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亲眼看见书吏史耀前抱起周吴氏进了家门,眼看着大门被史耀前一脚反踢,仍然虚掩着,没有关死。
嵇康陡生奇想,摸了摸腰间从不离身的炼妖剑,决定冒险进周家一探虚实!
嵇康悄悄走出了小石桥拱洞,轻手轻脚地走到周吴氏家门口,慢慢推开大门,侧身进了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地,有几间屋子,大多是黑灯瞎火,只有一间窗户里隐约透着烛光。
嵇康摄手摄脚地接近窗户,用手指轻轻捅破窗户纸一看,脸顿时就红了!
嵇康忽然想起,那周瑞仁父子是在家中被杀,却死在门外,何不模仿一次被害者的路线?
于是嵇康轻手轻脚地把院子周围的房间挨个走了一遍,其中一个房间里传来轻微的打呼声,应该是周钟氏与周汝安夫妻俩的房间,而户主周瑞仁的房间,应该就是周吴氏正在与史耀前偷情的那间。
按照孟津县丞介绍的案情,案发的那天,周家父子粮食大丰收,婆婆周吴氏和媳妇周钟氏都下田帮忙收获,虽然苦累,但是心里甜滋滋的。
到了晚上收工,婆婆周吴氏多炒了几个菜,媳妇周钟氏多拿了两壶酒,全家人吃饭喝酒庆祝。
一家人这顿饭一直吃到初更天,周瑞仁兴奋之中多喝了几杯酒,微微有些醉意,率先离桌睡觉去了。 婆婆周吴氏带着儿媳妇又忙碌了一阵,收拾碗筷残肴,看看时辰已近半夜,才各自回房安歇。
时逢秋季,天气寒暖不定,白天还觉得有些懊热,到了半夜凉风吹来,竟使人感到秋凉了。
婆婆周吴氏特地开箱取出了薄棉被,先给儿子媳妇送去,后又给已经睡熟的丈夫盖上,自己才朦朦胧胧地睡去了。
由于白天收割劳累,十分疲倦,所以一觉就睡到了黎明时分。
醒来后天色还没有大亮,一缕清淡的下弦月透过窗户照进屋来,给屋里增加了几分清冷之气。
婆婆周吴氏翻了一个身觉得炕里空荡荡的,伸手一摸,丈夫周瑞仁却没有在床上,等了一阵仍不见回来。
婆婆周吴氏不觉一惊,赶紧起身出了房间,到院内的厕所里去寻找,仍然不见踪迹。
婆婆周吴氏脑海里忽然涌起了一种不祥的感觉,就摸索到儿子的房前呼唤周汝安,谁知屋里只有儿媳妇周钟氏一个人应声。
婆婆周吴氏这才真正着了慌,急忙把媳妇叫起来,婆媳两个端上盏油灯,战战兢兢地向大门外走去。
大门大敞四开,显然有人从这里出去了;婆媳二人出门寻找,发现离家门十几米的地方躺着一个人。 婆婆周吴氏此时也顾不得害怕了,三步两步奔跑过去,俯身一看,躺着的竟是自己的丈夫周瑞仁!
周瑞仁身上湿淋淋的满是鲜血,周吴氏赶忙用手在他鼻子前试了试,早已断气了!
再往前面观看,离周瑞仁十余米远的地方,还躺着一个人。
媳妇周钟氏慌忙扑了过去,发现丈夫周汝安也倒在血泊里,尸身都已经僵硬了。
按照孟津县丞的说法,是户主周瑞仁的尸体先被发现,儿子周汝安的尸体离了父亲十几米被发现,先死的应该是父亲!
而看周瑞仁家里的房间位置,周瑞仁的房间在院子最里面,周汝安的房间离大门最近;如果凶手是陌生人,应该与周瑞仁打斗后才能杀死他,儿子周汝安不可能听不到动静,那么父子二人的尸首就不会隔上十几米,应该是靠在一起,被凶手刺死或者砍死。
但是现场的情况是父亲周瑞仁不声不响地跟着凶手出了门,却没有喊上儿子助战,显然凶手是熟人!要不然儿子不会一点动静听不到,等到父亲被凶手杀死才赶出门外!
现在已经查明了周吴氏的奸夫就是书吏史耀前,那么史耀前极有可能是凶手!
可是史耀前为了谋占周瑞仁的妻子周吴氏而杀了周瑞仁,为何连他的儿子也不放过呢?未免也太心狠了点。
按照刚才偷听来的消息,史耀前一方面恋奸情热,一方面想谋夺周氏父子给人接骨疗伤的偏方,既劫色又劫财!
可是以书吏史耀前在孟津县的势力,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杀人,那么凶手究竟是不是他?还是另有其人?
嵇康带着疑问,决定连夜赶去刘县丞家里,与他商议。
嵇康半夜敲门,家奴极不情愿地开门,一看认识嵇康,不敢怠慢,急忙前去禀报主人。
刘县丞倒也大度,立刻起来,穿着便衣来见嵇康,还让家奴奉茶。
嵇康无心喝茶,抓紧把私访的结果讲述了一遍,刘县丞十分震惊,没想到疑犯竟然是书吏本人!
刘县丞问嵇康:“大人,你潜入周家探密,临走时怕是没有关门吧?这会不会打草惊蛇,让史耀前惊觉?”
嵇康笑道:“不会的,史耀前抱起周吴氏进院子时,本来就随脚一踢,并没有把门关上,加上今夜有风,他会以为是风吹开了大门。现在当务之急,是史耀前在孟津县的势力极大,盘根错节,又受县令王儒文的荫庇,很难拿他归案。
我只身来此,没有手下可用,所以不揣冒昧,连夜登门,想请大人想个法子让史耀前被顺利抓捕,然后慢慢审他!”
刘县丞沉吟说:“史耀前与王儒文县令的利益紧密交织在一起,王县令必定死保他,或者抓了他,暗中又把他放了!我们现在没有真凭实据,即使抓住了他也拿他没办法。我倒有个注意,明日我去找王儒文县令,请他把今秋收上来的税赋账册送去上宪洛阳县,王儒文必定派史耀前去,大人守株待兔,径直回洛阳等他,一到就抓捕,就地审讯,岂不是省事得多?”
嵇康大喜,站起来深施一礼说:“多谢刘大人提醒,确是妙计,那么我赶回客栈睡觉去了,明日一早就回洛阳。若事情办得顺利,下午时分史耀前就该到洛阳县衙了,我们按计行事。”
刘县丞挽留嵇康在自己家暂住一宿,嵇康婉谢道:“我的马匹还在客栈里,就不打搅大人了,等案子破了,我亲自来请大人,去洛阳最好的酒楼饮酒庆功!”
于是嵇康告辞出来,回到客栈囫囵睡到天明,付了房前饭钱,取回马匹一直骑到洛阳县衙。
王广迎接出来,摆了一桌酒菜,请洛阳县丞相陪,给嵇康接风洗尘。
嵇康一边饮酒吃喝,一边把此行的经过讲述了一遍,王广和洛阳县丞都夸孟津刘县丞妙计!
谁想三人一直等到黄昏时分,也没有见到史耀前来洛阳县衙送账册,而孟津县刘县丞却骑马慌慌张张地赶来了。
王广连忙请刘县丞入席,下令重摆酒菜招待。
刘县丞坐下喝了两口茶,气急败坏地说:“列位大人!史耀前实在是太狡猾了,本来税赋的账册都是他经手的,理应他送来洛阳县衙才对;可是他似乎嗅到了危险,竟然和孟津县令王儒文嘀咕了几句,居然派我来送账册!而他今天又派了王媒婆去了周瑞仁家,敲定了婚事,三日后他儿子史继祖就与周钟氏成亲了!”
王广几人都是一惊,王广说:“嵇康贤弟,还是有劳你再去一趟孟津县,不过这次要多带几个衙役,我再写道抓捕史耀前的公文给你带去;必要的时候你直接亮出公文,把那史耀前抓来洛阳县由我审理。”
嵇康领命,立刻点了四名精干的衙役,和刘县丞一起,六个人骑马去了孟津县,当晚就赶到了城内。
刘县丞问下一步怎么办,嵇康沉吟片刻,说:“此时不宜打草惊蛇,刘大人请先回去,我和四名衙役仍然住进那家客栈,夜晚我还去那小石桥偷听,一定要掌握确切的证据才抓捕史耀前。”
刘县丞遵命走了,嵇康领着四名衙役,分两批去那家客栈投宿,嵇康单独去投宿,四名衙役一起去投宿,互相装作不认识。
几人进了各自的房间,稍事休息,到了吃饭的时间。
嵇康出来到客厅吃饭,四名衙役已经吃上了,嵇康就走到他们隔壁的一桌,叫了几个菜一壶酒,浅斟慢饮起来。
四名衙役见旁边人少,小声地问嵇康,大人怎么安排?
嵇康也小声说:“你们四人吃过饭都换上便装,我这里有银子,没带便装就去买些来。然后你们各自去查访史耀前和其子史继祖的住址,务必要查访明白,随时准备抓捕。”
说完嵇康暗中掏出一锭银元宝,递给四名衙役中的一个。
那衙役接过银子问:“大人还是去夜探小石桥?有没有危险?要不我们派个人跟大人一起去?”
嵇康摇摇头说:“人多反而显眼,我轻车熟路,一个人去就行了。”
一切安排妥当,吃饱喝足后,嵇康与四名衙役分头行动。
嵇康漫步来到小石桥下,只见周瑞仁家里亮着灯光,传来婆媳二人的说话声,大门却虚掩着。
嵇康心知现在时辰还早,婆媳二人没有睡,门也没关,四顾无人,干脆悄悄钻进大门准备偷听。
只见媳妇周钟氏的房里亮着灯光,嵇康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发觉窗户破了个角,正好凑上去偷看。
只见周吴氏婆媳在昏暗的烛光下,对坐长谈。
周吴氏打开了衣箱,取出媳妇周钟氏过门时穿的新衣,说:“三日后你就出嫁了,时间仓促,来不及定做新衣,就买了现成的,你试穿一下合不合身。这几件是我平时积攒下的新衣服,一次也没有穿过,都是自己平日舍不得穿的几件丝绸裙衫,都包在一起了,给媳妇你做陪嫁。
那四百两银子的聘礼,婆婆只留下了十两,作为你回门的那天置办酒席所用,其余的都原封包好让你带过门去。”
说完周吴氏掉了几滴眼泪,周钟氏的手,深情地说:“媳妇,你嫁到我们周家几年,生活清苦,家务劳作,委屈你了。非是婆婆心狠把你往外推,实在是家里遭了横事,男人都死了,没人养家,你有年轻!
如今你改嫁到史家,那是公门中的人家,不比我们小家小户;你要处处小心谨慎,不要乱了规矩,受人指责欺负。
过门以后要忍让夫君,操持家务,如果烦闷了就回小石桥来住几天,也好给我作个伴。
这个家没有经济来源,说不定过些时日婆婆也被迫改嫁了!”
说到这里,周吴氏眼睛中的热泪已是夺眶而出,周钟氏也忍不住珠泪横流,婆媳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抱头痛哭!
哭了一阵,媳妇周钟氏问:“婆婆,我们家最值钱是就是那张接骨疗伤的偏方了,你收好了没有?迎亲那天必定混乱,别被人摸了去。”
周吴氏笑道:“我儿放心,婆婆早就收好了,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呀!朝夕相处了几年,现在你被迫改嫁了,婆婆心里真不是滋味,呜呜呜……”
嵇康听到周吴氏真能演戏,心里越发地不屑,暗暗拿定了主意,就以周家祖传的接骨疗伤的偏方为证据,就在三日后史耀前为其子史继祖迎娶新娘的时候动手;把父子俩一起抓走,不能让史继祖和周钟氏拜堂成亲。
拿定了主意,嵇康悄然退出周家,回到客栈休息。
第二天吃早饭,四名衙役又和嵇康聚集在一起,禀报嵇康已经将史耀前和史继祖的住宅查访清楚,父子二人住在一起,随时可以拿人。
嵇康笑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元宝说:“四位兄弟辛苦了,我决定两日后成亲的那天抓人,等迎亲的队伍到了新娘家门口,你们换上衙役的公服,我出示王广大人的手札,擒拿史耀前父子!这两天你们拿着这锭银子,去孟津县里各处游玩一番,买些吃食、特产;后天大早就去打探清楚,史继祖几时迎娶?走什么线路?然后埋伏在小石桥下,一举抓捕他们父子!”
四名衙役收下银子,谢过嵇康,忽然一名衙役说:“大人,为何要在史继祖办喜事的时候抓他?还有他的父亲史耀前一般会在家里张罗着招待客人,不会陪儿子来迎亲的。”
嵇康笑道:“多谢提醒,我已经想到这层,你们自去游玩,我明日请刘县丞吃饭,专门商议此事。”
四名衙役领命去了,第二天嵇康亲自登门,邀请刘县丞来到孟津县最大的酒楼--杏花楼上饮酒。
嵇康要了一间雅座,靠着窗户,非常清静,二人密探。
嵇康拿起酒壶给刘县丞斟酒,说:“刘大人,我们已经定下就在史继祖成亲的这天抓捕他,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以免史耀前调动他的势力与我们对抗。现在唯一的顾虑就是,史耀前一般会让儿子去迎亲,自己留守在家里张罗,父子分成两处。
我特地请大人来,设法让他父子同时去迎亲,有利于抓捕。”
刘县丞想了半天,无奈地说:“一般儿子成亲,父母都留在家里张罗的,怎么让他父子同去,我却没想出好主意。”
嵇康笑道:“小弟已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
刘县丞眼睛一亮,说:“就请大人讲来。”
嵇康说:“劳烦大人去对史耀前说,周吴氏和周钟氏婆媳都是十分地貌美,许多看热闹的人又不知道是书吏大人为儿子娶妻,所以去迎亲的队伍很可能遭到无赖泼皮的骚扰,拦住讨要喜钱。因为周家父子都已经被杀,没有男人做主,无赖泼皮拦住改嫁的新娘子要喜钱又不犯法,所以最好请史耀前随着迎亲的队伍去带新娘子,才弹压得住。”
刘县丞听完,沉思了一会,大喜道:“真是妙计!这么一说,史耀前必定陪儿子前去迎亲,大人正好下手!”
嵇康见刘县丞赞同此计,心中大喜,举杯劝酒,二人喝了个不亦乐乎,定下明天等史耀前父子迎亲时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