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大长老要造访长泽殿于风瀛而言不算什么好事,但风瀛抱怨了几句,便也消停了。
他瞧今日人聚的齐,很是难得。再加之他在人群中瞧见了面色有些白的桔枝,便想隐晦的照顾一下。
为何要隐晦?因为他想通了。既然给不了别人想要的,便不要让她觉得,他在招惹她。
风瀛带着大家去了一个馆子,是他昨日刚向自己的带的队里面的人打听的地方。
精致的菜案传遍了全桌,也就为了能顾及每个人喜欢的东西。
伽瞳点了一个蟹黄汤包,她说看这名字便觉得香。
“今日风瀛掏钱?”寻颜将菜案递给小二,笑着向风瀛说着。
风瀛则是答:“当然,就当庆祝大选接近尾声。”
见众人反响平平,风瀛皱了皱眉,想着这大选以后便是战事,也不算什么好事。思索了许久,便又说着:“那便庆祝今日伽瞳胜了辰凝。”
此番全场的眼神都落在了风瀛身上,但没有一人接话。
辰凝是活的,不是摆设。
伽瞳听了,倒也连忙解释着:“也是辰凝留了情面,硬打的话,我也是打不过的。”也是辰凝自己说的剑出现了便是自己输,可伽瞳知道那剑是自己出来了,与辰凝毫无关系。
伽瞳说的是实话,就算落霞不出来,辰凝也是能避开自己的那一击。而那一击伽瞳用的灵力多,但不想被辰凝的落雷化开了这么多。
一击过后,自己身上也调动不了多少妖力,来继续与辰凝打下去了。
“无论如何,今日伽瞳让我赚了两个金币。”故渊很是阔绰的摸出了一个金币,笑眯眯的说道,“这一餐就我请了,大家也不要客气。我叫故渊,未见过我的呢,今日呢就都是我的朋友了。”
故渊一直都是个吃得开的主,桔枝拘谨,寻颜清冷,却都朝他点了点头。
倒是风瀛抓住了重点,厉声问道:“与伽瞳何干?”
“城主别急着发怒啊!下注买胜嘛,我买了伽瞳而已。”
故渊将话说完,觉得没什么不对。后知后觉的发觉这句话说的有些不对。
倒为时过晚,辰凝那双像是随时能冒出火光一般的眸子已经盯上他了。他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便低着头,抬着眼,假装自己没看,但其实又看着的样子:“是我言错,不是买,我就是花了一个金币压了伽瞳胜而已……”
今日压二殿下胜的人数不胜数,好多人以为这是铁定了的局,可谁知闹出了这一幕。
导致这众望所归的二殿下,打了个败仗。
伽瞳倒觉得故渊被盯得可怜,她笑着看故渊,撇开那些不好的印象不说,这个人与风瀛有着几分莫名的相似。不疾不徐可折可刚的性子,他们两个相处起来也有几分……臭味相投。
她又看了看坐在故渊身边的风瀛,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精彩归精彩,你们两个没受伤才是好的。伽瞳身体尚在恢复,上神也常念着你的身子。”寻颜笑道。
伽瞳道:“我每天都按着长璇上神的意思喝药呢,应当是没有大碍的,相比前些时间,嗜睡的症状也好了不少。”
“那便甚好,省的大家多挂念。”寻颜自她面前夹了一个伽瞳点的蟹黄汤包给伽瞳,说着“你喜欢的。”
伽瞳欣然接下,也带着几分笑意。
这一顿饭吃了不少时间,散后众人各归各处。寻颜带着桔枝回冥宫,风瀛则是带着辰凝、故渊与伽瞳三人回长泽殿。
因为伽瞳这一时口快,为了不让大长老发现什么端倪,伽瞳今日是得去长泽殿住一宿的。
而这个辰凝嘴上说的是相送,实则是留在长泽殿一直伴着伽瞳。众人围着一方棋盘,胜者坐庄,轮番对决的形式,打了一盘又一盘。可这个故渊坐庄坐了一遍又一遍。
故渊下棋很稳重,落子有根有据,全都是为他之后的大阵做铺垫。辰凝算是很会下棋的了,但也就赢了故渊一盘。
这让从小没怎么下过棋的风瀛与伽瞳很是无奈。
伽瞳的棋是辰凝教的,有几分辰凝的路子,故渊很容易便摸透了。而风瀛的棋,是看师傅和月神下的时候无师自通的,路子野,野的没有章法,但还是被故渊各个击破。
夜幕渐渐浓,伽瞳正是边挠头边思索着这下一步棋该怎么下。故渊说着:“伽瞳姑娘深思熟虑。”
便愈发让伽瞳心神不宁。
辰凝就在伽瞳身边坐着,有些于心不忍,他正打算稍稍教伽瞳一步,却被风瀛抓了个正着。
只见风瀛将他肩膀一勾,便把他拉去了一边。
辰凝一脸疑惑,风瀛倒是指了指窗外。他想告诉他,天黑了,你这尊大佛该回去了。
也不是风瀛不留他,而是风瀛自己无事,想要逗逗他罢了。
辰凝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又看着风瀛,一脸淡然的瞧着他。
风瀛以为他没懂自己的意思,便轻声提醒道:“明日还有早会呢。”
“嗯。”
“长老会都会来,你也知道去迟了是什么下场的。”风瀛继续道。
“嗯。”辰凝点头,“不过下场可能你比我清楚。”
当头一棒般,让风瀛瞪大了眼。但风瀛在这方面却是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毕竟,这有时春困秋乏的,睡过头也是常事。
然后……也常体会这不想再回味的‘下场’。
这本想逗逗别人,被别人反打了七寸,让风瀛觉得很无奈。但辰凝瞧见了风瀛一脸心酸的模样,倒是说了句:“我今晚想留在这里。”
“嗯?”
“嗯,就这样了。”
辰凝不想让风瀛知晓伽瞳的梦魇,也不想表现得自己有多么的不想离她太远。因果都很简单,在辰凝这里,却是全汇成了一句——就这样了。
他看着在灯烛旁被这一局棋惹得很是难熬的伽瞳,不由得笑了笑,说着:“你准备的寝殿在何处?”
“朝南,与我住处隔得不远。”
“清扫出来了吗?”
“嗯,被子褥子全都换了新的,刚晒了一个下午。”风瀛笑问道,“二殿下想去探探?”
“无事,一晚而已。”
辰凝的话颇有深意,让风瀛的神色变了变。他转身支在窗子上,问着:“你这是打算……”
“嗯,该说了。”
最终伽瞳还是输了故渊,故渊笑谈着早知道如此便十铜一局,还能捞一笔。这一个个都是冥界顶富有的,放过了这次机会,都极少有下次了。
风瀛则是敲着他脑袋,没好气道:“你就想着去吧。”
棋局散了,风瀛与故渊都是明眼人,随口说了几句借口,便麻溜的走了。
而伽瞳好像被那局棋折磨的不轻,起身去寻着茶水,喝了个小半杯。
“早些去睡吧。”这晚风带着几分凉意,辰凝担心她着凉,才这么催着她。伽瞳应了他,随着辰凝出了门。
她像是忽而想起了什么,问着辰凝:“风瀛都没给我说我住哪里。”
“他与我说了。”
辰凝带着伽瞳去了那间朝南的小院,那屋子不算大,但也不小,周围种不少绿植,景色很是不错。
伽瞳前脚推门进去,辰凝后脚进来便关了门。伽瞳不知他会留在这里,对他的这一举动有些茫然。
她问着:“你今日……也留下来吗?”
辰凝点头。
他没有做贼的心虚,也没有不怀好意的侥幸,反倒是极为淡然的样子。伽瞳笑了笑,没有搭理他自己去点灯。可带着火星子的手指都还没触及到烛火,那满屋子的灯都被辰凝点亮了。
只见他双手背在身后,朝着那床榻处走去。脱了外衣挂在衣架上,便钻进了被子里。
这让伽瞳笑的更乐了。
她原本想点灯也是打算点一小盏,然后睡前便熄了。可辰凝将一整个屋子的灯火都点亮了,还自己默默地睡去了被窝里。
这是让她欣赏他的睡姿吗?
“不睡?”床榻上的某人轻声低估道。
“来了。”
伽瞳解开了袖上的封带,这是为了今日方便比赛而特意准备的,却是让辰凝对了个正着。
今日过得奇妙,就像是梦里才会有的巧合,梦里才会有的结局。
不过她轻踏地板的声音,也在提醒着伽瞳自己。
自是辰凝在她身边,她都很久没有做过梦了。一切他带给她的好她都很愿意接受,也都很真实。
床榻前有几节矮矮的台阶,伽瞳走的缓,却是在踏上第一个台阶后,这四周的烛火都熄灭了。
事出突然,伽瞳有短暂的惊慌。可迎上来的是一个炙热的怀抱。
他说:“你走的太慢了。”有几分不满,但伽瞳尝得更多的是温暖。
辰凝说不出今日心情如何,像是有几分不快,也有几分委屈。他将伽瞳护在怀里,像是将她紧紧抱着,便能拥有她一生。
伽瞳伸手也抱住他,说着:“心情不好?”
“可能。”
“为何?”
“道不出,说不来。”
被褥有几分阳光的味道,很暖很暖。辰凝将伽瞳那处的被角捏严实。伽瞳则是笑着说:“我又不是凡人,不会畏冷的。”
“可我确希望你只是个凡人。”辰凝道,“你是凡人,该多好。”
“凡人生死一瞬,你活一世,我都能活数十个轮回了,你当如何?”
“你的每一世,我都会去招惹你。”辰凝答得坚定,就像那蹉跎的轮回岁月就在他眼前。
伽瞳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脸颊,说道:“那你一人经历数十次我的生老病死,会不会太残酷了?”
她见过凡人老去,病魔产生的模样。再美得姑娘老了都会满脸皱纹,身形佝偻。再体魄强健的凡人,也抵不过病痛与死亡。
这真的会很残酷。
“我觉得现在就挺好,安逸,清净,却又不失一种紧迫。”伽瞳笑道,“这般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一生就是如此。
“睡吧。”辰凝手掌抚着她的眼,轻轻地说道。
今晚有风,吹着殿外的绿植,伴着沙沙的声音。
安逸,清净,而又有几分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