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殡天了?
孟孤卿看着前来报信的顾顷川有些不敢置信。
顾顷川心里叹了一口气,别说八王爷不信,他也不信啊,可确确实实人是死了,还是相爷亲口说的。他不信别人,还能怀疑自己的主子不成?
“王爷,相爷让我传话给您,让您即刻进宫主持大局。”
孟孤卿一愣,而后心就砰砰跳起来。
这回不同年前拜楚凌恒为师的时候那种心情,这会儿不敢置信而后就是激荡的狂跳,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
原本有太子挡在前面,他生母身份低微,所以他并没有想过,他只想好好的活着。
没有想过不代表不想 都是先皇的儿子,那个位置谁都有机会。
“老师他人在哪里?”
顾顷川道:“属下不敢过问相爷的去向,不过想来已经不在宫里。”
孟孤卿瞬间就领会了他的意思:“本王这就进宫,只是还需顾先生助我。”
顾顷川点点头,楚凌恒既然让他来,自然就是要他送孟孤卿去宫里。
紫宸殿被血洗,皇帝身死,这事情一旦传出去定会起莫大的波澜。
顾顷川此刻既是送孟孤卿进宫,也是去清洗的。
而楚凌恒自己,杀了孟筠莜,心中的戾气散尽,纵马出了城,朝护国寺赶去。
了玄大师曾经说过,今生他与棉棉缘分天定,定然不会就此分别。
自己身上的毒已经解了,那棉棉去了何处?
这毒到底是怎么解的,他需得问个究竟。
赶到护国寺时已经夜半,马儿停在护国寺下面的千年菩提古树下头。
他抬脚摸黑沿着石阶朝寺里走去。
刚刚走了一半,便听见护国寺内警钟长鸣。
他心中一凛,挥袖就朝寺内掠去。
拍响寺门,守门的小和尚揉着眼睛将寺门拉开一道缝,露出一颗光秃秃的脑袋,借着灯笼的余光看着外头的来人:“施主,这么晚了您有何要事?”愣是没有将楚凌恒认出来。
楚凌恒沉声道:“夜半三更寺里钟响,发生了何事?”
小和尚一头雾水,显然还没有弄清楚状况。
楚凌恒却没有那耐心等了,一把推开他,强行进了寺门。
“哎,喂,施主……”
不理会小和尚在后面大喊大叫,他快速朝大雄宝殿赶去。
大雄宝殿里,护国寺十二堂的主持都到了,慈恩大师坐在中央,手捻动着佛珠闭眼诵经。
楚凌恒常来护国寺,经文也是常听的,眼下这些人诵的是往生咒。
往生咒。
谁死了?
还响了大雄宝殿的警世神钟?
他心头突突的跳,没有惊扰众人,抬脚便朝寺庙后面走去。
夜已深,护国寺内却是灯火通明,值夜巡逻的武僧一个也没有碰见,到处都是悲戚的佛音。
他径自来了了玄的小院,禅房门口的灯笼也亮着。
松枝和松平两个跪在蒲团上也在诵经,却不见了玄的身影。
院门从外面被强行推开,楚凌恒大步进了院子。
松枝惊的睁开眼睛起身出了禅房,见到来人合手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而后悲从心来再也忍不住哭出声道:“相爷,师叔祖他,坐化了!”
楚凌恒一愣,眉头拧在一处半响都没有舒展开来。
老和尚死了?
老和尚怎么会死呢?明明不久前他才喝了自己用血为引泡制的菩提茶,怎么会死呢?
他还没有问清楚自己的毒是怎么解的,还没有问他棉棉去了何处,还没有……
他还是十几岁的时候在宫里的御膳房遇见的了玄,他们当时因为一只百膳鸡而大打出手,因此结识,最后成为莫逆之交。
然后他才知道,那日御膳房的相遇不是偶尔而是必然,了玄是在那刻意等他的。
护国寺历代都有一人应势而生,应势而存。
楚凌恒只知道,了玄就是那个应势守护楚家的人。
没有人知道他的年岁 ,除了方丈慈恩称他师叔,满寺僧人都喊他一声师叔祖。
每年他会下山一次,在楚府小住半月,并不是为了酒肉,而是那带着楚氏一族纯净之血的菩提茶。
他说的,只要此茶不断,他便能万古长存。
言犹在耳,人却已经不在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血液里的毒,又或者是因为离开的这三年不曾亲手替他烹茶的缘故?
楚凌恒的心乱了,不论怎么想,他都觉得了玄的死是因为自己,他是被自己带累了。
松枝和松平两个小和尚却不懂他心里想的那些,只道:“师叔祖走的很平和,说是他大限已到,该走了,让小僧转告相爷,护国寺会另有人与楚家结契,守护一方安宁。”
楚凌恒这才有些艰难的开口道:“大师的遗体呢?”
松枝道:“师叔祖坐化,得舍利子九颗,被慈恩大师拿去供奉在了大雄宝殿里。”
楚凌恒点点头,这会儿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能干什么?
或者,去前面的大殿里替了玄上一炷香?
好像,他能为那老和尚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一语不发的转身朝外走去,细看脚步竟然有些踉跄。
一旁的松枝有些不高兴,扯了松平一把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师叔祖交代了,让我们俩以后都跟着相爷。还有楚夫人,小僧都还没有说。”
松平掩上门恨恨的看着他道:“小僧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修禅。师叔祖是为了替木施主重筑根基才会坐化的,木施主却是因为救楚相才毁了根基的,一切皆由他而起,干什么要告诉他 。”
松枝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怎么能这样想,师叔祖明明说了是他自己大限到了……”
松平冷哼:“那你跟他去好了,小僧一个人在此守着也无妨。”
话毕,袖子一甩就又盘腿坐了下来,合手闭眼诵起经文,不再理会松枝。
松枝有些难过,他与松平一起来的师叔祖跟前,平日里关系很好,可是师叔祖一死,怎么什么都变了呢?
他想了想,抿嘴出了屋子。
师叔祖曾教导过,出家人不打诳语,不管跟不跟楚相,师叔祖有命,他不能欺瞒。
他刚刚出屋,身后的松平就睁开了眼睛,眸子里尽是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