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回到家中,妻子曹莹喜盈盈地告诉他,皇帝派人传诏,让他明日觐见。
嵇康大喜,满肚子的学识,正想忠君报国,大展身手!
曹莹笑呵呵地说:“夫君,见了皇上不要害怕,我和他自幼就经常见面,很和气的一个人!倒是司马懿阴险狡猾,遇到他说话要谨慎一点。”
嵇康点点头,连忙去沐浴更衣,把平时看的经典又温习了一遍,以备皇帝考问,晚上酒也不喝,早早睡去。
第二天直到午时,宫里才过来一个太监,传召嵇康进皇宫。
嵇康上一次进皇宫是和王广一起,禀报案情的,夜里去的,看不清宫殿的模样;这次白日进宫,一路观看,皇宫果然极尽奢华!
宫殿重重,白玉为栏,雕梁画栋,美貌的宫女出入如云,器皿非金即玉,绫罗绸缎为服,兽鼎香炉里青烟袅袅。
嵇康心里怀着崇敬的心里,一路跟着太监来到金殿,等待皇上召见。
金殿里走出来一位大腹便便的官员,太监在旁小声提醒:“快上前参拜,这是吏部尚书何晏、何大人!”
嵇康上前跪拜,何晏十分傲慢,倨傲地站着,等嵇康拜完,才伸手虚作搀扶说:“嵇大人请起,不必多礼。觐见皇帝的礼仪想必知道了吧?皇上问,你就答,不可不答,也不可多答。”
嵇康口中称是,站起来打量何晏,岁数比自己略大,只是眼睛浮肿,说话中气不足,显然是酒色过度,但神气非常跋扈,一脸的骄横!
嵇康对何晏印象不佳,忽然何晏换了副笑脸,对着自己身后躬身施礼,赔笑道:“太傅您也来了。”
嵇康急忙转身一看,一个目如鹰隼的老者,面目清瘦,胡须花白,两眼却炯炯有神,正向自己走来。
旁边的太监提醒道:“快施礼,这是太傅司马懿大人!”
嵇康见何晏没有跪拜,也老实不客气地跟着何晏躬身施礼。
司马懿也不以为忤,看着嵇康微微一笑,说:“嵇大人果然如传说的英姿飒爽,气度不凡,听说还是破案的高手,真是英雄出少年!”
嵇康连忙谦逊几句,问:“太傅大人因何而来?”
司马懿笑道:“我听说皇上召见嵇康大人,特来见见你这英才。曹氏宗族对你的评价很高,说你文武双全,是当世不可多得的人才,我要见上一面。”
嵇康极其聪慧,一听明白了,司马懿是怕皇帝重用自己,先来探一探虚实。
嵇康笑道:“太傅老成谋国,当年诸葛武侯都被你拖死;三国鼎立之势,如今魏国独强,吴蜀皆弱,乃太傅之功也!”
司马懿听了一怔,嵇康一句话就道出了当年自己累死诸葛亮的诀窍,一个字,“拖”。当年自己和诸葛亮隔着渭水对峙,其实是占了地利!渭水北岸,是魏国境内,道路平坦,运粮方便;而诸葛亮大军在渭水南岸,多是山地,粮草转运困难,要维持大军的日常作战,要比我司马懿多付出几倍的精力!故而自己忍辱负重,坚守不战,诸葛亮日夜操劳,成都又有奸臣掣肘,最后活活累死,壮志未酬!
司马懿对嵇康这几句话非常震惊,嵇康才二十出头,对天下大势了如指掌,分析问题一针见血,假日时日,嵇康必定成为曹芳的重臣,对自己不利!
司马懿沉吟一会,忽然问嵇康:“嵇康大夫,听说你饱读史书,你怎么看周文王?”
嵇康一愣,随即会意过来!
周文王生逢暴君商纣王,不但幽禁他于羑里,还杀了前去朝贡的长子伯邑考,把伯邑考的肉做成肉饼让周文王吃。即使这样,后来周文王被赦免回到属地西岐,也没有造反,还是他儿子周武王起义,灭了商朝。
司马懿问自己这话,有两层含义,一是暗讽当今皇上曹芳无德,是个昏君;二是暗示他司马懿如同周文王,不会造反,忍辱负重,但是儿子可能会造反!
嵇康识破司马懿的奸谋,热血沸腾,略一思索,毫不留情地回应道:“在下官看来,周文王号称一代贤王,但不算是个正人君子!”
司马懿阴笑道:“本官倒是初次听到此论,请详细道来。”
嵇康说:“周文王精通先天八卦之术,早已算到长子伯邑考遭难,肉饼送给自己吃,他为什么还吃?父食子肉,是为不仁!他苟且偷生,吃下肉饼,是为了自己活命,是为不勇!后来他回到西岐,默许儿子招兵买马,是为不忠!以一郡之力,对抗朝廷,是为不智!所以后来几次战败,一百个儿子也死去不少,西岐百姓被害者不计其数!最后虽然侥幸得胜,还是为了自己的富贵,一将功成万骨枯!后代把他捧成一代贤王,其实是对不起那些血战中死去的军民的!”
司马懿大吃一惊,嵇康非但反应极快,看透了自己的图谋,而且反驳得滴水不漏,让人很难反驳!
吏部尚书何晏是个纨绔子弟,劝阻嵇康说:“中散大夫,不可对太傅无礼!太傅是三朝元老,皇上还敬他几分,你初次见到太傅,要懂规矩。”
嵇康正要说话,忽然传来太监唱礼之声:“皇上驾到!”
三位大臣连忙跪下迎驾,皇帝曹芳一摇二摆地走出大殿,一看司马懿跪着,急忙上前扶起,说:“太傅,早就有旨,让您不必多礼!前封您为晋王,坚辞不受!后封您为相国、封安平郡公,又不肯就职!如今您已年迈,可以上殿不跪,入朝不趋,剑履上朝!”
吏部尚书何晏见皇帝敬重司马懿,谄媚地说:“陛下,中散大夫不知轻重,刚才言语间顶撞太傅!”
皇帝曹芳有些不悦,转头说:“嵇康,你是新晋之臣,品佚五品,怎可对朝廷重臣不敬?你退下吧,有事我自会宣召你,没有宣召,不得擅自入宫。”
嵇康一听,如遭雷击,怔怔地看了曹芳半天,跪着又磕了三个头,退出宫去。
长乐亭主曹莹喜气洋洋地在家里等着了嵇康,细问进宫的经过。
嵇康沮丧地把过程一说,把司马懿的心理分析给曹莹听,曹莹倒是明白了,担忧地说:“司马懿父子权倾朝野,其他官员阿谀奉承,皇帝虽然仁厚,却早已没有了太祖武皇帝的威武和谋略,一味地顺从司马懿!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曹家天下就要改姓司马了!今天司马懿拿话试探你,分明是要你表态,站在哪一边!你做得对,以后就不去上朝,等皇帝识破司马懿的诡计,你再去帮皇帝!”
嵇康经过妻子一劝,心情好了许多,对曹莹笑道:“夫人,成亲以后反而比以前忙了,我俩好久没有一起出游了,明天一同骑马,出去散散心如何?”
曹莹拍手称赞:“好呀好呀,明天我们一起骑马出去玩!”
晚上嵇康躺在床上,却忧心忡忡!司马懿权臣独大,没有大臣制衡他,皇帝又畏之如虎,皇位极其危险!皇上和大臣们大多耽于享乐,醉生梦死,寻芳猎艳,而司马懿决非庸碌之辈,而是一个老谋深算,内藏祸胎的人物,江山迟早要生变!一场厮杀将不可避免!
嵇康忽然想到了王凌!司空王凌也是老臣,权力也不小,司马懿都有些巴结他、笼络他,何不找个机会跟王凌谈一谈?
拿定主意,嵇康沉沉睡去,一觉睡到次日红日高升。
曹莹首先醒来,连连推嵇康的胳膊,娇声说:“我们去哪玩呀?”
嵇康被曹莹吵醒,又不敢发火,说:“随你吧,你去哪,我就去哪。”
曹莹想了想说:“我听说西郊的西茅镇,有个庙里有个奇怪的和尚,今天好像有庙会,我们去看看呗?”
嵇康一听来了精神,问:“和尚怎么奇怪了?”
曹莹笑道:“先不告诉你,快起来!路上再给你说!”
嵇康赶紧起来洗漱,匆匆吃了早饭,和曹莹骑马一路向西而行。
恰好这天阳光明媚,路上鸟语花香,二人兴致勃勃。
曹莹不等嵇康问她,主动讲起,西茅镇的人们每到初一、十五都会去镇子西边的茅草庙里烧香拜佛。
这庙很简陋,也不大,屋顶都是茅草盖的,所以叫茅草庙!
庙里总会有一个老和尚在庙门外倚着墙根坐着,专注地打量每个来烧香的人。这个老和尚常年穿着一件脏得已看不出颜色的僧袍,左手袖子比右手袖子长出一大截;老和尚一年到头只把右手露在外面,左手则藏在长长的袖筒里,从来没伸出来过。
有的香客问老和尚今年高寿了?老和尚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一百岁了。”
周围听的人都轰然而笑,因为镇上的老人们说过,他们小时候跟着大人来庙里上香,老和尚就在这坐着了,那时人们问他多大岁数,他就说自己“一百岁”。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当年的小孩儿都胡子一大把了,他却还是一百岁,一岁没长!
不过也有人曾经趁老和尚不备,偷窥他缩在左袖子里手,那根本就不是人的手,而是黑乎乎的一块,好像是个什么动物的蹄子!
嵇康听了一愣,问:“人手怎么会是动物的蹄子?莫非是妖?”
曹莹嫣然一笑:“我哪知道?就是好奇才喊你去看的嘛!”
嵇康心中真的好奇,连连催马而行,曹莹在后面催马紧追,银铃般地笑道:“等等我,你这个急性子!”
骑了大约一个时辰,到了西茅镇,来赶庙会的人纷纷攘攘,嵇康怕撞到人,下马牵着马走,随着人流很快就来到了庙前。
庙门口,老和尚依然我行我素,一大早就起来了,默默地坐在庙门外,打量着进庙上香的香客,一直要等到日落西山。
嵇康远远地看着老和尚,果然见他左手缩在衣袖里,只把右手放在膝盖上,盘膝打坐,看着进庙上香的人群。
嵇康和曹莹把马在路边树上拴好,两人手搀手,在庙前买了几束香,进庙烧香。
路过老和尚身边时,老和尚盯着嵇康腰间的佩剑看了几眼,眼神发亮!
嵇康心中一怔,有意在老和尚身边停留一会,看看怀里挂着的墨玉佩,没有发出绿光,看来老和尚并不是妖!
嵇康环拥着曹莹走进庙去,一看庙里果然简陋,茅草屋顶也不高,正中间靠墙摆着一只神案,上面放着一尊佛像,早已被烟火熏得发黑,看不清面目。
嵇康向来对佛道有种亲切感,一看之下,连忙拉着曹莹上香,跪拜,然后起身,站在佛像前细看周围。
嵇康看着佛像前袅袅升起的青烟,突然发现一件怪事!
嵇康碰碰曹莹的胳膊,曹莹叫了起来:“干嘛?”
嵇康说:“你注意到没有?佛前烧的香火,烟只在佛像前盘旋,却不往佛像后面飘,这是为什么?”
曹莹听了一看,果然如此!
曹莹性急,甩脱被嵇康握住的手,转身就往佛像后面跑。
嵇康怕她对佛不恭,急忙跟上去看。
就听曹莹拍手笑道:“怪不得呢!原来佛像后面有个洞!风不住地吹进来,自然香烟飘不到佛像后面去!”
嵇康贴着墙一看,果真佛像后面,离墙约五指宽,有一个圆洞,天光从圆洞里照进来,佛像的后背一片明亮。
嵇康看看那洞口,十分圆整,不像是人工挖出来的,人工挖没有这么圆!
忽然嵇康似乎看见圆洞中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一伸,随即又缩了回去,但是鼻子中隐隐闻到一股腥味,紧接着怀里的墨玉佩绿光大盛,警示有妖!
嵇康大惊,急忙拉着曹莹,挤进人群中,挤出破庙。
曹莹不悦地说:“你干嘛?一惊一乍地!”
庙门口的老和尚突然站起来,走过来对嵇康说:“施主,老衲看出来你有法术,腰间宝剑也是厉害无比,事不宜迟,可否助老衲降妖?”
嵇康点点头,说:“除恶扬善,分所当为,大师尽管吩咐!”
曹莹听得目瞪口呆,问:“哪跟哪呀?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说清楚,我不让你去!”
老和尚急了,一把将嵇康拉到路边,曹莹也跟了过来。
老和尚说:“实不相瞒,我已将近二百岁,一直守在这坐破庙里,也不是为了别的,只因庙后的茅草山上有一条黑蟒,早已成精!一百年前,我师父和我联手除它,虽然将它打败,封印在洞穴里,但师父也受了重伤,不治身亡。师父临终前留下法物,命我在此庙里镇守,万万不可离开;并预告我,一百年后的这一天,蛇精会冲破封印出来害人,叫我不要怕,到时候自然有救星来助我降妖!”
曹莹笑问:“你真的活了将近二百岁了?师父留给你的法物是什么?”
老和尚倏然伸出缩在袖子里的左掌,是一只正常的人手,却握着一块黑乎乎的熊掌,说:“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法器,我怕有人偷去,误了大事!我时刻也不敢离手,握在左手中,不让人看;有人偷窥见黑熊掌,就传说我长了只动物蹄子!你俩应该看到了,佛像后面那个洞,就是黑蟒舔出来的,它已经出现了!而你俩无巧不巧今天赶来,应该就是我师父预言的救星!”
曹莹听了吓一跳,说:“那黑蟒舔上一口,墙上就那么大个洞,这黑蟒该有多大?我不去,吓都吓死了,我青春年少,不能跟个蟒蛇拼命!”
嵇康暗暗发笑,说:“不要你去,你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就行了,我帮大师除妖!”
老和尚一听大喜,对着曹莹双手合十,说:“女施主,请速速将你的两匹马牵来,躲到那边的树林里去。”
曹莹心里也紧张,依言行事。
曹莹刚刚把马牵到茅草庙对面的树林里,忽然庙后的茅草山上空飘来一片黑云。
起先是一小片,慢慢地,云片越来越大,最后,黑云竟遮住了半个天空。
这时,附近的狗突然都不叫了,平地里刮起了一阵旋风,风中带着腥臭味。
茅草庙外的人群吓得惊呼四散,庙里烧香的民众也纷纷逃了出来。
老和尚振臂大呼:“不要怕,都躲到树林里去,林中我早已施过法,进去可保无事,暂避一时!”
曹莹在树林里也不住地招呼人群进去,人们纷纷逃进树林。
忽然一团黑雾飘来,突然一个硕大的三角形脑袋“扑棱”一下从黑雾里探了出来。不少老百姓都看见了,那是一条黑色巨蟒!
人们吓得哭爹喊娘,乱成一片!
巨蟒朝着树林扑去,林中人群吓得魂不附体!
忽然树林上空升起一件金光闪闪的袈裟,金光四射,护住树林,黑蟒睁不开眼睛,只得退缩。
黑蟒精也知是老对头老和尚布置的袈裟,怒吼一声,转身来扑和嵇康站在一起的老和尚!
老和尚挺身而出,举起手中的黑熊掌相迎!
黑熊掌被老和尚连晃几晃,迎风暴涨,狠抽黑蟒的头颅!
黑蟒知道这是法器,不能硬拼,被抽了几下头昏脑胀。
黑蟒“嗖”地一声跳下地来,尾巴急甩,硕大的身子向二人卷来,想连嵇康和老和尚一起绞死!
嵇康一见巨蟒声势骇人,不敢怠慢,急忙拔出炼妖剑,口中念起降魔咒,宝剑寒光大炽,斩向蟒身!
两下里发动都快,黑蟒只防着老和尚使出什么厉害法术,没想到嵇康这个毛头小伙子有如此厉害的宝剑!
等到黑蟒腰身被斩断,疼得往前一窜,只剩硕大的蛇头和半截前身;后半身被嵇康斩断后出腥血乱喷,中人欲呕,半截斩断的后身还在地上乱颤!
嵇康除恶务尽,也不顾腥秽,跳上去又斩几剑,把半截蟒身斩成许多小段,贴在地上奄奄一息。
老和尚眼看巨蟒受了重创,巨蟒往前逃窜,急忙纵身飞跃而起,正骑在巨蟒脖子上!
老和尚举着硕大的黑熊掌,猛烈地击打巨蟒头,巨蟒负疼,一窜飞起,飞上了茅草庙后面的茅草山,倏然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