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衡山确认连云月已经离开,这才回转,抬脚去了听雪轩。
穆晨光已经不拉不吐了,还能少许的进食,他心中的大石头也算是落地了。
至于穆君逢,那就是个倔驴,可惜的是这回算是碰见了克星。
木棉让人将他直接送回了梨花道,却不给他开药,任由他又拉又吐,只半日的功夫就再没有了发疯的劲头。
穆衡山对于这个儿子满心的无奈,自从他废了双腿从战场上回来脾气就越发的古怪。穆家没有几个人了,穆衡山便无意识越发的纵容他。不纵容又怎么办呢,他那个样子,穆衡山只觉得自己说话大声一些对他都是一种苛责。以至于后来的现在,他拿这个儿子根本就无可奈何了。
如今遇到这么一个能克制他的人,穆衡山觉得,这或许是一件好事。
眼下,家里的两个孩子不需要他操心了,他便开始考虑其他事情了。
外面疫症肆虐,先皇又在此时大行,天下大乱,苦的是黎民百姓。
他没有忧国忧民的好心肠,但是他会为穆家几代人感到不值。
外敌没有能入侵,百姓却因为内乱而丧命。
这种死法让他想起来就无比心痛。
听雪轩里,木棉趴在床上,楚凌恒捧着一卷《史记》正在给她读书中记载的历朝历代的人文事故。
知道她不喜欢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楚凌恒尽量在书中捡了那些有趣的事情读给她听。
声音温润,读书读的极好,木棉趴在迎枕上听着听着竟然有几分入迷了。
穆衡山进院子的时候楚凌恒读的正是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那一段。
·“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万方,故不笑。幽王为烽燧大鼓,有寇至则举烽火。诸侯悉至,至而无寇,褒姒乃大笑。”
木棉抬头看着他道:“世人都说褒姒红颜祸水害得幽王亡了国,却从不提幽王愚蠢,作出这种狼来了的举措失信于诸侯,断了自己的生机。千古骂名就此让一女子背负,何其不公。”
楚凌恒看着她脸上的愠怒和不屑合上书道:“不过一故事尔,棉棉何必当真。”
“都说世间有的戏里才有,你不必哄我,什么是虚什么是实我还是能分辨的清楚的。明明是男子无能,视江山社稷如儿戏,最后这千古骂名却要女子来背负。何其不公。”
楚凌恒哭笑不得,他只是怕木棉这样趴在床上闷的慌,所以随意的寻了一本书来读给她听。只是读书而已,虽说是史,但也不能尽信,却不想她竟然较真了。
放下书,起身走到床边坐下道:“不读书了,我抚琴给你听?”
木棉道:“会弹催眠曲吗?会的话你就弹。”她需要狠狠地睡上一觉,这样子时间才能过的快一点。不然,一直这样子不能随意下地行就,她要憋疯,整个人都开始躁动了。
楚凌恒瞬间被为难住了,催眠曲是支什么曲子,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伸手揉了揉她凌乱的头发道:这个我不会,换一个。”
木棉抓住他的手,一点点的掐着:“不换,就这个,你要不会,不如跳支舞啊!周幽王为搏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的事情都能干出来,你是不是也得学学前辈……”
话还未说完,屋外就传来穆衡山的声音:“楚家小子,你出来,老夫有事情要与你说。”
楚凌恒伸手又揉头,还低头顺便偷了个香:“乖些, 不要下地走动,等说完话我就立刻回来陪你。”
木棉捂着自己的耳朵装死,这个男人越来越过分了,贴这么近,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原来的清雅绝尘呢?都是装的,骨子里就一禽兽,张嘴抬手都开撩,整个一老司机。
楚凌恒出了屋子,穆衡山已经站在芜廊下头了。
他抬手道:“穆老将军,不知寻本相有何要事?”
“锦衣卫将穆府围了。”
楚凌恒怵眉:“连云月?他想做什么?”
穆衡山捋了捋胡子道:“不是连云月想做什么,而是孟筠莜想做什么?”
楚凌恒的眸子闪了闪:“我想,第一,他是想拿穆府开刀立威,第二,他是想逼我出手。”
穆衡山点点头道:“无论怎么样,他的最终目的就是让你插手疫症一事。老夫听闻,这两日,京城里已有上万人染病,数千人死去。太子采纳了太医的建议,将染病的人圈进隔离,将因为疫症死去的人全部聚集在一处焚烧,有家属不愿意的,已经和顺天府那边闹了好多回了。若是疫情再得不到控制,民心不安,怕是会有一场大乱。”
话毕,看着楚凌恒道:“楚相,楚家以稳固江山,扶持孟氏为己任,这种时候 你着实不该再作壁上观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楚凌恒与孟筠莜斗法,苦的还是黎民百姓啊!
楚凌恒轻笑:“老将军莫急,该出手的时候,本相自会出手,眼下,还不是时候。”
话说到这份上,穆衡山便不好再说旁的。
他忧国忧民,却不能强迫旁人必须要去做什么。
眼下,先皇没有留下遗照,太子继位是名正言顺的。
只是,他非明君呐!
以前先皇在时倚仗周祜,重用东厂阉贼,太子在朝中扶持锦衣卫与东厂相抗,看起来到算是一股清流。
眼下先皇大行,他瞬间就露出本来的面目了。
贤德了几十年,装的也不容易。
想及此处,穆衡山道:“钦天监已经看好大行皇帝前往皇陵的日子,周祜被你放走,那一日是他反击的最佳时机。”
楚凌恒的嘴角依旧挂着浅笑,只是眸子的寒意却足以将人冻结:“我会劝谏太子,为表孝心,亲自扶灵上路,送先皇去皇陵。”
“太子不是那等草包,怕是你一出面就会有所提防。”
“这种事情,何须本相亲自出面?”
穆衡山看了他一眼,半响才道:“楚家意属八殿下?”
楚凌恒道:“既然这天下之主一早就由孟氏来做了,谁做跟本相都没有多大的干系。本相只是觉得太子眼下心不静,不平,需要好好警醒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