了我一会,说:“你有缘到此,就看你的造化了。我大殿后面是座果园,你进去碰碰运气。”
我遵命走到殿后,只见到处都是奇花异果,那香气是人间所没有的;而且每株果树下面都站着一位仙女,每一个都漂亮无比,比人间的美女强多了。
我在下面走了一圈,有四个美女看见我发笑,主动送了一个仙果给我;我从来没吃过那等美味,吃完了恋恋不舍地看了四个仙女几眼,又回到大殿上。
道君看着我点点头,说:“我这里有四位仙女与你有缘,我就派他们伺候你,你还去你居住的村子里好好修道。”
我心中大喜,叩头道谢,正要起来,带我同来的村民跪奏说:“请道君赐寿于他。”
道君听了点点头,命侍卫牵来一头麒麟,命我给麒麟叩头。
我刚刚叩下头去,麒麟嘴里吐出一颗红灿灿的珠子,落在地上,我不知何意,不敢去捡;红珠落地,一会就不见了!过了一会麒麟嘴里又吐出一颗白莹莹的珠子,掉在地上,我连忙捡起来看,白珠异香扑鼻,我不知道它有什么用,过了一会白珠自动化去!
我又给麒麟叩头,麒麟口里吐出一颗黑珠,这次我用手接住,闻着非常香,我一口吞了下去。
道君呵呵一笑,连同殿里的侍卫,突然不见了!
同来的村民把我拉出殿去,埋怨道:“你真傻,麒麟第一次吐的红珠,吃下去可增寿一万年,你白白错过了不知道服食;第二次吐出的白珠,吃了也可增寿一千年,你也没来得及吃!最后吐出的黑珠,吃了只可多活百岁,看来你只有这么大的福分!”
我埋怨那个村民没有提醒我,他说:“是我替你求道君赐的寿,能增加多少,完全看你自己的领悟和缘分,我不能插一嘴!现在带上道君赐你的四个仙女跟我回村吧!”
于是我心满意足地带着四个天仙一般的仙女回到村里,住下修道。
村民们都传授我道术,四个仙女也帮我洗涤身心、服丹练气,我每天和四个仙女在一起,其乐融融。
那地方四季都是春天,鲜花常开不谢,庄稼和果树自然生长,不要人去耕耘,自会成熟。
我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整天除了学道就是闲游。
这样过了一年时间,我忽然思念妻子,还有家中几岁的孩子,变得闷闷不乐。
仙女敏锐地发觉了我的情绪变化,叹了口气说:“你已动了凡心,强留在此也无益,不如我们送你回去吧?”
我心中大喜,却又舍不得这四个如花似玉的仙女,心中想回家看看,再次回去。
谁知四个仙女仿佛看出我的心事,叹气道:“你道心不坚,已入仙境还贪恋红尘。你回去容易,再想回来,怕就难了。”
我当时也不以为意,一心想回家与妻儿团聚,没有把仙女的话当回事。
于是仙女们联手作法,四个人一起对我挥手,我忽然飞上天空,成了一只雁!
恰好有一群雁飞来,我迷迷糊糊地跟着雁飞了一阵,忽然看见自家的庭院!
我脱离雁群,用力一挣,落到地上,变回自己,正好站在自己家里的院子中。
我走进屋内一看,吓得魂不附体,妻子已经成了老妪,儿子都已经娶妻生子!
好在妻子还记得我的长相,问明我的经历意,抱着我失声痛哭!
我在家里住了一阵,遇仙的事慢慢传开去,陛下听说了,就召我进宫询问。
王广聚说了半天,皇帝曹芳、司空王凌、中散大夫嵇康听得津津有味。
皇帝曹芳听完,见王广聚脸上有泪痕,问道:“王广聚,你一番奇遇,莫非现在又后悔回家了?”
王广聚跪倒磕头说:“陛下,我已服食仙丹,寿命增加一百岁,可我的妻子已垂垂老矣!儿子也大了,我也放心了,想回到仙界去,可是回不去了!陛下手下能人众多,能不能帮小人一把?”
皇帝曹芳看着嵇康说:“中散大夫,朕知你会用法术,你帮王广聚一把。”
嵇康连忙跪倒说:“陛下,臣没有做过此等法事,只能尽力一试。”
曹芳点点头,命嵇康免礼,起来说话。
嵇康谢恩,转身问王广聚:“想必你已去过了采药的地方,原来的入口已经找不到了?”
王广聚连忙点头,说:“我去找过几次了,一点痕迹也没有。”
嵇康点点头,说:“之前你进去,是机缘巧合,再想走老路,回不去了。”
王广聚哭丧着脸,说:“恳请嵇康大人为我设法,我妻子已老,儿子也成家了,人间再无留恋,我很想回到仙境去修道。”
嵇康沉吟良久,说:“你从仙境有没有带什么东西回来?”
王广聚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呈给嵇康说:“这是我从仙境出来时带出来的,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
嵇康接过来,看了一会,说:“你在人世间还有没有事情要办?”
王广聚连连摇头说:“我回家看了一趟,心愿已了,红尘中再无留恋,就请大人施法吧。”
嵇康点点头,口中喃喃念咒,只见王广聚手中的金锭渐渐冒出金色烟,袅袅飘着向前。
嵇康说:“快,跟着这金色烟走,不要开口说话,路上无论谁喊你都不要答应!在金色烟的引导下,你应该能回到那个仙境;若是烟灭了,你还没找到仙境,就再也回不去了,全看你的造化了!”
王广聚点头致谢,一言不发,紧跟着金色烟出去了。
皇帝曹芳看得目瞪口呆,问嵇康:“嵇大人,王广聚能不能找到仙境?朕倒想派人跟着他,也想去那仙境看看!”
嵇康道:“启奏皇上,仙境可遇不可求,非有缘之人是进不去的。王广聚此去,也不一定能够回去,就看他的造化了。臣有一事启奏,司马懿在那块风水宝地下面私建地宫,就建在墓穴之下,臣亲眼所见!司马懿按皇帝规格造地宫,已有大逆不道谋反之意,臣请陛下明察。”
嵇康一番忠心,想揭发司马懿。
谁知皇帝曹芳怒道:“嵇康!你一个五品官,怎敢妄议朝政?司马懿之事以后不可再提,朕自有主张,退下吧。”
嵇康如遭雷击,自己一腔热血报效皇上,皇上却装聋作哑不肯查办司马懿?
一旁的司空王凌连忙打圆场,拉着嵇康跪下,喊道:“臣等告退。”
皇帝曹芳沉着脸摆摆手,王凌拉着嵇康出了皇宫。
一路骑马回到王凌府,嵇康不解地问:“伯父,刚才我揭发司马懿,您为何不一起参奏?”
王凌叹了口气说:“当今皇上对司马懿畏之如虎,就盼着司马懿不找他麻烦,做个太平皇帝就知足了,怎敢去惹司马懿?这个扶不起的阿斗,我们大臣也不指望他了,他迟早要被司马懿废掉!魏武帝的子孙中,唯有楚王曹彪有智有勇,我们私下商议,想要共同立他为帝,奉迎他到许昌建都。只是时机还没有成熟,暂时隐忍不发!你以后若见了皇帝,不要提起司马懿。”
嵇康十分郁闷,想不通皇帝为何如此儒弱,苟且偷生,不敢铲除司马懿!
嵇康告辞了司空王凌,回到家中长吁短叹,
曹莹忙问其故,嵇康把进宫的事情说了一边,曹莹也大失所望!
两口子正在唉声叹气,忽然管家进来禀报,洛阳县令王广大人求见。
嵇康一愣,说:“我刚从王司空家里来,王广就来找我,显然不是为家事,怕是又遇到疑案了!”
曹莹说:“王司空父子对你恩重如山,理当相助于他,快快出去。”
嵇康点点头,连忙出迎,把王广县令让进客厅奉茶。
王广笑道:“贤弟,你事情也多,本不该打搅你,只是愚兄又遇到疑案了。”
嵇康笑道:“兄长说哪里话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必客套,说案情吧。”
王广缓缓说到:“我辖内的东城外,接连有几个妇女上吊寻短见;还有几个人报官说妇女刚刚生养的婴儿,被人偷走,怀疑是盗去卖钱了;但我带着衙役们去排查,毫无头绪,只好来麻烦老弟。”
嵇康慨然道:“天子脚下,竟有这等有伤风化的事!事不宜迟,我这就和王大人骑马去现场!”
嵇康和王广快马加鞭,来到东门城外案发的村庄。
村长早已站在村口恭候,一见王广和嵇康的马过来,村长连忙吆喝着村民牵马坠镫,等王广二人下了马,村民们自觉地把马牵走喂料饮水。
王广介绍说:“这位是夏侯村长,复姓夏侯;这位是中散大夫嵇康。”
夏侯村长听了眼睛一亮,对嵇康拱手道:“久闻大名,竹林七贤,皇室宗亲,又会法术,说起来我们还沾亲呢,呵呵。”
嵇康听了眼睛一亮,说:“夏侯村长说的沾亲,莫非是夏侯氏与曹氏有亲?连带我这个曹氏女婿也沾亲带故了?”
夏侯村长笑道:“中散大夫果然聪明,名不虚传!在武帝曹操手里,曹氏与夏侯氏就是名门望族,亲如一家,互相通婚!夏侯渊、夏侯惇都是名将!”
嵇康听了心里一动,问:“夏侯村长,夏侯一族应该还有不少人从军效力,那么这次上吊死的几位妇女,是不是丈夫都不在家?”
夏侯村长连连点头,说:“正是如此。另外,被盗走婴儿的几家,都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家境不好,门户浅,被歹人混进院子或屋里,偷走了婴儿,真是丧尽天良!”
嵇康心里大致有数了,问:“夏侯村长,村里有没有外人落户在此?”
夏侯村长连连摇头,说:“村里几乎都是姓夏侯的,没有外人!”
嵇康沉吟片刻,对王广说:“王大人,我们请夏侯村长带路,在村里四处走走?”
王广欣然同意,于是夏侯村长带路,先去看了上吊的几户人家。
嵇康细细观看,这几户人家也不算富裕,但家家都供着佛像。
嵇康心里一动,问身边的村长:“这些佛像是从哪里来的?”
夏侯村长说:“村子最南侧有个尼姑庵,有个当家师傅叫妙玉,还有个七八岁的小尼姑叫小芸。徒弟小芸正常守在尼姑庵里,师傅妙玉却走家串户,十分活跃。这些佛像就是妙玉请给信徒的。”
嵇康问:“妙玉是不是本地人?”
夏侯村长摇摇头,说:“二年前妙玉从外地而来,带着个小徒弟小芸。妙玉佛经念得滚瓜烂熟,常给村里人说法,经忏也会,有些本事。时间一长,村里人凑了些钱,在空地上给她建了座尼姑庵,她就住了下来。”
嵇康心里“咯噔”一下,说:“我们去那尼姑庵走一遭。”
于是夏侯村长带路,三人来到村南尼姑庵,嵇康眼尖,看见庵后有个身影一闪,急忙赶上去看,那身影已经进了庵后树林。
这是夏侯村长已经把小徒弟小芸找来,说:“你师傅去了哪里?县尊大人来办案!”
嵇康回来一看,那小芸大约十岁,胆怯地瞪着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说:“师傅刚刚去了庙后,不在庙里。”
嵇康问:“刚才一个身影进了树林,是不是你师傅?”
小芸点点头,说:“师傅早就准备出去了,并不是躲避你们,有什么事你们等她回来再说吧,问我我也不知道。”
嵇康想了想,说:“既然妙玉不在,我们去那几家丢失婴儿的人家看看。”
王广点点头,夏侯村长在前面带路,又回到村里。
夏侯村长走到一户人家,进去一看,户主和夫人都愁眉苦脸的坐在院子里的小凳上,一见村长来了,连忙让座。
夏侯村长摆摆手,说:“这位是县太爷王大人,这位是中散大夫嵇康大人,你二人把案情给两位大人听。”
那户主一听,连忙给嵇康和王广磕头,说:“大人,小人叫沈三,妻子沈翟氏。前几日我们刚刚生下婴儿,谁知昨日我出门买东西,妻子把婴儿放在院子里小床上晒太阳,回屋去喝水,眨眼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妻子哭得死去活来,我只好去报官。”
妻子沈翟氏哭的泪眼涟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嵇康问:“沈三,你家中有没有其他人来过?”
沈三说:“没来过别人,就是前天尼姑庵的妙玉来看了下宝宝。”
嵇康一怔,问:“妙玉来做什么?”
沈三说:“妙玉也给人接生,孩子就是她接的生,她来看看宝宝,一会儿就走了。”
嵇康点点头,说:“夏侯村长,我们再去别家丢失婴儿的人家看看?”
夏侯村长领命引路,又来到赵四家。
夏侯村长刚刚进了赵四家的院门,眼睛一亮,转头对身后的王广和嵇康说:“妙玉在院子里!”
嵇康精神一振,抢步走进去,只见妙玉正抱着赵四的妻子安慰她,赵四的妻子不住地在流泪。
嵇康打量打量妙玉,妙玉个子瘦瘦高高,脸上颧骨也高,头上戴着淡青色之帽子,看见嵇康打量她,害羞地低下头去。
嵇康看看妙玉,脖子上围了块青巾,问她:“你就是妙玉师太?为何脖子上要围着块青巾?”
妙玉脸色大变,声音沙哑地说:“禀大人,我嗓子不好,老是发疼,嗓音也粗,不能着凉,就一直用青巾裹着脖子。大人办案,贫尼不敢打搅,告辞了。”
说完妙玉匆匆地走出了赵四家,嵇康看着她走路的背影半天,忽然转头对王广说:“王大人,这妙玉极有可能是个假尼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