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担心着辰凝会用那面镜子做什么傻事,可当她冲进去时辰凝正半跪在地上吐血鲜血,那寻明镜的余晖还在闪耀着。
毓秀心明,寻明镜在没有认主之前不接受任何寻问,强行开启,只会是闪过残影,并折射出灼烧元神的镜辉。
不是什么好果子。
她上前将辰凝扶起来,说着:“二殿下,你又是何苦呢?”
辰凝却只是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颤颤巍巍的说:“你……可能不懂。”
毓秀是不懂什么,只是她懂得成说的这一句话,便能将他二人之间的距离拉散的,如隔万重山。
那个凡人姑娘叫作风玉,居于秀山之上,是她救了奄奄一息的辰凝上山,而辰凝对她是日久生的情。
他卧在床上昏迷着都是叫着她的名字,一声声喊得沙哑,就像是极其不甘的,寻不到她的半分踪迹。
毓秀有些沉默,心中存了些异样的感受。
像是嫉妒,像是失落。
只是这些情绪若是全归集于辰凝的身上,就便成了情意。
不知何时对他种下了这么深的情意,可到毓秀反映过来时,已经全然抛不掉了。
上神本以为以辰凝的聪明,只需罚罚便能忘了那一段过往。他知晓自己该做的事情,不应当因为一个凡人姑娘而甘愿失掉所有。
可辰凝这般的举动让她对感到惊异,他何时生的情,能种的如此深,让她不敢相信。
这让上神甚至是去寻了天界月神的姻缘谱。
那谱子之上标着六界之人的姻缘之向,原本于月神而言是道天机。可上神去时月神也毫不遮掩的给上神看了,辰凝的那段姻缘线,是断开的。
既是没有姻缘线的相连,又何以有这样一段遭遇。
上神想不通,便也放掉了此事,让辰凝自己慢慢处理了。
那镜辉凶狠,辰凝养伤养了很久。可就算伤口愈合,毓秀也瞧得出,他心中的伤是无法愈合的。
他本就性子平淡,如今话语很是少了,躲着所有人,躲着所有的事情,
那日毓秀路过存放寻明镜的供奉殿,那殿门不像紧闭的样子。毓秀担心辰凝会做什么事便是立马跑了进去,却是见着辰凝呆呆站在那寻明镜前,捂着心口。
毓秀迎上去关切道:“可有受伤啊?”
辰凝摇了摇头,退了一步,离镜子远些,但更像是想与毓秀隔得远一些:“我……没事。”
他还是怔怔的看着寻明镜中他二人的影子,手握着拳,迟迟没有松开。
他说:“但我也定会找到她……”
辰凝转身便走了,很是干脆。他说的这句话让钟灵沉思了很久,就像是想要将他这句话读熟读透的样子。
她看了看寻明镜,寻明镜本就是六界之中的神器。能观六界之事,能寻六界之迹,传闻中还能探寻过去未来的能力。而寻明镜是上神游历六界之时带回冥界的,存放千年,没有人能够降服了寻明镜中灵。
甚至是古书之中对此事都毫无记载。
而就是在这一瞬之时,她多想自己能做寻明镜的主人,能帮衬着辰凝,帮一些是一些。
毓秀与上神说了自己的想法,本以为上神会觉得此想法甚好,却是意料之外的拒绝了毓秀。
拒绝之余,上神还提醒着毓秀:“此事万万不可多想。”
说罢,便是挥着衣袖离开了。
毓秀一人留在原地,愣了好些时间,她不理解,为何一向很是照顾她的上神会就此事如此生硬。明明此事若是成了,无论是帮辰凝,还是帮冥界,都是极其好的事情。
自那晚毓秀悄悄进了供奉殿,手掌触着镜子将自己的灵力一点一点的注入时,那火焰灼烧身体与元神的感觉时,毓秀才懂得了上神所想。
寻明镜认主是件极其严肃的事情,既是自古无来者,要么是契合之人太少,也么是认主仪式太难。而寻明镜是后者,那由指尖汹涌而来的灼热之感像是能将毓秀撕裂,但那于镜子相触着的手怎么也收不回来。
思绪很乱,或者说是全然没了思考的能力,此刻的毓秀像是被那镜中灵所左右的随从,身体所动丝毫不与自己所想相关。
恍然之间,坠入了一片深海,就像是巨剑前的忘川河那般,粘稠覆盖了自己的身体,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那镜子所折射出的光芒很是耀眼,毓秀眼前能看到一个虚幻的身形,像是个长发飘然的姑娘,朝着她笑,身子又伴着那笑容渐渐地消散。
所消散的尘土一点一点的窜进毓秀的身体之中,自额间、自掌心,甚至是身体发肤都是它们进入的门。而毓秀只是觉得自己身体灼热之余,还渐渐地涌现出莫名的力量,汹涌,深厚,与自己的元神与灵,一点点的相扣。
闭上双目之前,毓秀最后一眼瞧见的寻明镜,就像是一弯泉水,清澈,透亮,相较于以往的沉沉光芒,闪耀了几分……
毓秀就是这般做了寻明镜的主人,上神与冥界的其他人瞧见供奉殿上空生出的异象时,毓秀已经昏倒在了供奉殿,墙上的寻明镜耀眼生辉,而毓秀手中还握着一面小镜子,花纹与寻明镜相似,也是清澈透亮的很。
彦城主与上神是最为担忧毓秀的,毓秀记得醒来的那一次,上神就一直守在她床榻边,见她醒来很是欣喜。
上神说:“我不是与你说过就此事不要多生任何想法吗?”
毓秀却是轻轻笑道:“可我不是好好地。”
“那我是不是应当摆一道喜宴来庆贺你被神器选中?”
毓秀点头:“姑姑开心就好。”
神器的传承让毓秀的灵力有了质的飞跃,依照上神所说的,现在毓秀的周身气息已经不属于六界中的任何一处。
洞察万事、掩盖气息,这对毓秀来说,已经是有惊无险之中的大好事了。
毓秀这几日在上神寝宫中静养,上神亲自为她调理身体,那日冥王去看她,都笑着与她说:“本王都不一定有这般的待遇。”
上神是个随性的人,自是放在了心上,才会倍加照顾。而毓秀也深知,寻明镜认主是件大事,当是往后冥界之事都会与自己有关。
毓秀也是在此时在心中发誓,此生定会在上神鞍前马后,不负所托,不负所望。
辰凝也常来看毓秀,毓秀知道他聪明,定是知晓自己硬是要拿这寻明镜的主人之事与他相关。他不怎么说话,只是静静的守在她身旁。就算如此,毓秀也会觉得满足,恍若喜欢之事在单方面时都会是自私的,在自己这里也丝毫没有改变。
“辰凝。”这是毓秀第一回这么叫他,他也怔怔的应,应后看了她的样子,却是又垂下了头。
他说:“好好休养。”
“等我养好了伤,我会帮你寻风玉的去处。”毓秀笑着,她尽量将此事讲的简单随意些,似是这般便能感受不到其中的酸涩。
只是辰凝于此事,想也未有多想,便摇了摇头。毓秀记得他当时说这般话时又多么郑重,让她连一些留恋拉扯之意都生不起来。
他说:“毓秀,你应当能寻到更好的。”
毓秀知晓辰凝是怎样的人,看似清淡随意但如若真的要一门心思的钻向一段情意之中去,便是如何都不会轻易逃脱出来。
她对辰凝自认识到生情,只不过是她一生之中一段极其微小的岁月,以后还会有千万个这般的时间等着她去生活。可她就是在这小小的一段时间中,经历了小芽生长成花树,又自花树化作了枯枝。
要说毓秀最喜欢辰凝什么,可能就是那种与他相处时,他能将所有的温柔都揉碎在一言一行中。就像是浓烈适中的酒,喝一口清清淡淡,但慢慢地尝,便是能品出其中的醇香,其中的回味。
毓秀那时笑着答:“那便借你吉言。”
其实心中的喜悦多于苦涩,可能,成全本就是一种极好的喜欢方式。
自冥界的毓秀变作如今小溪涧的钟灵,是一番成长,但无论她叫什么,她总归都是以前那个喜欢的安安静静的姑娘。
钟灵坐在原处叹了口气,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想起这些琐碎的往事了。
如今的钟灵与毓秀不同的地方,便是身肩的责任,她不想负上神之托,也想像辰凝那般,牺牲自己,为冥界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可还记得自己来人界是做什么的呢?”钟灵指尖敲了敲茶杯,自嘲的笑了笑,“隐藏身份、运作小溪涧、保护二殿下安危。”
这些事情都不会如说出来那般简单,只是无论如何,钟灵都会为此作以行动。
伽瞳是奸细也好,天帝发现了小溪涧也好。
都丝毫不能动摇钟灵对着三件事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