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恒站在大雄宝殿外头却没有勇气进去,索性双腿一屈跪在了外面的石阶上。
老和尚在世的时候就是一个不拘礼数的,去了想必也不会在意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他就在此,送他最后一程吧!
他就在那里跪了一夜,殿内的诵经声响了一夜。
前往青州的官道上,一辆宽大的马车缓缓前行。
赶车的是一个穿着月白色葛布长衫的男子,脸上罩着一只银白色似铁非铁的面具。
车里坐着一个女子,看着年约十五六得样子,眉目如画,精致的不似凡人。
许是颠簸了一夜,即便是在马车上睡着也没有睡太好,女子掩嘴打了个呵欠,美眸里就起了一层水雾。伸手将帘子撩开一道缝道:“爹,我们还要走多久?”
男子回头,哪怕隔着面具,也遮不住眸子里的宠溺。
“快了,你再睡一会儿,然后我们寻个地方停车,收拾些吃的东西。”
车里的人应了一声,蜷缩在榻上不一会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马车依旧在走,只是速度越发的慢了,车轱辘的声音和马蹄声交相呼应。
走了不远,碰见了一条岔路,面具人不假思索的驾车离开了官道朝岔路上驶去。
走了不过半日,车又走的极慢,也不过刚刚离开京城没有多远,说起来都还在京城的治下。
可是想着棉棉的身体,他觉得回香河村那山上固然重要,这路上也很重要。
丫头的身体哪里能日夜兼程的赶路颠簸。
他虽然不是修行之人,可也是习武的。了玄大师说木棉根基尽毁,在他看来就跟那些习武的人武功尽失一样。
一个高手,旦夕间失了内力成了废人,那就真的是废人了,身子连常人都不如,即便是好生将养,也不见得能寿终正寝。
木棉眼下就是这样。
虽然了玄也说若有机缘会好,可是面具人,不,直接说是穆君逢吧,他根本就不信。
一时间满腹怨恨悔恨。
怨楚凌恒,将自己女儿迷的神魂颠倒,连修为都不要了也要救他性命。
怨自己,若不是顾念那么多,想那么多,诈死脱身不敢露面,棉棉怎么会认得楚凌恒的。
不管他与贾氏的纠葛,棉棉怎么说也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女儿。
这条道他熟悉的很,岔路过去就是一处小镇子,虽然不大,可是很繁华,毕竟离京城近。
进了镇上,他直接住进了松溪客栈里。
他清楚这是楚凌恒手底下的产业,若是住进去,说不定楚凌恒很快就会找过来。
他恨不得永远都让楚凌恒找不到棉棉才好,但是又舍不得女儿受苦。
松溪客栈是镇上最好的客栈,木棉此刻如同刚刚粘在一起的瓷娃娃,看着是好的,沾则既碎,一点也马虎不得。
风餐露宿什么的他根本就没有想过。
反正在京城他也不能露面,真正活在人前,不如带木棉回香河村。
了玄大师说那山上有一处地方,极适合棉棉修养。
大师的话总是不会错的。
进了客栈,要了两间上房,穆君萧并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扶着木棉上楼先送她进了屋,然后再下楼要了饭菜。
还多给了银子让伙计去厨房说一声,熬上一只老母鸡汤晚一些给木棉喝。
吩咐妥当之后这才回自己的屋子。
只是刚刚坐定又起身出屋子去了隔壁。
本想推门进去,想了想还是先敲门。
女儿已经长大了,是大姑娘了,他总得避讳着点。
木棉也没有想过没有了灵力自己会虚弱成这个样子。
她记得刚刚来的时候,身体里不也是没有灵力,睡了两日便生龙活虎的,而且力大如牛。
到底是不一样了。
从客栈门口到屋子里,这么点距离她就喘的不行。
怪不得有那些人武功被废之后宁死也不愿苟活,这种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靠在床头还没有把气喘匀便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谁?”
穆君萧在外面应了一声:“是我。”
木棉道:“进来吧!”
穆君萧这才推门进了屋。
见木棉靠着床,往里走了两步道:“是不是累了,我让人做了饭菜送过来,你先靠着枕头躺一会儿,就不要下床了。”
木棉摇头:“吃饭都要在床上了,那可是真的废了。”说罢就坐直了身子。
穆君萧站在两步开外有些无措。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恢复了记忆的缘故,他总觉得眼前的棉棉和自己记忆里的棉棉差别甚大。
那个娇纵的,不谙世事的丫头和眼前这个完全无法重叠到一处。
在被带到护国寺禅院的时候他心里是有一些激动的。
造化弄人,他这辈子注定是不能活于人前的,更不可能与亲人正大光明的相认团聚。
棉棉需要修养需要人照顾,舍他其谁?
可是,那点激动很快就消失了。
他在京城呆了这么久,无论是贾氏还是三个儿女,他都打探的清清楚楚。
贾氏,夫妻一场,孩子都那么大了,不管如何他没有什么立场去说喜欢或者是厌恶。
倒是木絮和木禾俩,长的越发的好了,他从未想过的好。
唯一意外的就是长女木棉。
他可以肯定,之前的木棉是不会武功也不会给人治病的。
不仅如此,性格也相差甚远。
可要因此怀疑她的真假,穆君萧觉得根本没有那必要,自己的女儿,无论性格怎么变,无论行事如何不同,血脉相连总不会错的。
可是他还是有些无措。
许是因为离开这三年时光太久,女儿与自己生疏了?
若是以前的棉棉,定然是不会这般要强的。
木棉哪里知道他想了这么多,当然,也不在意他多想。
于木棉而言,眼前这个人与贾氏是一样的,都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
只要能说的过去,她都愿意顺着敬着,就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毕竟人这一辈子,有亲人在旁总比孤家寡人好的多。
但是她有她自己的行事章法,不可能一味的迁就谁。
相安无事便好,若是不行,她不会因为那些东西委屈了自己。
薄凉也好自私也罢,她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