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许二贵请嵇康帮忙,寻回丢失的二十两纹银,嵇康竟然下令去审财神,顿时轰动了整个村子,许多村民跟着嵇康去财神庙围观。
嵇康领着众人一起来到财神庙,只见这座村里的财神庙并不大,只供奉着一尊武财神赵公明,香火也不旺盛。
嵇康派随行的两名衙役把守庙门,请看热闹的村民都站在庙外,只留失主许二贵在庙里。
嵇康令许二贵指出藏银之处,许二贵引着嵇康到了财神像后面,指着空荡荡的座基说:“大人,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放在这里的,然后就匆匆回家去了。”
嵇康点点头,弯下腰,把头对着许二贵藏银的地方嗅了嗅,隐约有股子酒味。
嵇康沉思一会,心中有数,带着许二贵出了财神庙,对着村民们说:“乡亲们,本官就是洛阳城里的嵇康,会些法术,刚才本官施法,审问了财神,财神已经一五一十地把偷银子的人告知本官。小偷就藏在你们中间,你们是主动站出来归还银两,还是要我抓你出来?”
全场一片鸦雀无声,没有人答话。
嵇康环视一圈,说:“我知道小偷怕丑,怕主动承认了以后在村里没法做人,那么可以这样,每个村民都排好队伍,到财神庙里走一圈再出去,这样财神会指点小偷,怎么做既能认错,又不被别人知道,保全颜面。不想进财神庙的也可以,说明你心中有鬼,你就是小偷!”
这话一说,村民们议论纷纷,自觉地排好了队伍,挨个地进了财神庙。
嵇康把失主许二贵拉到一边,对着他耳语了几句。
许二贵欣喜得连连点头,站在财神庙门口注意观察每一个进庙的人。
过了半个时辰,村民们进了庙又出来,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没人听到财神像说话,纷纷失望地走出了财神庙。
先还有些人站在财神庙前观望,看小偷到底是谁,后来一直不见动静,大多数人失望地摇摇头,回家去了。
嵇康背着手,一直站在庙外面观察,发觉最后一个从财神庙里出来的人,面带喜色,脚步匆匆。
在他身后,许二贵跟了出来,伸手指对这人指了指。
嵇康不动声色,等这人走到面前,拦住他说:“卖酒的掌柜,你偷了银子,就这么走了吗?”
那人大吃一惊,站下来说:“大人,无凭无据,为何污蔑小人?你说财神爷已经告诉你小偷是谁,我刚才进了财神庙,却没有任何感应!大人莫不是案子破不了,拿小人顶缸吧?”
这时失主许二贵走了过来,说:“顾掌柜!你还想抵赖?财神爷已经把你是小偷告诉了嵇康大人,大人是顾全你的脸面,才诈称财神爷供出了你的名字!你进庙后理当反省,出来就该主动承认,现在你还不说实话,你可敢跟我回家走一遭,与我妻子当面对质?”
顾掌柜心里发慌,嘴上却强硬,一把扯住许二贵说:“去你家就去你家,我要与你妻子当面对质,还我一个清白!”
于是嵇康和两名衙役,押着顾掌柜,带着许二贵,一起回到许家。
主妇许杨氏迎接了出来,忙问许二贵:“夫君,小偷可曾抓到?”
许二贵点点头,就按照嵇康秘密嘱咐他的话说:“夫人,你昨夜去沽酒,对这酒铺老板许二贵说了些什么?”
许杨氏回忆道:“昨天你深夜回来,我已经睡下了,听见你的声音叫门,我还是十分欣喜,连忙起来开门,张罗饭菜给你吃。菜烧得差不多的时候,我想起你平时爱喝酒,偏偏家里没了酒,我就赶去村里顾掌柜家的酒铺里买酒。
顾掌柜平时都睡得比较晚,防止有酒鬼酒喝没了,晚上去买酒;我赶到顾掌柜的店铺时,顾掌柜刚刚打烊准备睡觉,我就上去敲门买酒。
顾掌柜开了门,一看是我一介女流去买酒,就问我丈夫不在家,连夜买酒,是不是款待相好的喝酒?我啐了他一口,告诉他我丈夫回来了,买酒是给我丈夫喝的。顾掌柜好奇地问,许二贵出去大半年了,是不是在外面赚到钱,发了财回来的?我说不知道,快点打酒。顾掌柜就给我带去的酒葫芦装满了酒,我付了钱就回家了。”
顾掌柜笑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看,我顾某不知道你许二贵带着银子回来吧?你老婆根本没说银子的事,我怎么会知道你有银子?藏在哪里?”
许二贵一听有理,沉默不语。
嵇康微微一笑,接着说:“下面的事由我来讲!顾掌柜,你深知许二贵家的情况,夫妻两个经常为钱不够花吵架;许二贵连夜回家,许杨氏又连夜买酒给丈夫喝,想必是丈夫赚了钱回来了,才有这般待遇。于是你悄悄带上店门,尾随着许杨氏回家,许家小门小户,被你翻过低矮的院墙,躲在窗下偷听。
果然如你所料,许二贵带了二十两银子回家,但是他没事找事,要考验妻子一番,把银子藏在了财神庙里神像后面!你听说后大喜,悄然离开许二贵家,抢先一步拿走了二十两银子!等许杨氏和丈夫赶去财神庙取银子,你已经得手,绕路回到酒铺里,关门睡觉,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顾掌柜听了面如死灰,但是仍然抱有侥幸心理,反问道:“大人,如你所说,只是推测,有什么证据?有谁看到我拿银子了?银子在哪里?”
嵇康微微一笑,说:“顾掌柜,你当真以为神鬼不知?你常年卖酒,身上自然带有一股酒味,我和许二贵去了财神像后面察看,果然有一股酒味!试问不是你拿的银子,神像后面怎么会有酒味?还有,我故意放风说,财神已经告诉了我小偷是谁,然后让村民们排队进财神庙去走一圈;我分明看见你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你若心里没鬼,应该早早进财神庙去走一遭,然后赶回家去卖酒才对!你再要证据,我们可以去你的酒铺搜查,许二贵流汗赚来的银子,放在怀里带回家,自然银子上面沾有他的汗味!人的鼻子不大容易分辨,许二贵家里养着一条狗,把狗牵去嗅出它主人的银子,应该不难!”
顾掌柜听完,瘫倒在地,连声求饶:“大人,我知错了,不该一时糊涂,偷了许二贵的银子!大人神机妙算,案情果然如您所料,分毫不差!如今我愿意如数归还许二贵的二十两银子,并且送一坛陈年美酒给二贵兄弟赔罪,请求大人不要治罪于我。”
嵇康转头问许二贵:“二贵兄弟,你看呢?”
许二贵沉吟道:“要说这顾掌柜的为人,平时还算不错,他已经认错,又答应送我一坛美酒,我看让他退回银子,就算了吧,乡里乡亲的。”
嵇康微微一笑,点头同意,顾掌柜大喜,立刻去家里取来二十两银子,搬来一坛美酒送与许二贵。
嵇康看看案子破了,却不想立刻回县衙,因为京兆尹王啸天的案子还没破,家属还三天两头地去衙门里闹。
于是嵇康问:“你们地方上还有什么怪事没有?正好我得闲,一并帮你们料理了吧!”
许二贵摇头说没有,顾掌柜却眼睛一亮,说:“二贵,你忘了姑娘墓的事?”
许二贵也来了精神,说:“顾掌柜,这事你最熟悉,你给大人讲讲吧。”
顾掌柜说:“大人,所谓姑娘墓,就是地主等大户人家,小姐都买穷人家的丫头做丫鬟使唤;穷人家常常吃不饱肚子,为了生存,只好把女儿卖给地主家,留着儿子。那些做丫鬟的命运很悲惨,平时干粗活脏活,伺候主子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挨打挨骂,万幸遇到心好的主子,等小姐出嫁时作为陪嫁跟着小姐走,最后大多被小姐的丈夫收用,做了小妾。也有些小姐命短,没挨到嫁人就早夭的,那些丫鬟按本朝的律法应该陪葬,这样的早夭小姐和丫鬟合葬的墓,就叫作姑娘墓。”
嵇康听了点点头说:“我也听说过这种事,确实残忍,但是本朝律法如此,也是无可奈何。”
顾掌柜接着说:“我们村西边有座小山,山下就一这样一座墓,听说是两个丫鬟陪葬的,墓穴里除了一主二仆外,还有下一缸米,一缸水,这也是风俗。
怪事出现在去年,姑娘墓平时人迹罕至,没人去哪里,都怕晦气;因此那里树木繁茂,枯柴很多,就有胆大的人去砍柴火烧。谁想姑娘墓的坟墓上,不知从哪里来了一条五彩斑斓的花蛇,盘踞在墓碑上休息,只要有人靠近墓穴,那花蛇就过来咬人!
接连被它咬伤了好几个人,便无人敢去砍柴,都说那花蛇是怨灵所化,招惹不得。
偏偏有一个壮汉会抓蛇,就不信这个邪,去了姑娘墓用药物把蛇赶跑了,砍了一担柴回家;先还是平安无事,到了第三天,家里无缘无故失火,把三间茅屋烧得精光!
据当时救火的人回忆,那火烧起来是绿色的,连土砖墙都能烧化,可是壮汉却一点伤都没有,只是烧掉了他的房子,算是给他一个警告。
壮汉自然不服气,请工匠又在原址建房,谁知怪事频出,不是房屋建了一半就倒了,就是上梁的时候主梁突然断了!
这件事发生后,没过多久,又出了怪事!
靠近姑娘墓的山脚下,散住着几户人家,半夜里开始听到女子的哭声!
特别是圆月之夜,姑娘墓上竟然传来女子的歌声,一唱一和,竟然有三种声音,暗合墓里三个女尸的数字。
曾经有胆大的人,悄悄潜往姑娘墓前遥遥观看,居然看到三个少女漂浮在坟墓顶上,一个凌空坐着,其他两个一左一右,在给坐着的少女梳头!
偷看的人第二天绘声绘色地告诉我们,我也在场,大家都不相信;于是那人赌咒发愿地说是真的,我们几个就随他一起去姑娘墓上看。
当时是正午,红日当空,我们也不怕闹鬼,远远地靠近了姑娘墓,只是注意不去招惹那条盘着的花蛇。
眼尖的人看了一会,指着姑娘墓前面说:“你们快看,那地上是不是有把红色木梳!”
我们注意一看,果然泥土上躺着一只红色木梳,木梳上隐约还缠着几缕长发!
我们吓得转头就逃,好在没有灾祸发生。
后来我们乡的乡长听说此事,这人是个犟老头,死活不信有鬼,坚持说,子曰子不语怪力乱神,骂我们是胡说八道。
我们听了不以为然,那乡长居然为了铲除祸患,鼓动了几个不信鬼神的乡民去挖姑娘墓!
建造姑娘墓的地主早已过世,地主的后人也已经搬到城里居住,弃农从商去了,而且长年外出经商,姑娘墓已经成了无主的孤坟,因此无人过问乡长挖坟。
挖坟的那天我也去看了,许多人都去看热闹,看地主女儿的坟里有没有值钱的陪葬品。
乡长请了阴阳先生到场指挥,说是午时三刻天地间阳气最盛,适合开挖。
乡长亲自带头动手,拿起洛阳铲就挖,其他乡民也跟着挖掘。
谁知几铲子挖下去,个个叫苦不迭,都说挖不动!
阴阳先生也觉奇怪,上前一看,墓地的浮土下面,都是用糯米加黄土加红糖搅拌成的三合土做的,坚硬无比,根本挖不开!
乡长十分震惊,问阴阳先生怎么办?
阴阳先生想了半天,说挖开坟堆,或许能找到入口。
于是众人一起动手,把坟堆从上到下挖了个大洞,果然下面的土是普通土。
众人抓紧动手,又挖了一阵,挖出了棺木,一共有三口棺木并排摆放着,一大二小,大的是金丝楠木做的,小的是杉木做的,正与传说中的主仆三人身份吻合。
众人好奇地撬开棺盖,却发现里面只有积水,看不见骸骨!
众人惊骇不已,阴阳先生却拿出一个罗盘,定了一下方位,指着三具棺材前面的地面,命令村民们继续挖。
村民们莫名其妙,都看向乡长,乡长信赖阴阳先生,让大家接着挖。
谁曾想挖了没多深,坑里赫然出现三具骨殖,看骨殖的大小,正是三具少女的骨殖!
众人忙问其故,阴阳先生说:“这三具女尸埋葬已久,恰巧埋在一处泉眼的上面!泉眼流经棺材的下面,灵气日渐滋润骸骨,三具骸骨已经成精!三具骸骨都离开了棺材,在地底穿行,每逢月圆之夜可以钻出坟墓,弄鬼作怪,你们村民看到的种种灵异,就是这三具骸骨所为!
好在骸骨功夫尚浅,不能白天露面,只能夜里作祟!若是不动这三具骸骨,最多三年,它们将穿地而出,化作妖精,你们附近村子的人,无一幸免,都要丧命!”
大家倒吸了一口凉气,忙问阴阳先生怎么办?
阴阳先生说:“上策是请高僧来作法,超度这三个亡灵,让她们去转世投胎;中策是把骸骨装到坛子里,撒上生石灰埋葬到向阳的山坡上;下策是原封不动地把它们还埋回去,但日久它们必定成精!”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都要走上策,请高僧超度亡魂。
但是阴阳先生告诉大家,那样做耗时费力,而且要家家户户出钱聘请高僧来作法;众人一听要出钱,纷纷改口说要行中策。
乡长也不想出钱,于是带头把三具骸骨挖出来敲碎,混杂在一起,装进三个坛子,洒上生石灰,埋到向阳的山坡上。
谁想到从那以后,村里就接二连三地出怪事,弄得人心惶惶!
顾掌柜说到这里,嵇康忍不住插话问:“那阴阳先生不是处理过骨殖了吗?怎么又出怪事?”
顾掌柜说:“大概是阴阳先生道行不够吧,我们村民也议论过此事,乡长后来再去找阴阳先生,已经是人去楼空,不知所踪!”
嵇康点点头说:“江湖上尽多半瓶醋的阴阳先生,也不能说他们完全没本事,骗到一笔酬金后,他们就消失了,换个地方继续行骗!对了,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怪事?”
顾掌柜说:“过了三天,村里每户人家门口都放了一双粉红色的绣花鞋,看鞋子的大小,正是少女穿的!与此同时,村子里的一道清泉,流淌了多少年都没干涸,却在一夜之间滴水全无!而家畜们更是奇怪,猫是一只都不见了,鸡鸭不吃不喝,狗躲在角落不敢出来。
尤其是乌鸡黒犬,本来是辟邪的,却在那一天全部死去!
更奇怪的是,村里有男孩子的人家平安无事,家中有女孩的,女孩全都发烧呕吐,饮食不思,无端啼哭,不得安宁!
村民们都慌了,四处请巫祝来作法,却是一点用都没有,恰好第二天也就是今天,嵇康大人来山村破案,村民们就委托我向大人求救!”
嵇康听完,沉思半晌,微微一笑说:“看来我还是来巧了,恰恰碰上这等怪事!这跟看病一样,要对症下药,村里女孩们不安的情形,我已经听你说了,现在你带我去埋那三个坛子骨殖的地方看看!”
顾掌柜看嵇康肯帮忙,心中大喜,当即带上锄头,又喊了几个邻居帮忙,带着嵇康一直来到那处向阳的山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