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凝略微的皱眉,自指尖传来的不适感让他想起了伽瞳在死牢之中度过的那一年。
他终究是想象不出,那几百个日夜,她一个原本就带着重伤的姑娘,是如何挺下来的。
只是死牢之中的事情伽瞳则是不愿多提分毫,就算辰凝有意问起,她只会淡然的说:“我回来,不就好了。”
是,她能回来,的确是让辰凝最为舒心的地方,但那些她曾经所经历的伤痛是非,都像是烧红的烙印,在辰凝的心中烙下一道又一道。
辰凝也会心疼,他也会在意,那些伤了伽瞳的所有人与事。
想到这里,辰凝也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将自己的些许灵力凝聚在自己的指尖上,往她的伤处传去。
似是睡梦中会变得敏感些,即使辰凝下意识的动作轻些,但在触及伽瞳伤处时她还是微微颤了颤。
无论她有多么深厚的修为,有多么强横的战力,她也终究是个女子。
本该是受人保护,她却一直想要保护别人。
他看她的神色极其温柔,他轻轻地摸着她的头,说着:“以后那些痛处,可分给我,我愿与你一起承受。”
辰凝也在此发愿,能在往后的日子中,将这些话变作现实。
今日伽瞳醒时,辰凝已经不在身边了。
她下意识的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她发觉昨日硌伤的后背几乎是没了痛感,许是被辰凝发现,用灵力温养了很久。
伽瞳握着被子,倒是想起了昨日的事情,她伸出了一只手支住了脑袋,愣是整张脸都没出息的红了起来。
也正是此时门被推开,让伽瞳着实吓了一跳,见自门外进来的人是辰凝,才缓了一口气。
辰凝端了个小托盘,抬头见到了伽瞳坐在床榻之上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道了声:“可是吓着你了?”
伽瞳将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一个劲的摇头。
许是这一次没有酒,让伽瞳将来龙去脉都记得深,此番又是忽而见了辰凝,便生出了莫名的情绪来。
辰凝只是笑了笑,自托盘上拿出了些东西,迈着步子朝着伽瞳走来。
他说:“趴着睡一下。”
被子里的伽瞳听了一激灵,将被子裹得更紧了几分。
辰凝皱了皱眉,又道了句:“让我看看你背后的伤。”
伽瞳自被子中探出了一个头,看见了辰凝夹在指缝中的针,伽瞳这才知道辰凝想做什么。
她一面应着,一面乖乖趴在了床榻之上。辰凝隔着衣料去寻她背上的那处伤口,但他触到了那一处,轻轻按压之间,让伽瞳也愣了一愣。
那是一处旧伤,让伽瞳有些心慌。
辰凝问:“这是何时伤的?”他的语气之中带着些烦闷,还带着些不快,伽瞳都切切实实能感受到。
伽瞳诚然答着:“死牢之中,被一个大妖打伤的……其实那些伤,都好的差不多了,也就余了这一处,不痛不痒的。”伽瞳本想尽量说的简单淡然些,不让辰凝担心,但这番解释之间,让她愈发不知如何说下去了。
“痛吗?”他问。
“不痛,应该……嘶……”那轻微的痛感忽而伴着撕裂般的疼痛,让伽瞳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扭着头去看辰凝,见辰凝脸上挂着一丝阴霾,他施了几根针在方才伽瞳觉得痛的那处,将灵力聚在掌心,一点一点的融入到伽瞳那伤处去。
灵力带着些暖意,缓解了几分疼痛。她是浑玉,辰凝是天生仙骨,浑玉克仙骨,仙骨却是浑玉的上乘灵药。
辰凝的样子很是认真,此时他所有的神色都落在伽瞳身上,让伽瞳觉得,恍若在梦中。
他收了灵力,也将针一道拿去。伽瞳见她坐在了床榻之上,看着她,道了句:“你可化作真身。”
“嗯?”伽瞳有些疑惑,“为何?”
“好随我去丹泉,好生养伤。”辰凝说的极为正经,但伽瞳好像是看清了自他脸上飘散过的异样的神色。
昨日伽瞳本是欣然去丹泉休息的,却是冒出了眼前这条大黑龙。
想到此处,伽瞳便也听了辰凝的话,低声念了几句什么,便化作了一只白色的小狼。
小狼仰头朝着辰凝看了看,辰凝则是俯下身来,将她抱在了怀里。
辰凝问:“你是何时知晓你妖族的身份的?”
伽瞳答着:“辛俞带我去过沧澜岭的雪狼族地宫,我的血,能打开宫外的石阵。”
辰凝挠了挠伽瞳的头,挂着几分略微苦涩的笑意。自是被天界诓骗了这么多年,他本觉得,伽瞳会极为不能接受这个身份。
可伽瞳从死牢归来,生出了很多变化。自曾经的徘徊变的坚韧,自曾经的拘谨变的随性。
甚至将以前对辰凝那番拿不稳,握不住的情意,都变的热烈了很多。
辰凝轻轻说着:“会……排斥吗?”
“排斥又如何,这本就是我自己一直想要知道的东西。”伽瞳伸了伸爪子做无谓状,“命运弄人罢了。”
“是,那往后的事情,一起面对吧。”辰凝笑着说道,“破了这不该存在的命运。”
浑玉仙骨,生生相克。
辰凝想要将这自古以来已是定论的东西打破,更是要将这道紧锁着他与伽瞳的枷锁打破。
“好啊。”最是艰难险阻之间,辰凝只望着伽瞳能与他共进退。而伽瞳正是咧嘴笑着,答着让他能变的无懈可击的话。
“辰凝,你醒了没有?”
正是风瀛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辰凝道了声:“醒了,进来吧。”风瀛便将门推开。
风瀛手中正夹着那块石板,他兴致冲冲的进了辰凝的房间,倒是将目光落在了辰凝怀中的小狼身上。
风瀛笑道:“头一次见你真身。”
伽瞳也笑道:“我也是头一次自己变作真身。”
伽瞳以前化作真身,都是在死牢被大妖们打回去的。
在妖族之中,那叫打回原形。
是受了极其打得伤,与死亡仅存了一线,便会被打回原形。
或许伽瞳永生都忘不了在死牢之中度过的那数十个夜晚,夜里血腥味弥漫,能听到外面武器与青石板相擦的声响。
身上的伤是火辣辣的,唯有脚踝处的寒铁让伽瞳知晓自己还余有知觉。
就算是最后逃了出来,那夜里被打伤到只存了一口气,在第二日又被救回的恐惧之感。
让伽瞳至今,对黑夜都存有阴影。
但她发现,若是与辰凝一起,便能睡得安稳。
应当是他给她的那一份爱护,化作的安心。
“有何事?”是辰凝的话将伽瞳自思绪之中拉了回来。风瀛正是用手指触着伽瞳的爪子,听到辰凝的声音,便是笑着放下了手,看向辰凝的那道目光极为坚定。
风瀛说:“辰凝,我要向你约战。”
风瀛这么说,显得突兀了些,辰凝皱眉问着:“为何?”风瀛则是说:“为了她。”
他指着的是伽瞳。
“伽瞳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是要维护她的幸福。”风瀛说着,“与我一战吧,也算圆了是你我之间一直缺着结果的比试。”
那时候伽瞳小,许是不记得风瀛对她说的话。
风瀛那时说将来娶伽瞳的那个小子不说要将前面的几个师兄都打倒,至少也要打得过自己。
如今,他来兑现这个承诺。
伽瞳还是那个被风瀛的话惊的有些发楞的样子,她确实不记得风瀛有没有对她说过什么话。但她又觉得,也就是风瀛的性子,风瀛此时的立场,说出这样的话,才像他。
倒是辰凝舒了口气,道了声:“可以。”
“其实,无需这些。”伽瞳轻声说着,又自真身变做了人形,“一个冥界二殿下,一个苍城城主,若是两败俱伤了,该如何?”
听了伽瞳的话,辰凝白了一眼风瀛,说道:“无事,两败,他伤。”
“你说什么!你败,你伤!”风瀛大声回敬着辰凝,气的只跳脚。
辰凝却也只是笑笑,他低头与伽瞳说:“点到为止罢了,我与风瀛倒是从未认真打到分出胜负过,也算是了却遗憾吧。”
以前风瀛与辰凝一道练剑,比上一比,倒是各有千秋。
风瀛修为一直都不弱,辰凝则是有天生仙骨加持。若是硬要定个胜负之分,可能这二人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清楚。
多是机缘巧合,弄出来的取胜之法。
例如,风瀛说他没吃饭,剑没握稳。
例如,打到一半,就被长璇上神做私斗处理给拎走了。
此次倒是风瀛首次如此正经的约战,又事关伽瞳,让辰凝哪里有拒绝之理。
倒不如潇潇洒洒的展开,再去考虑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