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从雕花的窗户上投进来,抛洒最后的半点光亮。屋子里的香炉里,香烟袅袅,苏禾香和着原有的些许檀木香,让人有些醉了的感觉。
穆衡山大刀阔斧的坐在帘子外头,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匆匆赶回来的急切,听着屋子里那女子清脆的斥责声,心中是许久都不曾有过的祥和安宁。
帘子后头,木棉坐在床边的小杌子上,手捏着穆君逢的脚踝,用灵力一遍一遍的滋润着他的双腿。
抿着嘴,绷着脸,半响一语不发。
显然是生气的很了。
等到感觉他拉伤的骨头和经脉愈合的差不多的时候,这才将他的脚塞进被子里,绷着脸好一通数落。
“等了十来年了,就差这么几天了是不是?”
“你觉得我跟你说的都是玩笑话是不是?不遵从医嘱,自己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自己都可以成大夫了。”
“腿长在你自己身上,别人再怎么操心好赖都得你自己受着。”
“我给你说,我的诊金可不便宜,年前那回你的诊金都还没有付,加上现在,已经三回了,就算给你打一折,把整个梨花道卖出去都不一定够。你这个样子要是不好可不赖我医术不精,你别想赖账!”
……
穆君逢抿嘴,眸子里带着一丝笑,点点头:“好,回头就将诊金送过去,你不要担心,我不会赖账。”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他准备好的,嫁妆也好,诊金也好,只要丫头愿意要就好。
木棉闻言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已经恢复正常,还有心思与自己说笑,想来是真的不疼了。
起身道:“这样最好。”
转身,外面有婢女抬了温水进来,她净了手,又添了一句:“再躺两日,这两日你消停些,两日后我再来,没有我看着你不许下地。”
穆君逢自知理亏,顺从的点点头。
外头,林长贵疾步从院子外头赶来,停在芜廊下,隔着门口的一道帘子道:“老将军,楚相来了。”
穆衡山嘘了一口气:“什么时辰了?”
“刚过酉时一刻。”
穆衡山起身:“请楚相去琅琊阁,吩咐大厨房备一桌席面送过去。”
林长贵应声,心知这是要招待楚相和楚夫人了。
林长贵刚刚转身,木棉就从里间出来了,不待她开口,穆衡山便道:“楚家小子过来接你了,你难得来一趟,老夫吩咐厨房准备了饭菜,吃过再走。”
木棉点点头,心说正好,饿了。
琅琊阁里,八仙桌上就坐了他们四个人。
至于穆君逢,由于急切的作死,被严令不许下床,这会儿只能在梨花道那边躺着。
屋子里很静,讲究的就是那个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木棉是个饭量大的,穆晨光也正值长身体的时候,六菜一汤扫的精光。
吃完饭外面的天已经看不见亮光了,楚凌恒正要起身告辞,穆衡山却开口留客。
“三月初六离眼下也没有多少日子了,既然是大娶,那就要准备妥当。择日不如撞日,趁着你来了,老夫有些话要对你讲。”
说完,看了穆晨光一眼道:“晨光,楚夫人与你年纪相仿,按着辈分你要喊一声姐姐的,又救过你的性命,你要好好招待才是 。”
这是要将穆晨光和木棉支开与楚凌恒单独说话了。
穆晨光与木禾相处的极好,在他看来 甭管什么辈分不辈分的,木禾的姐姐就是他的姐姐,再加上救命之恩,得了机会自然是要好好款待的。
当下便笑道:“木姐姐,跟我去落笙院呀,我跟你讲白鹭书院的事情。”
穆衡山道:“七尺男儿,不可搬弄是非。”
穆晨光鼓了鼓腮帮子,期待的看了木棉一眼,木棉暗自觉得好笑,抬脚便跟着他一起出了屋子。
出了琅琊阁,穆晨光就叽叽喳喳的话多起来,多是十三四岁的孩子该有的活跃,少了当下这个年纪的人那种稳沉。
“姐姐,木禾怎么不来府上找我玩?”
木棉道:“你要上课,早出晚归,还有时间找他玩?”
穆晨光道:“我们每七天都要沐休一日的。”
木棉点点头 不错,原来星期天这个东西从古代开始就有的。
接着便又听少年继续抱怨:“都说了一起去上学,怎么又跑去学医,两个人一起多好啊!”
木棉道:“有道理,不过为什么不是你和木禾一道去学医,而是他非得和你一起去上学?”
穆晨光一愣,连步子都跟着他的表情一起顿住了。
对耶,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
学医也不是不可以,反正自己是不能和祖父三叔那样子习武上战场的,穆家的子弟也不用去考状元,学医也没有什么不好。
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木棉心中咯噔一声,心道糟糕,不会是意动了吧?自己真的就只是随口一说。
“走吧,起风了,不是要去你院子里 不是要跟我讲书院的事情吗?”
思绪被打乱, 穆晨光暂时不纠结这件事情,加快步子走到她前头,朝落笙院走去。
进了屋子,院子里的小丫头上了茶水,穆晨光招呼她坐下来道:“姐姐还记得那个杨山长吗?”
木棉一头雾水:“哪个杨山长?”
“就是那个死了孙女的那个,你在义庄里发现的那个女尸。”
这样一说,木棉这才想起来,就是那个杨什么来着,据说是很有名气的大儒。
“杨山长怎么了?”
穆晨光撇嘴:“杨山长不做山长了,去护国寺带发清修了。”
呃……
木棉一愣,不等她开口,穆晨光又道:“我跟你说,就是那个了玄大师,他拜在了玄大师门下的。”
“了玄大师收徒了?”
穆晨光摇摇头:“不是太清楚,我也是听同窗讲的,据说没有正式收徒,只让他在寺庙里清修。他女儿死了,孙女也死了,除了一肚子学问他其他什么都没有了,不想贪恋尘世,愿常侍佛前。”
“这样啊?”木棉点点头:“你好好读书不要跟人家一起乱讲啊,谁当山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懂了多少学问。”
穆晨光道:“我这不是可惜吗?杨山长是大楚学问最好的,去白鹭书院求学的都是奔着他的名头去的。这么一走,损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