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和县令王广、村长陆大勇三人在山村中等到天黑,陆大勇带路,来找孀居的寡妇吴氏。
山里冷清,天一黑家家关门闭户,早早睡觉,一路静悄悄地,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陆大勇一马当先,来到吴氏屋前敲门。
嵇康和王广站在后面看,陆大勇敲了半天,门内也没人开门!
陆大勇趴在门缝上一看,喃喃自语说:“奇怪,屋里明明有灯光,怎会无人开门?”
王广说:“大勇,会不会是吴氏出去窜门了?”
陆大勇说:“晚上她能去哪里?”
嵇康说:“会不会去屠夫黄二家里窜门?”
陆大勇一听,醋意大发,恨恨地说:“我先进去看看,吴氏若不在家,再去黄二家找她不迟!”
说完陆大勇走到院墙旁边,纵身一跃,爬上土围墙的墙头,“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王广见了对嵇康说:“陆大勇轻车熟路,像是老爬吴氏家的围墙。”
嵇康莞尔一笑,这时吴氏家的大门“支呀”一声开了,陆大勇探出身来,说:“还真的没人!肯定在屠夫黄二家里,快去黄二家敲门!”
陆大勇一马当先,奔向黄二家,嵇康和王广随后跟上。
陆大勇“咚咚咚”地敲门,过了一会,屋里喊:“谁呀?”黄二屠夫慢吞吞地起来,开了门。
陆大勇气势汹汹地问:“吴氏在不在你家里?快把她叫出来,县令大人找她!”
黄二不悦地说:“吴氏大晚上的怎么会在我家里?你酒喝多了吧?”
陆大勇自然不信,一把推开黄二,进去一顿搜寻,果然没有吴氏的踪影。
黄二不高兴了,说:“陆村长,大晚上的你无故进我屋里搜查,谁给你的胆子?”
王广及时走上去,说:“黄二,是我命陆村长来找吴氏的,她究竟在不在你屋里?”
黄二一愣,随即换了副笑脸说:“原来是县令大人,吴氏孀居,怎会晚上在我屋里?大人莫要听信流言,事关吴氏和我的名节。”
王广心中暗暗好笑,一个光棍屠夫还撇得这么清!王广问:“那么今晚你有没有见过吴氏?”
黄二说:“小人白天劳累,晚上早早就关门睡觉了,没有见过吴氏。”
王广心知也问不出什么,点点头,带着嵇康和陆大勇离开黄屠夫家。
王广问嵇康:“贤弟,依你看,吴氏会去哪里?”
嵇康笑道:“吴氏种种异常,很可能与村里的中毒案有关!我们何不去泉水边看看,若没有发现吴氏,也许是我们误会了吴氏。”
王广点点头,三人摸黑赶往果树林中央的泉水。
快到果树林时,嵇康忽然拉住二人,说:“且慢进林!你们看,外面还是月朗星稀,树林里却笼罩着一层薄雾,恐怕不是好兆头!”
王广一听,停下脚步一看,果然如此!
王广说:“贤弟,我知道你会法术,带有宝剑;但这树林里很是诡异,月光竟然照不进雾里,你千万要小心谨慎!”
嵇康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走进树林。
薄雾隐隐飘来,嵇康用力嗅了嗅,竟然有股腥味!
嵇康不敢怠慢,连忙拔出宝剑防身,慢慢向果树林中央逼近。
越往里走,腥臭味越浓,好在嵇康的宝剑上发出闪闪剑光,能看清一片。
再往里走,忽然嵇康怀中的墨玉佩发出绿光,嵇康一惊,这周围有妖!
嵇康连忙站定脚步,四下张望。
只见前面一片桃树中,隐隐约约站着个人影,看上去有点眼熟。
那人影一手拿着个盆子,一手在往四周抛撒些什么,腥味越发浓了。
人影一边抛撒盆中之物,一边四处走动,不一会儿靠近了嵇康。
嵇康连忙闪身,躲在一颗树后面,然后伸头悄悄一看,那人影果真是吴氏!
嵇康也猜到吴氏不在家中,可能在泉水边,但她抛撒的东西是什么?
嵇康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耳中听着沙沙的脚步声,吴氏似乎走远了。嵇康这才矮下身来,往前悄悄走了几步,一看地上落着吴氏撒落的东西,殷红腥臭,赫然是动物的内脏,还沾着鲜血!
嵇康顿感恶心,差点呕吐出来。
同时心里有点奇怪,这吴氏晚上独自来这片树林干什么?
就在这时,吴氏已将木桶里的血肉洒完,突然停下,口中喃喃有词,似乎是念起了咒语!
嵇康细细聆听,一句也听不懂,就听吴氏念了一会,树林里又响起了沙沙声。
嵇康只听见声音,却不见有其他人出来,正在感到奇怪;忽然沙沙声越来越密,嵇康无意中低头一看,大惊失色!
沙沙声是从地上传来的,有无数条比拇指还粗的蜈蚣,正急速地朝着吴氏爬去!
吴氏旁边的桃树上,也是沙沙声一片,枝叶里爬出无数条蜈蚣,向着吴氏奔去。
嵇康心里有点替吴氏担忧,但转念一想明白了,吴氏是妖,那么必定是蜈蚣精!这些蜈蚣很可能是她的子孙!
嵇康眼睁睁地看着吴氏身上爬满了蜈蚣,十分骇人!
忽然身后又有动静,嵇康急忙扭头一看,是王广和陆大勇不放心,偷偷地跟了上来。
陆大勇一看大惊,嵇康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陆大勇才没有叫出声来。
王广看了也大吃一惊,小声说:“难道这吴氏是个蜈蚣精?”
嵇康点点头,小声说:“我也这么认为。待会动起手来,你们千万躲好,不要出去。”
二人点点头,躲着观看。
忽然吴氏脱去了衣服,身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黑色蜈蚣,十分骇人!
吴氏忽然倒地,身躯慢慢伸展,哪里还是一个美艳的少妇?分明是一个黑漆漆的巨大的蜈蚣!
三个人躲在暗中,都看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只见那硕大的黑蜈蚣,慢慢爬向泉水边,一头扎进泉水深处,带着身上无数条小蜈蚣,一起扎进水里!
这泉眼看来很深,那么大的一条蜈蚣,一会儿就连带无数小蜈蚣一起,扎进水里不见了!
躲在远处偷偷观看的陆大勇忍不住站起来说:“怪不得这泉水有毒,毒死了几个村民!这么多蜈蚣钻进水里,这水还能饮吗?”
县令王广说:“看这蜈蚣的情形,在此地盘踞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为何之前没有村民中毒呢?”
嵇康沉吟了一会,笑道:“我想出来了!道书上记载过,凡是山水秀丽的地方,地下都蕴藏着灵气。这小周山山势奇陡,山腰处却长着许多果树,还有这眼泉水滋润,想必这山的灵气都在泉眼之下!蜈蚣精化成吴氏的形象,白天讨些肉食、内脏、动物血,放在一起煮,想必是为这些小蜈蚣准备的食物。”
王广问:“蜈蚣精这么厉害,还要养活那些小蜈蚣做什么?”
嵇康说:“照我估计,那泉眼肯定极深,蜈蚣精钻下去采集灵气不容易,就培养那许多小蜈蚣趴在它身上,带进泉眼里帮它采集灵气。之前蜈蚣们个头小,不能够深入水下,所以蜈蚣精没带它们下过水,泉水依然是无毒的,可以正常饮用。前几天,大概蜈蚣精喂养小蜈蚣们成熟了,带着它们一起下水采集灵气,那么泉水就有毒了,自然毒死了几个村民。之后村民都下山取水了,不再饮用这眼泉水,就不再有人中毒。”
王广听了恍然大悟,原来村民中毒是这么回事!
村长陆大勇还有些不信,说:“蜈蚣精带着一群小蜈蚣下泉眼去采集灵气?太玄乎了吧?有什么证明?”
嵇康笑道:“如果我料得不错,蜈蚣精很快会上来,我们赶快埋伏好。”
三人各自找了棵树,躲藏起来,果然没过多久,就听泉水中“哗啦”一声大响,蜈蚣精冒出头来!
三人连忙低下头。不一会儿,偷偷一看,就听泉水边上“咝咝”作响,那蜈蚣精趴在地上,身上爬着的无数条小蜈蚣下了地,一个个张开嘴,对着蜈蚣精的血盆大口吐气!
那气看不清楚,远看像是一阵烟一般飘进蜈蚣精嘴里,陆大勇这才相信,这些小蜈蚣是把采集来的灵气吐到蜈蚣精嘴里,看来这灵气不大好采集,如此费事。
小蜈蚣们吐完灵气,一个个自发地散开,有的钻进草地,有的爬上果树,有的游进泉水中的水草上。
王广紧张地问:“嵇康,眼看这蜈蚣精就要变回人形了,你有没有把握除妖?”
嵇康实话实说:“这么大的蜈蚣精,我还真没斗过!为了安全起见,你先带着陆大勇去屠夫黄二家里,把他那把屠宰刀借来,能派上用场。”
陆大勇不解地问:“屠宰刀有什么用?血腥味重!”
嵇康说:“屠宰刀杀了无数的生灵,煞气很重,妖怪一般都要避让三分!快去,注意保护好王大人!”
陆大勇匆匆带着王广走了,嵇康握紧了宝剑,暗中戒备。
过了一会,小蜈蚣都已散尽;蜈蚣精趴在地上,将身体一抖,变回吴氏白花花的身体,从容不迫地从地上拾起衣服穿好,又成了吴氏的模样,袅袅婷婷地往家里走。
嵇康埋伏在树后,等吴氏走到身边,走出来,冷冷地喝道:“站住!”
吴氏猝不及防,吃了一惊,转头一看是嵇康,笑道:“你是哪里人?本村中从来没有见过你,你夜晚之中,拦住我一个寡妇,意欲何为?”
嵇康喝道:“大胆妖孽,不要再装了!你分明就是个蜈蚣精,为了采集此山的灵气,助你修炼,把泉水弄得有毒,毒死了人命!今天你的报应到了,纳命来!”
嵇康说完,先发制人,挥剑就刺;没想到吴氏手无寸铁,动作倒是非常快,连退几尺,嵇康竟然追赶不上!
嵇康心知,若被这吴氏逃脱,再抓她就难了,急忙使出法术,口中念咒,健步如飞,紧追不舍。
吴氏一见难以脱身,索性就地一滚,现出原形,变成一只硕大的蜈蚣,百足爬动,直扑嵇康而来!
嵇康连忙舞剑招架,无奈蜈蚣精的身体太大,脚又多,一起乱舞,嵇康顾不上砍它,只能舞剑自保,且战且退。
嵇康心里暗暗庆幸,幸好早让王广和陆大勇退走,不然真无法保全他们。
嵇康运剑如风,蜈蚣精知道这是宝剑,也不敢过于逼近,怕被刺伤,就利用足多的优势,猛扑嵇康!
嵇康沉着招架,且战且退,眼中盯着蜈蚣精,不敢怠慢。
一路退到了黄二屠夫的家门口,嵇康百忙中转头一看,黄二、陆大勇、王广三人惊恐地站在门口,瞪大眼睛看着;从来没见过这么巨大的蜈蚣,上百只爪子一起动,逼得嵇康连连后退。
嵇康振作精神,大吼了一声:“快拿屠刀来助战!”
王广是个文人,陆大勇看上去个子高大,但见了这么大的蜈蚣精,吓得手足俱软,不敢动弹。
还是屠夫黄二平时宰杀惯了,有些血气,一看嵇康招架艰难,大吼一声,持着屠刀扑了上去!
蜈蚣精不由得分心,要对付黄二的屠刀;嵇康看出破绽,大吼一声,全力刺出一剑!
蜈蚣精急忙往后一跳,速度飞快;嵇康右手挺剑又追,左手趁机运集真气,口中喃喃念咒。
屠夫黄二及时地冲上去,两面夹击!
蜈蚣精不由得大怒,突然站立起来,张牙舞爪,想扑二人,白色的肚皮露了出来。
嵇康一直等着这个机会,蜈蚣腹部是软肋,急忙一扬左手,一道掌心雷劈出,正中腹部,一震之后,熊熊大火燃烧起来。
蜈蚣精腹疼,连声嘶叫,直往后退!
嵇康大喝一声:“不可放它逃走,否则后患无穷!”
屠夫黄二点点头,扑上去用屠刀猛砍;蜈蚣精受了重创,一边逃一边还打滚灭火,逃不快。
嵇康看准时间,猛地飞身扑上去,一剑插入蜈蚣精的头颅,一直钉入地下!
蜈蚣精怪叫声震天,身子乱甩,嵇康急忙落在地上,往后连纵几纵,脱出险境,同时喊道:“黄二,快快后退!”
屠夫黄二一看蜈蚣精突然发狂,吓得连忙后退,还摔了几个跟头。
蜈蚣精头被钉在地上,被宝剑镇着,拔不出来,疼得身子乱甩,砸得山地上尘土飞扬,碎石头四处乱飞!
王广吓得急忙躲进黄二家里,陆大勇也退进门内,黄二吓得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嵇康心知,这宝剑是上古仙剑,赤松子用过的炼妖剑,非同小可;蜈蚣精被插进天灵盖,肯定逃脱不了,这是最后的垂死挣扎。
嵇康眼见蜈蚣精挣扎,口中又念道诀,扬手发出两团火球,把蜈蚣精全身围住焚烧!
蜈蚣精先还乱滚,渐渐地不动了,趴着被烧得噼啪作响,臭气熏天。
嵇康大喜,喊道:“都出来吧,蜈蚣精害不了人了。陆村长,你去召集乡民们来此地,我有话说。”
陆大勇欢天喜地地去召集山中村民,王广和黄二走到嵇康身边。
王广关心地问:“嵇康,你没受伤吧?”
嵇康摇摇头,说:“没事。今天多亏了黄二,用屠刀吸引蜈蚣精的注意,我才能趁其分神,置它于死地,谢谢你黄二。”
黄二惆怅地说:“万万没有想到,平时娇艳妩媚的吴氏,会是这么个丑陋不堪的大蜈蚣!”
嵇康暗暗发笑,凡夫只会被美丽的外表所迷惑,哪里看得透背后的真相?
过了一会,村民们都被陆大勇召集来了,看着熊熊燃烧成一团的大蜈蚣,人人惊骇。
嵇康说:“乡亲们,大家不要害怕,造成村民中毒的妖孽,已经被王县令和我除掉了。当务之急,泉水暂时还不能饮用,树林里也潜伏着许多小蜈蚣,大家明日下山去,多买些公鸡来,让公鸡啄食蜈蚣,过一阵子就没事了。”
忽然有个村民问:“那么泉水什么时候能用?”
嵇康沉吟道:“明天大家把公鸡买来后,再挖一条沟渠,把泉水引进山沟里流淌下去。泉眼里会不断地涌出泉水来补充,等小蜈蚣被消灭得差不多了,泉水应该也就能饮用了,到时候拿家禽试一试,不中毒再喝泉水。”
村民们皆大欢喜,一再挽留王广县令和嵇康住一宿,明日天明后再下山。
王广征求嵇康的意见,嵇康说:“山路确实太险,夜晚难行,我们也不急于回去,就留下来陪乡亲们聊聊天,等天明再走吧。”
王广点头同意,忽然问村长陆大勇:“大勇,我和嵇康大人的马都拴在山脚下的树林里,会不会丢失?”
陆大勇说:“大人您放心吧,我们这里虽然穷,但是人穷志不穷,不会有人做出鸡鸣狗盗之事!大人不放心,我派两个善于爬山的村民连夜下山,替大人看守马匹?”
王广点点头,说:“如此甚好,有劳陆村长。”
陆大勇立刻派人去办,村民们感念王县令和嵇康大人连夜办案,为民除害,纷纷将二人请到陆大勇家里;各自回家拿来山里的土产,山药茯苓、松茸松子、蘑菇野鸡、獐子野兔以及狐皮虎皮等等,酬劳二位大人。
王广和嵇康坚决不肯收,感念村民们一片热忱,二人吃了一些松子,坐着喝茶叙话,其他东西一概不收!
王广和嵇康问了些山村的收成,民风如何,大家聊得其乐融融。
忽然陆大勇派下山去看守马匹的村民回来禀报:“二位大人、陆村长,山脚下树林里一匹马也没有啊!我们两个人去的,留下一个继续寻找,我回来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