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处理完杀人案,刚刚回家,忽然管家禀报,山涛和阮籍联袂来访。
嵇康连忙出迎,见了二人互相见礼,让座奉茶。
嵇康不等二人开口,笑问:“阮籍兄是想让咱们竹林七贤再聚一聚?一醉方休吧?”
阮籍笑道:“嵇康兄非常忙碌,我好不容易等到你有空闲,早已定好了醉仙楼的酒席,由小弟做东,大家聚一聚。”
嵇康抱歉地说:“这怎么好意思,上次说好了我请客的,反倒要你破费。”
阮籍说:“我得了皇上两次赏,多得了些黄金,理应由我请客,就不必客气了吧?”
嵇康还要再说,山涛说:“好了,我们虽是异姓朋友,但是胜过亲生兄弟,就不必客气了,立刻动身,前往醉仙楼吧?”
嵇康不好再说什么,笑着问阮籍:“这回你莫非又准备好了马车,打算灌醉我们送我们回家吧?”
阮籍笑道:“这回非但是准备了马车,还准备了七辆马车!”
嵇康诧异地问:“你请了七个客人?我都认识不?”
阮籍神秘地说:“你应该都认识,你猜是哪七个人?”
嵇康眼睛一亮,欣喜地问:“莫非是竹林七贤都齐了?”
阮籍笑笑说:“还真被你猜中了!除了上次已经在洛阳的我、山涛兄、阮籍兄、阮咸兄,刘伶兄,王戎兄,向秀也来洛阳游玩了;他刚刚到,在大街上游逛,还没来得及去你家,就被我在街上遇到了,一起约去了醉仙楼!”
嵇康喜道:“向秀也来了?他和我小时候是邻居,好久不见,这次真要开怀畅饮了!”
于是三人出门,门口果然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嵇康拿阮籍打趣:“阮籍兄得了两次赏金,财大气粗了,连马车都换成了新的,真是佩服!”
阮籍哈哈大笑,说:“我这点钱怎么能和嵇康兄相提并论?长乐亭主乃是宗室,爷爷是王爷,父亲的侯爷,家里要什么没有?哈哈,我们坐稳了,马车已经行驶了。”
三人一路说笑,很快来到洛阳城最大最著名的醉仙楼。
向秀和大家好久不见,一阵寒暄,众人公推年纪最长的山涛坐上座。
山涛笑道:“都是好兄弟,趣味相投,坐的又是圆桌,分什么上座下座?我们竹林七贤要是也讲究客套,岂非与俗人无异?”
众人轰然大笑,都觉得有理,于是随意就坐。
掌柜的久仰竹林七贤的大名,亲自过来斟酒伺候,恭恭敬敬地说:“诸位贤士,这间雅座房间里的墙壁下午刚刚粉刷一新,专门供七位高人雅士留下墨宝,众位等酒喝到酣畅时,还请各展大才,为小店增辉。”
众人微笑着答应,老板谢了又谢,出去传菜。
刘伶说:“这老板还真会做生意,借着咱们的名声给他宣扬,招揽生意。我倒有个主意,我们偏不如他所愿,舞文弄墨,我们各人讲一个笑话故事以助酒兴,各位意下如何?”
嵇康说:“刘伶兄还是这么精明,不肯让人占便宜,呵呵。”
向秀说:“刘伶兄既然提出这个主意,那么请刘伶先讲,我们一边饮酒一边听笑话,以助酒兴。”
众人都说好,于是举杯共饮一杯,然后各自斟满酒,慢慢品酒,听刘伶讲笑话。
刘伶端起杯子饮了一口酒,一本正经地说道:从前有个地主,非常有钱,家财万贯,米烂陈仓,就生了一个宝贝儿子,宠爱非常。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儿子比较笨,不识字,教一个忘一个。财主急了,重金悬赏,谁能教会傻儿子一个字,赏银一百两。布告贴出去,应聘者纷至沓来。
但是换了几个教师都不行,傻儿子还是认一个字,忘一个字。
终于有一位教师教会傻儿子一个“被”字。教师大喜,眼看赏金要到手,就把傻儿子带去向地主报喜。
地主也很高兴,当场考验儿子:“儿啊,认了个什么字啊?”
儿子抓耳挠腮
想了半天想不起来,脸涨得通红。教师也急了,忍不住提示他:“少爷,你家床上有什么?”少爷答:“木板。”教师又问:“木板上面呢?”少爷答:“棉花胎。”教师继续问:“棉花胎上面呢?”少爷答:“床单。”教师追问:“床单上面呢?”少爷答:“妈妈。”
教师头上黄豆大的汗都流出来了,继续追问:“妈妈上面呢?”少爷答:“爸爸。”教师又问:“爸爸
上面呢?”少爷答:“妈妈的手。”教师又问:“手上面呢?”少爷回
答:“没有了。”
教师气急败坏,大吼一声问道:“你家的被子呢?”少爷回答:“早被父亲一脚揣到床下去了。”
竹林七贤一听哈哈大笑,都说这个笑话绝了。
刘伶得意洋洋地说:“我们要定个规矩,谁笑话讲得好的,旁听的人要满饮三杯相敬,被敬的人只须喝一杯,现在我讲得好,我喝一杯,你们一人喝三杯!”
众人七嘴八舌地答应,山涛说:“众位贤弟,我看这样吧,人的酒量有大小不可强求,像我一直最多只喝八觞,多于这个酒什么酒我也不喝。我看这样吧,讲得好的,大家一齐敬他一杯,他随意喝多少;讲得不好的,自罚一杯,大家不喝,如何?”
刘伶笑道:“权当是照顾你这个老汉吧,哈哈,大家喝啊!”
于是大家一饮而尽敬刘伶,刘伶嗜酒如命,主动干了一杯,静候下一位讲笑话。
阮咸说:我讲个三个女婿的故事。
从前有一位地主,生了三个女儿分别嫁给了秀才,铁匠,淘大粪的。话说这天地主过生日,三个女婿一齐来祝寿,在席上地主突然心血来潮想让几个女婿为他的寿辰做几首诗,诗的题目就是地主马棚里的那匹千里马。其实呢这个地主最瞧不上他这个三女婿了,知道他是个大老粗,也想让他在人前出出丑。
大女婿沉思了片刻就说:“我有了一首。”接着摇头晃脑地说道:“大雪如鹅毛,快马过南桥。快马回来了,鹅毛水上飘。”丈人一听连连称赞说道:“好好,马跑了个来回这雪花还在水上未化,说明马快,不错不错。”
二女婿不服气地说道:“我也有了。”接着说:“铁棍水里扔,快马跑东京。快马回来了,铁棍仍未沉。”地主听后摇着头说道:“差强人意没有老大的好。”
三女婿在一旁早急得脸红脖子粗的,一时没词。地主便斜着眼问:“你说不上来了吧?”说完突然放了个屁。三女婿突然一拍大腿喊起来:“有了!”
且听他说道:“丈人放个屁,快马向西去。快马回来了,屁门还没闭。”
地主听完气得晕了过去了!
竹林七贤听了哈哈大笑,王戎说:“阮咸这个笑话讲得不好,太俗!这边吃着酒菜呢,你讲挑大粪的,还讲放屁,不妥不妥。要罚一杯,重讲一个。”
阮咸辩解道:“有何不妥?大俗大雅嘛!谁吃了饭食不要排泄?何必执着?”
阮籍是阮咸的叔叔,怕二人言语争执起来,就圆场道:“大家各饮一杯,多少随意吧,我来讲一个。”
于是众人举杯,各自抿了一口。
阮籍说:我讲个老爷是禽兽的笑话。
古时候,有一位樵夫,姓秦名寿。大概父母取名有盼子长寿之意。一日,秦寿与人发生争执,将人打伤,被抓至公堂。大老爷是一个昏官,威风凛凛地高坐堂上,一拍惊堂木,高声喝道:“刁民,快快报上名来。”
秦寿吓得浑身哆嗦,结结巴巴地答道:“回,回,回大老爷,是,是秦寿(禽兽)……。”
老爷一愣,不相信自己耳朵。他妈的!老子为官多年,没人敢骂我禽兽。也许是听错了!于是,老爷和颜悦色地说:“不要怕,本官要你报上姓名,你明白?”
秦寿一看,大老爷这么客气,于是胆子也大了,高声回答道:“老爷,是秦寿(禽兽)。”
公堂上衙役们一阵哄笑,老爷脸上挂不住了,吼道:“什么,再说?”
秦寿不知究里,一根筋地回道:“回老爷,是秦寿(禽兽)。”
老爷勃然大怒,喝道:“来啊!给我打他三十大板。”
一阵暴打,板子如雨下,打得秦寿皮开肉绽。老爷又问:“这下会说人话吧!说!姓甚名谁?”
秦寿痛疼难忍,哭着喊道:“回、回、回……老爷,老爷,……确实是禽兽……。”
老爷一听,气得当场晕了过去!
阮籍讲完,众人哄堂大笑,嵇康却有些担忧地说:“现在朝廷上下的官员,为民办事的少,贪赃枉法的多,有的人连禽兽都不如!”
山涛和蔼地说:“不提不开心的事,来,大家敬阮籍一杯!”
于是一起喝酒,喝完了,向秀说:我来讲一个吧,是一个没文化的刘屠夫卖肉的故事。
有一个刘屠夫卖肉谋生,本人粗鄙没有文化;有时候,乡里乡亲的买点肉,忘了带钱,都在他那里开赊条。
长期以往,大家都相安无事,他肉铺的生意也不错。
有一年深秋,天寒又下雨,刘屠夫多喝了点酒;到了傍晚时分,邻村的王秀才来买肉。
眼看着刘屠夫切肉,称秤都搞好了,王秀才一摸怀里,没带银子。照老规矩写赊条吧!可王秀才提笔在纸上,没写上自己的名字!
他自恃有点文化,但见他提笔写道: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赊肉一个。
刘屠夫是文盲,也没多看,也看不懂,收下赊条,让王秀才提着肉走了。
不一会,街坊李老实来买肉,也没带钱,同样也写赊条。
他看见王秀才写的赊条,于是在后面续笔写道:我也一斤。然后提肉走人。
当天晚上收摊算账时,刘屠夫发现少了一斤肉钱。
于是第二天,刘屠夫将王秀才,李老实告上了县衙。
听说三人打“肉官司”,衙门内外,挤满了旁听看热闹的人。
县太爷登堂审案,原告被告双方都喊“冤枉”。
刘屠夫呈上赊条,只听县太爷高声念道:“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赊肉一斤。我也一斤……“。
刘屠夫听罢忙喊道:“我道为啥差一斤肉呢!原来老爷也卖了一斤。那就不用审了。请老爷还小人一斤肉钱……“。
县太爷勃然大怒吼道:“混帐东西!本老爷何时在你处买过肉?”
刘屠夫不服地说 :“老爷可否当众再读一次赊条?“。
县太爷瞪眼吼道:“老爷再读一次又何妨?你若说不清原由,本老爷可要请你吃板子!”
于是,县太爷又高声念了一次,特别是“我也一斤”四字念得声音洪亮。
刘屠夫喜道:“公堂上下皆己听到,县太爷还有何话可说?还我肉钱……县太爷气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向秀讲完,大家都起哄,说一点不好笑,逼着向秀自罚一杯,其他人又起哄,每人敬了向秀一杯;向秀文静,不适合豪饮,好不容易把六杯酒喝完,喘息着说:“下面该谁讲了?”
山涛笑道:“我来讲一个吧,叫作‘女婿吃团圆饭’。
古时候有一位员外,育有三位如花似玉的千金闺女。
大女儿嫁给了一个书生,二女儿嫁给了一个商人,唯有三女儿嫁给了一个农夫。
农夫又穷,又粗野,又没文化,还脾气暴躁,员外老两口子从心眼里也瞧不起三女婿。
三女儿心中也有数,平时和三女婿很少回娘家。
这一年中秋节,员外老两口子忽然心血来潮,把三个女婿都叫到府上吃团圆饭。
是夜,一轮圆月高悬空中,四周万籁俱静,阵阵清风伴着花香袭来。
员外叫仆人在后花园摆下酒宴。邀三个女儿、女婿同来赏月。
席间,大女婿和二女婿都是满腹经伦,大谈诗词歌赋,不亦乐乎;唯有三女婿一言不发,埋头吃饭。
大女儿看在眼里,存心想捉弄了三女婿,便起身说道:“时值良宵佳节,大伙儿何不吟诗助兴?你们三个女婿每人一首,作不出的就要受罚。”大女婿,二女婿拍掌叫好,三女婿又没说话。
二女婿问:“大姐,不知以何为题?“。
大女儿想了一下说:“你们三人以‘什么圆又圆,什么缺半边,什么乱糟糟,什么静悄悄’为题,各说一句通顺的话,如何?”
员外老两口子一听,首先赞同。
大女婿稍一思索便道:“中秋明月圆又圆,十五过后缺半边。天上繁星乱糟糟,黎明时节静悄悄。”
大女婿作完,大伙儿皆称好。
轮到了二女婿,他故作潇洒地站起来说:“十五的月饼圆又圆,一口下去缺半边。吃在嘴里乱糟糟,咽下肚里静悄悄“。
大伙儿也叫好,最后轮道了三女婿。
只见三女婿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左看看右瞧瞧,然后用手比划道:“你二老脑袋圆又圆,死了一个缺半边。放在家里乱糟糟,埋在土里静悄悄。”
诗刚作完,员外气得一口气接不上来,气晕了过去……。
山涛讲完,嵇康带头说:“山兄这个笑话也不算精彩,我看好几个人都没笑,应该自罚一杯,然后我们再敬你一杯!”
山涛笑道:“我平时就不怎么讲笑话,我认罚一杯,大家敬我就免了吧,我有言在先的,酒量有限。”
于是大家不再闹酒,王戎笑着说:我讲一个笑话吧,叫作‘既然理亏,何来冤枉’。
有一人叫钱包,另一人叫李亏;钱包的猪跑到李亏的地里把玉米全啃坏了,双方打起来了,他们不相上下,最后两人决定报官,一起来到县衙门。
县太爷:下跪何人?
钱包说:“在下姓钱,名包。”
县太爷一听,信“钱”?有门!你信钱,我爱钱,这不就妥了,急忙喝道:一旁站着,明天再审!下一个!
李亏跪着向前说:“大人,小人冤枉。”
县太爷问:“下跪者何人?”
李亏说:“在下姓李,名亏。”
县太爷本是一个糊涂官,对判案十分头疼,听他自己说“理亏”,何不顺水推舟,送个人情。
于是大声说道:“来人啊,拉下去重打四十!”
李亏哭天喊地说:“大人冤枉啊!是他家的猪啃了我家玉米地,反而打我,天理何在?”
县太爷问:“你是不是理亏?”
李亏道:“我是李亏!”
县太爷道:“既然理亏,何来冤枉?与我拉下去打……”
王戎讲完,大家也不怎么觉得好笑,都让嵇康讲个精彩的。
嵇康笑道:“我也难得讲笑话,大家还没敬王戎酒呢,先把欠账清了,我再讲。”
于是众人闹哄哄地敬王戎,嬉笑了一回。
嵇康想了想说:“有一位读书人,没种过田,不知稼穑之事。有一天他骑着马,带着酒菜出去郊游,来到一处山洼里,遇到一个放牛的,赶着一群牛。
读书人问放牛的,你这些牛卖不卖?卖的话我买几斤牛肉烤熟了下酒。
放牛的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个书呆子,于是回答说:“先生,我这些牛都是极品,只有一头是普通牛,你若能看出来哪头牛最差,我就把那头牛卖给你,分文不要,你吃不完还可以带回去。”
读书人大喜,指着一头青牛问:“这头牛我看很普通,就是它吧?”
放牛的笑道:“你没看见这青牛背上的花纹特别?像是山风吹到水面上卷起波涛汹涌?”
读书人挠挠头,说:“那旁边的那头黄牛,是普通牛吧?”
放牛的说:“你别小看那黄牛,那黄牛撒尿撒得很远。”
读书人诧异地问:“撒尿远也算本事?”
放牛的说:“那当然!那是一头公牛,撒尿远,就说明牛卵挤,繁殖能力强,适合做种牛,专门配种!”
读书人说:“哦,是这样!那旁边的一头黑牛呢?”
放牛的说:“那黑牛也是公牛,和黄牛差不多,牛卵蛋是咸的。这种牛也是繁殖能力强,能当种牛用,可以卖上大价钱。”
读书人听得云里雾里,又指着一头花牛说:“这头牛是普通牛吧?”
放牛的说:“这是头水牛,你有没有发现它的脖子与众不同,长得十分秀气?”
读书人继续问:“那旁边的那头灰牛呢?”
放牛的说:“那头牛是幼崽,个子不大,但是十分地聪明,能够主动领着其他牛去水草丰盛的地方吃食,所以也不是普通的牛。”
读书人还问:“那匹棕色的牛呢?”
放牛的说:“你有没有看见它身上的毛特别光泽油滑?能卖好多钱呢!这种绒毛不容易长出来,非常昂贵,一般王侯人家才用来做绒衣。”
说到这里,嵇康忽然不讲了,微笑着拿起桌上酒杯,自己抿了一口,一言不发。
刘伶急道:“哎?怎么讲了一半就不讲了?我还等着乐呢,这算什么笑话?”
山涛忽然放声大笑,说:“你们都没悟出来?嵇康这坏小子把我们都给骂了!他骂我们是六头牛呢!”
阮籍笑道:“我也悟出来了!嵇康这小子真坏!他说青牛背上的花纹特别。像是山风吹到水面上卷起波涛汹涌,是指的山涛;黄牛撒尿远,就说明牛卵挤,繁殖能力强,是影射我阮籍(卵挤);黑牛牛卵蛋是咸的,是说的阮咸(卵咸);花牛脖子秀气,是影射向秀(项秀);灰牛是幼崽但是很聪明,影射的是刘伶(牛伶);棕色的牛绒毛值钱,适合王侯做衣服,是指王戎(王绒);竹林七贤除了他嵇康自己,都被骂成是牛了,哈哈哈!”
阮籍这么一解释,竹林七贤全都明白了,纷纷笑骂嵇康促狭,纷纷闹酒,要每人罚嵇康三杯!
向秀与嵇康感情最深,劝道:“要是一人罚嵇康三杯,他当场就醉了,就少一个人陪我们饮酒,不如罚他敬每人一杯吧?”
看看无人反对,嵇康笑着一手拿壶,一手拿酒杯,不住地斟酒,果然每人敬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