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瀛看着手中的石板，生出了很多思绪。
听寻颜说了这么多，他倒是想知道隐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份喜欢是何意，究竟是他性子偏颇，谁人都爱；还是他自始至终，都只是适合孤身一人。
可他在垂头看那石板之时，脑海之中是昔日与问桐在天界相处之时的景象。问桐一直都是那么明艳动人，而自己正是被这掏心窝子喜欢的姑娘，自漫长却不失坦荡的修仙之路，逼上了一条魔境。
自己不是没有心疑过问桐的种种举动，但他终究是选择了相信，拉上了自己，拉上了伽瞳，再无退路。
想到这里风瀛不由得轻轻笑了笑，他的心结许是真如寻颜所说的，不知晓自己心中，真正最为看重的人是谁。
风瀛用手抚了抚那石板，带着些笑容，他说：“初见问桐时，我觉得她是个将所有的美好揽于自己身边的姑娘。心虽有疑，但自始至终，我都信得过她。但那离厌的怨气是她所引，周身的蚀骨铁链也是她所束，若是问我为何会因桔枝的事情感到烦闷，可能便是再也不能像曾经那般，喜欢一个姑娘，就能对喜欢的姑娘一心一意的好。”
有关问桐的事情，他从未与任何人说起。
就像是风瀛心中的一处不可触碰的伤口，那伤口骇人到，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去触碰。
“那都是往事，终究会过去。”寻颜拍了拍风瀛的肩膀，很是温柔的安慰着他，“很多事情都是注定要经历的，凡人说的吃一蛰长一智，你总不能因为在这里摔了一跤，就永生不走路了。”
听寻颜这般比喻，风瀛倒是笑出了声来：“你这话，就像是在说我傻。”
“伽瞳许多地方像你，你们两个在这些方面……本就不怎么聪明。”寻颜说着，“只是辰凝与伽瞳她们，也很是不容易。”
在冥界相处的这段时间，风瀛与寻颜还是看得出辰凝对伽瞳的那几份执念的。他们之间的事情，辰凝嘴上虽不多说，但也全体现在他那段时日的心性之上。
失而复得，已经是万幸。
他们二人能有今日，又是谈何容易呢。
风瀛想到了每每寻到了有关伽瞳的消息，辰凝都是最为忐忑的那一个。往日的稳重，似是与伽瞳相关便自然而然的失效了。
他淡淡笑了笑，轻声问道：“说起辰凝，他去了何处？”
“他去了丹泉。”寻颜淡然答道。
“他与问淮那一战，受了不小的伤，时应当好好养养。”风瀛念叨着，回眸之间，又问了句，“伽瞳呢？可还是睡着？”
寻颜摇头，答道：“我来你这之前便已经醒了，我也让她去了丹泉。我自然……也没告诉她辰凝在那处。”
“你这真是……”风瀛听了不由得笑道，“帮大忙了。”
“好生相处嘛，毕竟安生的日子不多了。”寻颜抬头，眼中是黑夜之中过得点点星光，是云层之上与那些仙家的仇怨。
她说：“其实说来是对付天界，不过也是对付一个扰了天帝心神的魔。”
“是啊，算是深仇大怨呢。”
其中，掺杂了六界之中的斑斑血迹，无可饶恕。
“时候不早了，我回房间了。”寻颜起身，轻轻说着，“石板在你手中，看与不看，皆由你心中所想，记得还给掌柜便可。”
寻颜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风瀛看着手中的石板，想着那些发生的，与那些即将要发生的。
倒是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而另一处的伽瞳，怀中抱着衣物，缓缓走着自客栈到丹泉的那一段小山路，刚看到围着温泉池子的隔板。
丹泉之水不是凡物，有助于修行，也能稳定住受损的灵识。
寻颜是这么与她说的，反正休息的差不多，一人在房里也睡不着。
便也来了。
那是一处露天的温泉，四周的隔板是一些用竹子做成的，翠绿色应着地上的薄雪，倒很是好看。
那小门并没有合上，伽瞳轻轻一推，推开之余，还伴随着些许不算悦耳的声响。
进去了之后便不再是铺了一层雪的泥地，而是以一根一根的竹子铺起来。伽瞳在一边脱了鞋，取下了原本在发上的饰物，整整齐齐的放在了原地。
她缓步行到了温泉边上，将放衣服的托盘放在岸上，自己则是坐在岸边，用脚尖去探了探水。
觉得水温尚可，伽瞳便是将外衣褪去，进了温泉。
温泉的石壁出有着一截高出来的平整石块，伽瞳坐在那石块上，泉水正好的在她的脖子处。
那泉水的热气让伽瞳很快的放松下来，伽瞳觉得身子很舒服，却是在双脚挥动之间，点到了什么东西。
很硬，但不像是石块，很平整，或是说很光滑。
莫非是盘踞在丹泉中的什么妖兽？伽瞳疑惑之间，却是瞧见了不远处的水面上冒出来的几个泡泡。
这便是让伽瞳更加坚定了自己这个想法了。
伽瞳伸长了腿，一直不罢休的去点那东西。
这倒是让水中的东西愈发安分不了了。
只见水面忽而波动起了浪花，自水中心探出了一个巨大的脑袋。通体为黑色，生着鳞片，生着长长的角，两侧的那双金色的眸子就这般生生的看着伽瞳。
是一条巨大的黑龙。
它甚至还张着嘴，朝着伽瞳那处喊了两声。
惊起了好些水，让伽瞳笑着闭上了眼睛。
只是伽瞳并没有因此被吓着，她擦了擦脸上的水，轻轻笑着，朝黑龙招了招手。
她说：“大黑龙，你过来。”
那黑龙一愣，疑惑之间，却还是见她满脸的笑意，朝着自己挥手。
只见那黑龙上前游了游，到伽瞳身前不远处，低着头，将那个大脑袋凑了过去。
伽瞳笑着，则是双手将他的头抱住，凑着他嘴的位置，轻轻地啄了一下。
这让辰凝又是愣了好一会儿，辰凝是从来没有让伽瞳见过他的真身的，第一次以这般的样子与她相遇，她倒是先将自己认出来了。
这便是吓唬别人不成，还反被别人给戏弄了。
听见了她的笑声，辰凝迅速变回了人身，一把将她拉入了怀中。
伽瞳笑着问：“干嘛变回来，黑龙多好看。”
辰凝却是用手支着她的下颚，俯身去亲她的唇，笑着道了一声：“人方便。”
他伸手褪着伽瞳已经被水浸透的外衣，将她抵在了最角落处。
辰凝闭着眼，凑着她的嘴角轻声问着：“为何会认出我？”
伽瞳搂住了他的脖子，答道：“没有为什么，自然而然。”
自黑龙从水中探出头，在伽瞳瞧见那黑龙的第一眼，她便知晓了他是辰凝。无论是气息、眼神还是任何一个地方，都能让伽瞳自一丝一毫的熟悉感之中察觉出来，这就是辰凝。
辰凝听后，眼眸闪动着，犹如沉沉黑夜之中闪过了几道星光，深邃而又透亮。
他因伽瞳说的那些话，感到高兴。
“你可是受了伤啊？”伽瞳替辰凝擦着脸上的水，“严重吗？”
辰凝只是轻轻摇着头。
“你看你这里。”伽瞳指着辰凝身上的一处，辰凝垂头去看伽瞳所指的地方。那是一道不深不浅的印记，是那日与问淮比约战时，被问淮伤到的。
也不知问淮拿的是什么武器，划到了肩膀，不似寻常的外伤，而是将那份痛带入了骨子之中。
他养了好些时日都没有好转。
但面对着伽瞳，他也只是随意摸了两下，道了声：“无碍。”
他不想让她担心，就像……她也不想让他担心一样。
辰凝觉得在他面对伽瞳时，会生出很多种情绪。但全然说起，都是那份失而复得的欣喜，与想要与她走过余生的希冀。
这夜辰凝已经很克制，毕竟是在人界的温泉小山上。
伽瞳背后那几道深深的红印，都是竹子缝中夹杂着的石子硌的。
他小心翼翼的将伽瞳抱回客栈，去了他自己的那间客房。他本想将她放在床榻上平躺，可在他在伽瞳身旁躺好后，她便会自发的转身枕在他身上睡。
伽瞳睡得沉，辰凝笑着将她搂在怀中，寻着她背后的伤处。
有几道新添的划痕，也有一道已经愈合的差不多的伤痕。
辰凝看着那道伤痕还余了浅浅的颜色，狭长状，应是被类似长鞭的武器所伤。
辰凝略微的皱眉，自指尖传来的不适感让他想起了伽瞳在死牢之中度过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