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凝是自袖口之中摸出了一颗小药丸交给了岚奕，岚奕接手之余，辰凝还看了看伽瞳。
剥离精元要耗费些许时间，与辰凝商量的结果便是让流云好好睡下。这小药丸不过是他从他姑姑的药房之中摸出来的有些安神之效的药，当真能让流云好生睡下的，还是只能靠伽瞳的法术。
流云无甚修为，伽瞳的催眠术能让她毫无防备之间睡好些时候。
见流云将那药丸吃了下去，伽瞳眨了眨眼，似是带起道光落入了流云的眼眸之中。
流云是倒在了岚奕的怀中，他将流云抱在了怀里，便去了内屋。
自他从房内出来，伽瞳便知道他已经做好了觉悟。
妖的精元伴随着妖一生，岚奕的一身妖力与修完，全都汇集在了这一枚精元珠之上。他是运气将它强行逼出来的，伽瞳就在他身旁替他护法，期间他险些撑不住，是伽瞳为他续了好几次灵力。
在为他渡灵力的时候伽瞳就感受到了岚奕周身的妖力与自己身上的气息似是存有略微的相同，带着丝丝寒意，看似凶狠却又是聚散有力的气息。
伽瞳看着岚奕强行凝聚也存着些牵强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
是辰凝将她护在了怀中，轻轻地说：“若是能换来流云的眼睛，岚奕自己也是极其愿意的。”
他本就是大限将至，与其悄无声息的离开，倒不如在大限之前，为最心爱的人做最后一件事情。
“只是对他们来说，太过于不公平。”伽瞳轻轻说着，“可世上哪里存有两全其美呢？”
要光明，便必须舍去其中一人的性命。
伽瞳看着他们的事情，却是想到了自己与辰凝。
如若天界当真要与辰凝为敌，那自己又如何能在保全自己的道义之上，又将辰凝好好护着。
岚奕将精元珠拿出来时，面容之上的疲惫之色，很是深沉。
伽瞳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岚奕额头之上绘下了一道印记，将那段诀捏好之时岚奕周身泛出些金光，在那金光的沐浴之下，岚奕眯了眯眼睛，倒是比起先前精神缓和了许多。
这是伽瞳借给岚奕的半身灵力，让岚奕有足够的时间能好生与流云道别。
岚奕适应这道灵力比伽瞳想象之中要快很多，就像这道灵力原本就是他自己的一般。
精元珠是岚奕亲自引导给流云的。
顺着岚奕的灵力涌入了流云的眉心，辰凝倒是寻来了条白绫，遮盖了流云的眼睛。他说：“首次见到光，可能会有些不适。”
余下的时光，只是需静待流云醒来罢了。
“李大人的灵力，与我的灵力很是相像。”岚奕轻轻说着，双眼之中透着些光芒，“恍然之间，想到了沧澜岭的族人们。”
“沧澜岭是何地？”伽瞳似是从未听说过。
岚奕指了指窗外，笑道：“自此朝北，妖族之地，有两峰之间一山岭，就唤作沧澜岭，是雪狼族的领地。只是……千万年之前，那雪狼族便被天族灭了，应当是无所剩。”
岚奕就是雪狼，活了千万年，终归是越不过那道修为大限。
“雪狼族善用灵冰之术，当年是妖族之中极为善战之族，天妖之战中，却是首当其冲。”岚奕看着伽瞳，淡淡说着，“千万年前，很是长远了。”
长远到，伽瞳都不知晓有雪狼族这一族所存。
“以前的事，就不多说了。”岚奕说着，“今日晚些我会与夫人去杭州城看烟花灯会，二位可想一道前去？”
伽瞳想了想，郑重的答道：“你与她相处的最后时光，且珍惜便是。”
听了伽瞳的话，岚奕轻轻点了点头。
临走前，二人就在流云所睡着的那房间外，是辰凝问的岚奕：“你与她相遇，可有后悔呢？”
若是世人听闻，都会觉得一个妖怪为一个凡人做到至此，极为不值。而岚奕那张寻常都很是沉稳平淡的面容之上露出了些笑容。
笑容之中掺杂着甜意，很像幸福。
他说：“此生我都沉浸于灭族之苦中，除了与她在一起的这些年，感到无比的快乐。”
伽瞳听着，觉得能生出些感受。
若是问伽瞳为何能在人界的短短数月之中放下了根植于内心深处的认知与信仰，可能就是在怀着最最动摇的心时，听见了岚奕说出的这几句话。
一妖情能至此，又何以灭之呢？
她与辰凝别过岚奕之后，便是缓缓地下山。辰凝在前，伽瞳在后，是辰凝停在了原处，伽瞳还未反映过来的撞到了他的背后，才让伽瞳缓过神来。
伽瞳的情绪自小屋之中出来，就不怎么好。伽瞳未说，辰凝未问，却是辰凝最明了伽瞳心中所想的。
“无事，我就是未走稳了些。”伽瞳退了几步，有走到了辰凝的身侧，笑着与他说，“我还要与你过七夕节。”
她倒是希望故事就这般顺其自然的发生，顺其自然的结束，一切如人所愿，不要出什么乱子。
她为岚奕画印记的那手指之上留了个小红点，自这小红点完全消散之后，那借给岚奕的灵力就将全部回归伽瞳这里。
而岚奕便是不复存在。
想起这些，伽瞳便觉得自己心中莫名的，有些哀伤。她不知道以往自己对妖的偏执为何会有这么深，深到就连看到一点点妖的好，都能让自己生些不一样的想法来。
还好是辰凝依旧在她身边，从未将他的想法强加给她。
到杭州城时，天色都已经有了些夜的影子。伽瞳很是喜欢杭州城每逢佳节的样子，张灯结彩的，街道之上都很是热闹。
今日在外的多为女子，伽瞳见她们都环着个竹筐子，三五成群欢声笑语的聚在一处。与辰凝行到城内的一处小河边，就见着许多姑娘家坐在河边，身后放着的竹筐之中有着些彩色的丝线。伽瞳与辰凝就站在桥边，看着姑娘们一边哼着歌，一边在怀中绣着织物。
“乞巧望秋月，穿针千万条。七夕节就有穿针绣花的习俗。”辰凝与伽瞳就站在小河外的小道上，他见伽瞳看的入迷，便是解释道。
伽瞳听了，笑着说：“人界的姑娘都很是心灵手巧。”
“今晚的街道上应是会挂些锦缎绣工，可想去看一看？”
“可以。”伽瞳倒是很喜欢这些新奇的事儿，想也未多想的便答应了下来。
月色越浓，节日的气息就越为浓厚，辰凝与伽瞳在街上穿行。街道之上的人多，伽瞳选择握住了辰凝的手。辰凝迟疑之余，才将她的手握紧，往下一条街道。
那街道之上便是辰凝所说的，挂着一排排的锦缎，身旁的人说起这些锦缎都是今日各个绣坊的姑娘们绣出来的，今日拿了水波最多的绣花针的是揽月楼的红姑娘。那红姑娘绣的是只仙鹤，白羽红顶，倒真是如仙境之中的仙鹤那般灵动好看。
“什么是水波最多的绣花针？”伽瞳问着辰凝，心想着莫不是这锦缎还是在水里绣的不成？
辰凝答：“乞巧节中姑娘门绣花之前都会将绣花针放在一碗水的平面之上，那针漂浮在水面之时水面的波纹越大，那便是被织女庇护的姑娘。”
“真是有趣。”伽瞳仰着头看那些绣品，之中有景有物有人，就像人界诗人写的句子一般，总归都是些们最擅长亦或是最喜欢的东西。她与辰凝在这条街道上缓步向前，买了些果子，买了些小吃，就在河边的一处空旷些的地方坐下。
与寻常的凡人一般，在节日之中笑的开心。
伽瞳问辰凝：“你说我一直留在人界如何？”
似是从未想过伽瞳会说这句话，辰凝看着伽瞳的双目，却是透着坚定。他笑着答：“那自然，甚好。”
确实没什么不好，一道相处，就算有很多不好的事情，都能够一起面对，一起解决。
偶尔有顽皮的孩子将石子掷到小河里，溅起的水花落在了伽瞳与辰凝的鞋子上。随后来的大人一面朝着他们道歉，一面数落着自己的小孩子言行妥当。伽瞳翘起了脚尖看着湿了的那一处，倒是觉得无伤大雅，便抬头朝那小孩子浅浅的笑了笑。
小孩子本是有些委屈要哭的样子，但见了伽瞳的笑容，像是一时间又没有那么委屈了，回了伽瞳一个微笑，才随着大人的脚步离开了。
手中还有个果子，伽瞳咬了一口，嚼了嚼，很是清甜。仿佛在人界的生活就是这般的简单明了，一个果子，一个笑容，就能换一个十分愉悦的心情。
伽瞳看着辰凝，又咬了一口手上的果子：“我倒真的想一直留在这里。”
“我之前便说过，你若是想，可常来李府。”辰凝笑着，看了看河面之上倒映着的灯火，月光，“我都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