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恒提了两桶温水进了耳房,连同她换洗的衣裳都拿了过去,她这才去厢房里头擦洗了一番。
裙子是白中带粉的撒花长裙,料子不是好料子,可是在这边陲小镇买到这样的织锦已经很不错了。
散了头发,洗过之后用帕子擦了个半干也没有绾,随意的散披在身后,齐臀的长发衬得她人越发的瘦弱娇小。
将阴凉处的药材归置好,取下能用到的部分拿进了屋,然后取了一只小碗,一一大堆的药材就只化成了半碗一点颜色都没有的水,捏着鼻子给莫痕灌下去。
药灌了一半莫痕就醒了,直至喝完药,那眼睛一直都是直勾勾的,动都不带动一下的,一点焦距也没有。
木棉心里一沉,摸出银针朝他的臂前大筋扎下去。
片刻之后,莫痕哼哼唧唧的喊了一声:“娘!”
木棉闻声,这才狠狠的嘘了一口气,抓住他的手腕,体内的灵力缓缓渗入他的体内,滋养他的经脉。
外面传来顾倾川的声音:“鹿?今儿要烤肉吗?有口福了。”
楚凌恒刚刚到厨房门口,直接将手里刚刚磨好的刀扔了过去:“收拾好,然后你就有口福了。”
顾倾川接过刀,任命的戳了戳鼻子。都是鼻子惹的祸,要不是闻见饭香味他能来的这么及时吗?及时送上门被奴役。
等他将那只鹿分解好,木棉也出了屋,看着他在那里忙碌,接了两块肉过去拎进了厨房。
饭已经好了好一会儿了,菜军营的伙房也匀了些过来,应季的土豆和青菜。油盐都不缺,但是都是从军营的伙房里扣下来的。
别人不吃都可以,但是不能怠慢了楚凌恒。若不是顾倾川挡了,怕是还有人要过来专门给他们几个做饭。
将鹿肉切片在锅里煮了一遍沥水去腥,然后在放油爆炒,再炒个土豆丝。两样菜里面就只有油和盐两样,味道可以想象。不过三个人都好长时间没有进食了,早已经是饥肠辘辘,就连一贯挑剔的楚凌恒也吃下去了不少。
吃过饭,洗碗这事情自然又落到顾倾川身上。讲真,顾倾川活了这些年还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情,吊着脸欲哭无泪。
想着前些年都是般若寸步不离的跟着这位在照顾他,顾倾川就有些同情佩服般若,先前的羡慕荡然无存。
木棉出去写了方子给楚凌恒,让他派人去镇上买药,自己则折身又进了厨房,将先前留下的小半碗米饭加水,然后取了一截根须出来切片加进去一并熬,直至米粒成了糊糊。
那是一根人参,年份不久,五六十年的样子,莫痕年纪太小,怕他受不住,所以只扯了一截根须切进去。
治病不光是得针灸吃药,还得好好的养,不吃东西怎么行呢?
将熬好的米糊糊舀在碗里,用勺子搅动,觉得不怎么烫的时候才抬着去屋子里。
莫痕这会儿虽然还晕晕乎乎的,但是人是真的醒了。醒来哪哪都觉得不舒服。他虽然已经八岁了,楚凌恒如他这个年纪早就挑起相府的大梁了,可是他却是自幼被花月奴娇惯着长大的,虽说也皮实,但是也从来不曾受过这样的罪。
这会儿身子蜷缩成一团,抱着被子正哼哼唧唧的哭。
木棉进屋,挨着床边坐了,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道:“哪里难受,说出来。”
莫痕翻了个身面对着床边看了看他,蜡黄的小脸皱在一处,带着哭腔道:“姐姐,我难受,哪里都难受。”
木棉将碗放在了床头的架子上,将他身上的被子拿开,卷起来塞在他身后让他靠着,然后才将碗端过来喂他。
“生病很容易,治病却不容易,生了病好好喝药好好吃饭总能一点点好起来的。”
莫痕哭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木棉瞪眼:“胡说八道,不过是受了凉,几副汤药下去就好了,再好好吃饭,回头就没有事了。”
莫痕便不再说话,木棉伸勺子他就张口,跟木偶似的,饭在他嘴里好与不好半分味道都没有尝出来。往日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雾气,眼眶通红。
他做了一个梦,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有一个男人,他看不清楚那人的脸,只知道那人是他爹,是来接他走的。
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可怕的梦。明明知道那个人是他爹,他依旧怕的要死。莫邪死的时候他才三岁,早就不记得了,爹这个词太陌生了。
他这会儿好想自己娘,想被她抱一抱,想着想着便痛哭出声。
木棉不会哄人,看着他抽抽搭搭的默默收了碗,去了隔壁将屋子收拾出来,将晒好的被子铺上去做褥子,盖的是早上从镇上买回来的新被子。
收拾好了才去打水给莫痕擦洗,哪知刚到门口盆子就被楚凌恒接了过去:“累了大半日了,你歇歇。”转身就喊顾倾川:“去,给那小东西擦干净。”
顾倾川心中咆哮着一脸平静的接过木盆进屋,将莫痕擦洗一遍跟拎小鸡一样的拎进了隔壁,塞进了被子里。
他觉得他顺畅了半辈子,自从遇见莫邪的儿子,他就开始各种倒霉,他跟这小东西八字不合。
若是往日,被他这样对待,莫痕可不得大喊大叫的告状,可是眼下,他除了蜷缩着连动都不想动一下。顾倾川看的直叹气,伸手拍了拍他道:“哭什么?难受了就说出来,喝完药就不难受了,你还是不是男子汉了,唧唧歪歪的跟个小丫头似的,丢人不丢人。”
往日他这样说,莫痕得跳起来拼命,可这会儿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半响才听见他到:“顾叔叔,我爹是什么样子的,我想他了。”
顾倾川一愣,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半响才道:“你爹呀,长的比我好看那么一点点,武功也比我厉害那么一点点,等回了京城,得了功夫,我去找一张他原先的画像给你。你要记得你是他的儿子,要比他更有出息更厉害才是,别动不动哭鼻子,丢人不丢人。”说完,嘘了一口气,转身就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