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辰凝正在凝霜殿中宁神调息。
原本是伽瞳答应陪他好生休息的,可伽瞳自己在与辰凝说了没多久话后便昏昏沉沉的睡下了。
辰凝摸了摸伽瞳的额头,温度还算正常。她的灵识尚在恢复之中,今日强行动用了些,原本身子就受不住。
此番她忽而间困顿着睡去,也是常然。
安顿好伽瞳,辰凝便开始调整着自己周身的气息。他将所有的灵力都汇于受伤的那两处,用自己的愈合能力让那伤口愈合。
只是调息之余,辰凝倒是回想起了那司武星君与他说的那些话。
有关杭州受过伽瞳与辰凝恩惠的妖物;有关杭州府中的人与事;有关裴大人对伽瞳的期望……
是不是,该是时候与伽瞳说清楚了。
直到辰凝再也感受不到自己伤口处的疼痛,他用手掌心摸了摸,口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司武星君终归还是打着与他寻旧账的幌子来的,自然也不至于下死手。能让他划上两刀,辰凝也是放足了水。
收了周身的气息,辰凝再垂头看伽瞳时,却是见着伽瞳不知何时的自枕头上睡到了辰凝的腿上。
而此时她正是环着辰凝的腰,还无意识的蹭了蹭。
伽瞳这般粘人的样子倒是少见,就像是又回到了那小孩心性的时期,极为喜欢扯着辰凝的衣角,朝着他笑。
他多希望伽瞳能将她内心的真实展现给自己,他也会用做她最为坚强的后盾,将她好生护在心尖上。
辰凝保持着自己这样的动作,下意识的伸手去揉了揉她的头。
自秀山到杭州,再到如今的冥界十方天,伽瞳都亦如当初的模样。温和,淡然还透着一丝修仙者的英气。
让辰凝觉得百看不厌。
许是睡得差不多了,伽瞳拿手去蹭眼角。辰凝握着她的手腕不让她用手去碰眼睛,还一面笑着唤着她的名字。
“我是……何时睡过去的……”被辰凝叫醒的伽瞳缓缓支起了身子,睡眼惺忪的看着辰凝,只是恍然之间瞧见了辰凝深色衣袍上透着的几分血迹,才想到了辰凝身上的伤。
立马清了神,赶忙拉住了他的手臂,有些心疼的问道:“你的伤可还要紧?”
辰凝只是笑了笑,轻轻地摇头。伽瞳自发的探着身子去看,瞧见了那被剑割开的衣袍,以及衣袍之上的点点痕迹,只是衣袍之下的辰凝的腰腹部,已经是全然看不见伤口了。
伽瞳这才舒了口气,坐回了原处,抬头看着辰凝的眸子,笑道:“白担心了一场。”
辰凝扬了扬嘴角,伸手理了理伽瞳的外衣,道了句:“伽瞳,与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伽瞳笑吟吟的问着。
“以前,去过的地方。”
辰凝说的神神秘秘,伽瞳也是没有多问,便随着辰凝下了床榻。辰凝拿过衣架之上的衣服,看向了伽瞳,伽瞳则是知趣的转过了身,道了句:“我不偷看你。”
拿衣服的手略微颤了颤,辰凝不由得轻轻一笑。其实他那回眸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伽瞳的反应让他觉得好笑罢了。
风瀛曾与辰凝说起伽瞳自小背了好些有关女子礼仪的书籍,想必这般拘谨有礼的样子,也是受那些书籍影响不浅。
换衣服不过是捏个诀的事情,辰凝将一身深色的衣袍穿在身上后,正打算着披上寻常穿着的那件黑色的披风。刚将衣服搭上肩,便是感受到了有人站在他身后,将卷角的衣料翻出来,将皱了的地方拍散。
他还见着伽瞳很是自然地走到了自己身前,为他理着领子,为他整着腰带。
辰凝对伽瞳这样的举动还有些许木然,只是伽瞳笑着与他道了声:“走了。”
“好。”辰凝笑着,拉住了伽瞳的手。
伽瞳本想着辰凝会带她出凝霜殿,可辰凝反倒是拉着她去了主殿隔壁的耳房。
那耳房之中布置素净轻雅,以青色与白色为主调。床边挂着的帘子之上绘着翠竹,桌上的茶盏上雕刻着白瓣的花。而那放置书架的墙边,便是挂了一副字。
写着:半生问道半念卿。
那是曾经在人界时,辰凝为伽瞳写下的字。
伽瞳看着这屋子中的每一处,都觉得像是有着一根丝线,连着她的心。
不由得,有所触动。
“这本是给你准备的住处。”辰凝朝前走着,笑着说,“若是哪日不想待在主殿,便可来这里。”
“你……就是要带我来这里?”伽瞳轻轻问道。
辰凝摇头,敲了敲字画旁边的木板,便是在辰凝面前那处出现了一道暗门。
暗门之中绘着好些法阵,其中充斥着的灵力巨大,伽瞳能感受得到。
“随我来。”辰凝将手伸到伽瞳面前,伽瞳将手放了上去,与辰凝一道进了那暗门。
眼前一直很明亮,但却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二人好像一直都是往前走着,没有任何弯路,也没有任何无碍。
直到眼前愈发清晰起来,辰凝与伽瞳已经自另一个暗门走了出来。只是前方的景物依旧熟悉,是李府的书房。
他们自冥界,到了人界杭州。
“这是何时做的法阵,竟如此方便。”伽瞳不由得说道,她上前走了几步,书房依旧是以前的书房,各种饰品摆设,都没有变化。
“一直都在,只是没有与你说起。”辰凝说道,“我常居于杭州,姑姑便做了此暗门,方便归去。妖族之事敏感,冥界一直有意避开天界的眼线休养生息,我居于杭州,与钟灵相辅相成,也让小溪涧运转百年。”
以前与辰凝相处时,伽瞳是一直知晓辰凝在做一些重要的事情。猜测过一二却也从未想过去探听,她觉得她能一门心思的相信辰凝,可就是无意间看到了那有关浑玉的书卷,便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怀疑。
只见辰凝去书架上拿了一个书卷,递给了伽瞳。伽瞳将其展开,才发现这正是当年她看到的那份击杀浑玉的卷轴。
“姑姑与钟灵借寻明镜寻得浑玉踪迹时,预见了浑玉会出现的几个地方。那时我确对浑玉有杀心,但在莞洲的树林里发现来的是你,便从那时,变了我所寻思过千百遍的轨迹。我……从未想过要借那落霞的特性损你修为,只是知晓你与我相处后修为有损,沉默之余,又会生出一丝欢喜。”辰凝目光灼灼的看着伽瞳,说着,“至少……能知晓你对我存了心意。”
“我最初察觉自己修为弱了,第一反应倒是与你整日相处,荒废了修为。”伽瞳不由得笑,那时还寻思着自己是不是有违师傅教导,其实只不过是自己渐渐对辰凝生了情,而不自知罢了。
伽瞳将那书卷重新卷好,递给了辰凝。她说:“其实你与我说,我会信你。那时……天帝命我留在你身边杀了你,若是你发现了,你哪般质问我,我也会解释不清。只能说,怪我二人一个不说另一个也不问,才会生出这么多曲折来。”
对于伽瞳所说的话,辰凝倒是没有露出太多惊异之色。伽瞳看着他的神色,慢慢收了自己的表情,问了句:“莫非……你都知道?”
辰凝点了点头,接过了伽瞳手中的书卷。他说:“冥界对你的身份多有质疑,小溪涧中的冥妖族人也有不少说辞。”只见辰凝握紧了手中的那一书卷,那书卷自打的便是燃起了火星子,在辰凝放手之时便已经化作了灰。
他看着伽瞳,极其坚定道:“只是你有千万个机会,你都任由那机会从你眼前流过了。”
以前的辰凝,没有强大的灵力,甚至对伽瞳都没有心存丝毫的戒备,若是伽瞳想,定是能一击即中。
每一次,伽瞳都咬牙将这份想法深藏进自己心里了,可从未想过,辰凝是一直都知晓,天帝交给伽瞳的东西。
只不过,他选择了相信自己。
“你这么说,让我有些愧疚。”伽瞳垂眸之间,似是情绪也随之低沉了些,“我当初……怀着这样的目的也就罢了,居然还对你说这么重的话……我……”
辰凝将伽瞳一把揽入了怀中,揉着她的头,将她搂的和更紧了几分:“那便以相伴来偿还吧。”
他们二人的情意,又哪里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的。若是都能将那份付出与情意都言谈于口,便也就没那么多无碍了。
以前的伽瞳会觉得,不打扰辰凝在做的事情,才是她二人相处的必然。
而如今的伽瞳,是大妖,是唯一能将天生仙骨神形俱灭的上古浑玉。
她去到那个势力之中,都将是六界之势的一大重要转折。
可她也会愿意为了钟意之人,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