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伽瞳修炼完毕,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她跃下床去想提着落霞剑去院子中好生练练剑,却是在院子之中寻到了另一个身影。
伽瞳一看便知那身影是辰凝,他只是穿了件单衣,在院子之中握着剑挥舞。伽瞳倚在一根柱子上看他的剑技,说不上好,说不上坏,但从未与他比试,又何能空谈优劣呢?
她没有出声也没有刻意的隐匿自己的身形,她就静静地倚在不算显眼的柱子上,看着辰凝的动作。其实辰凝除了没有什么修炼的天赋,什么都不缺,他剑握的稳,动作做得连贯顺畅,就连每一个步子都一丝不苟的。
足足三遍,都没有一丝偏差。
最后一式打完,辰凝收剑之际偏了偏头,瞧见了伽瞳。
伽瞳也不知为何,她会下意识的要转身离开,可她正是一转身,便是猝不及防的一头栽进了一道温暖之中。
还未反映过来便被紧紧地搂在了怀里,他的气息有些沉重,在伽瞳的耳边轻轻的说:“为何要走啊?”
他说着这句话时声音透着些沙哑,存着整夜未眠的疲惫,与满心焦虑的不适。
“怕……打扰了你。”伽瞳愣了半晌才说着,她没有想到辰凝会动用灵力在做这些事情上。存了些惊慌,也存了些害羞。
只是辰凝将她环的更紧了几分,与她说:“为何会这么想呢?”
伽瞳笑着说:“可能与你有关的事情,都会如此。”
他静静地听完伽瞳的回答,沉思了片刻。
辰凝放开了伽瞳,伸手去握她的右手,握住了她右手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在手掌之中轻轻地摩挲。
他低头看着她的手,轻轻的说:“你要好生保护着它,不要落入了辛俞手里。”
“嗯。”
“你也要好生保护你自己。”
“嗯。”
辰凝见她答得直接,笑着握了握她的手。伽瞳倒是不习惯辰凝突然对她说的这些话,便是抬头小心翼翼的说:“你这很像是要诀别的样子。”
几声叮嘱,透着沉沉的不舍之意。
辰凝此刻当真是在向与他告别。
只是辰凝舒展着笑颜,瞧着她的眼睛与她说着:“我如何能舍得离开你?”
他说的话伽瞳都信,信到了骨子里,深信不疑。
辰凝带她去看陈先生与宛离,二人醒来后,对于昨夜的事情一无所知。而那小孩子醒来之后连他叫什么住哪里都说不清楚,只是模模糊糊的记得些许片段。
就像是,失了记忆。
失忆之事伽瞳不陌生,她朝辰凝说起:“我会不会也是有个什么东西突然离了身体,才会缺失记忆?”
辰凝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刘勇还被玄管制着,玄向辰凝汇报询问结果时伽瞳就在他身旁。他说起刘勇是个赌徒,在杭州一个赌场之中欠债无数,便想起了栽赃嫁祸一事来骗取金银。本是自己毒害了自己的母亲,却被宛离救好。骗取钱财不成又被赌场追债的毒打了一顿,一时气不过便想要杀了木栖堂一家。
才有了这火烧木栖堂的事情。
伽瞳倒是觉得刘勇其实也非常的可怜,沾上了赌气,便是如落入了无底洞般,很难捞出来。而辰凝则是与玄说起:“刘勇如何处置就应当问陈先生他们。”
确是如此。
去陈先生与宛离暂住的那处时宛离正是极其温柔的为她的丈夫束发,伽瞳与辰凝都停步在了门前,互相看了一眼,却又觉得不便打扰。
还是陈先生瞥见了他们二人的身影,才是咳嗽了一番后,道了声:“你们稍等。”
辰凝与伽瞳退出来,伽瞳还顺带将门带了上。她笑着与辰凝说:“原来这些两个人之间做的事,是不喜欢被别人看见的。”
辰凝笑着看伽瞳,他将她额前有些乱的发整理了一番,才与她说:“你需要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我还要知道什么?”伽瞳愣是想了一想,无果,才又问道,“莫不是我们还有什么没有做过?”
辰凝看伽瞳那一脸无辜的样子,知道她是真的不懂,但也不便在此与她明说什么。只是陈先生过来开门,请了二人进来,才让辰凝有法子将此事好生绕过去。
昨日刘勇放火的事情大致告诉了陈先生,对于他们三人为何会毫发无损的被救出来陈先生没有多多追问,可能本就知道伽瞳是个修仙之人,会些凡人不太能理解的小法术。而辰凝问起他夫妻二人有关如何处置刘勇的事,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陈先生缓了好些,才又说起:“我想……先去看看木栖堂。”
辰凝随即便答应了。
木栖堂于陈先生来说是谋生之所,是安居之所,是与宛离在相伴之地,定当是极其重要的。自李府前去木栖堂的每一步路四人都走的格外沉重,伽瞳看陈先生翘首以盼的样子,内心是极其不愿意让他见到那木栖堂残破不堪的样子的。
可现实如此,他想要去面对,便无从可对。
大火烧得不久,但将木栖堂烧得发黑,几处墙面都烧出了残破。此时木栖堂所在之地围了好些街坊邻居,他们一言一语的,有的说是天灾,有的说是人祸。认识陈先生与宛离的,纷纷围上去,嘘寒问暖的。
伽瞳记得最深切的便是一个老人家握住了陈先生的手,很是担忧的问他:“陈先生,药堂没了可以重修,金银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事才是最好的。”
确是如此,伽瞳看了看陈先生与宛离,倒希望他们能想的开些。
陈先生的表情倒是说不上沉重,说不上气愤,他也是轻轻拍了拍那老人家的手,说着:“无事,无事。”
感觉陈先生经历了这番事情之后变得沧桑了不少,那时候杭州多风,风吹着他的发与衣袂轻轻地飘动。他的嘴角带这些笑容,回身之时上前越了一步将宛离抱在了怀里。
他说:“宛离,对不起。”
宛离似是有些呆滞,一时没有说上话来。还是陈先生缓缓地说:“我没有做到当初许诺你的,给你一个平静的日子。”
“阿佑,其实你能与我相伴,那便是最幸福的事情。”宛离环住陈先生,与他说,“木栖堂还能再重建。”
“你能这么想,我很开心……”
伽瞳与辰凝站在一处,看看他们二人,又看看灰烬飞扬的木栖堂。
伽瞳心中的人界总是美好的,但其实美好与苦难又何以是绝对的。
是陈先生走到伽瞳跟前,说着:“李大人,木栖堂一事……”
“我定会为你们查明此事。”未等陈先生说完,伽瞳便不假思索的答道。她心中想伸张此处的正义,为陈先生与宛离谋个说法。
可自伽瞳说完,不仅仅是陈先生,就连辰凝也随着陈先生一道笑了。
陈先生说的话让伽瞳记得很深切,他说:“我昨夜像是做了个梦,梦里有人纵了火,梦里木栖堂化作了灰,那我现在就想让它是个梦。”
梦与现实有虚实之分,可此时木栖堂被烧之事明摆在此处。
伽瞳很是不理解,若此铮铮事实在此,如何将它当做梦?
是辰凝与她说:“陈先生不想与世事相争,便就随意结了此事吧。”
六界之中有很多种人,有的天资聪颖,想做最高处的人;有的资质平平,想做最简单的人。但其中有也有反向而行的,天资聪颖向往简单,资质平平想攀最高。
伽瞳可能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六界之中是个怎样的人,但此时陈先生便是那个,原本有着极好的心性与医术,却又想脱离俗事的人。
他想归隐,是伽瞳对他说的话最直接的理解。
辰凝送着二人回李府,伽瞳则是带着刘勇去了杭州府。
伽瞳想,就算陈先生不愿再多说此事,但刘勇此行为更多人着想,也应当有所处置。
公堂之上裴先生没有给刘勇任何机会,锁入大牢,严加处置。
而归去李府之时,辰凝与陈先生正是坐在一道聊天。辰凝看到伽瞳之后便挥手示意她过去,伽瞳在辰凝身边坐下,笑着看陈先生。
陈先生也是笑了笑,给伽瞳倒了一杯茶:“李大人喝茶。”
“陈先生不必客气,唤我伽瞳便好。”好似与陈先生首次交流便是带着杭州府的身份去的,陈先生便一直叫自己李大人。伽瞳多少觉得别扭,便在此处提了出来。
“那便依你。”陈先生直爽,遂说着,“我走了,辰凝身边还有你,我也能放心。”
“你要走?”伽瞳问道,“为何?”
“想寻座山,盖个草屋,种种地,采采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