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温时弼的意思,穆衡山将穆晨光安置在了落笙院最向阳的那面屋子里。屋子外面的芜廊用琉璃隔了起来,既吹不到风,还很采光。
穆晨光本来身体底子就差,从小到大吃药跟吃饭一样。
昨日折腾了一日,今儿早上再吐了两回,直接折腾的晕了过去。
只是人虽然晕了过去,肚子里的秽物跟无穷尽似的还在往外排。
屋子里的小厮不断地抬热水进去,将他身下垫的布抽出来,而后擦洗,再换上干净的。
温时弼坐在床前的小杌子上,伸手给他把脉。
床上的少年看着约摸十二三岁的样子,长长的睫毛如同扇贝一样搭在眼睛上。这是一个极漂亮的孩子,只是从娘胎里生下来就弱,养的艰难而又精细,脸上根本看不出来多少肉,脸上不正常的白皙,连唇都没有一丝血色,尖尖的下巴瘦的跟锥子一样。
伸出来的手腕也是与他年龄不同等的纤细,甚至 可以清晰的看到肌肤下面的血管。
温时弼的眉头紧紧拧到了一处,摸着那微弱的脉搏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对着一脸希冀的穆衡山道:“老伙计,我要去一趟楚相府。”
穆衡山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他再加了一句:“楚相手上有一物,或许可暂保他一命。”
穆衡山大惊,身子微微颤了颤:“这回是什么病,这样厉害?”
温时弼摇摇头道:“我也说不好,看着只是腹泻呕吐,但是他的底子太差了,身子这些年早就被药损的差不多了。要知道,是药三分毒,药既可以救命,也可以要人命。”
穆衡山一个踉跄没有站稳,要不是林长贵眼疾手快的扶住他,他定然是栽倒过去了。
他虽然是一介武夫,读书不多,但是他又不蠢,如何不清楚温时弼话里的意思。
半响他才道:“若是楚家小儿肯给药,晨光他?”
温时弼抖了抖唇道:“只争朝夕!”
穆衡山不语,沉默了片刻道:“老夫与你同去。”
既然是救命的药,合该他自己亲自上门求取才是。
温时弼知道他那说一不二的性子,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二人出府,舍了马车,骑马朝楚府赶去。
前脚刚刚离开,后脚便有小厮急匆匆的到了落笙院找穆衡山:“林总管,老爷子呢?”
林长贵怵眉:“你不在梨花道好好伺候三爷,到处乱跑什么?”
“林总管,三爷他,三爷他也吐了!”
林长贵眉头一拧:“什么叫三爷也吐了?”
小厮结结巴巴的开口道:“就是,就是跟小少爷一样的呕吐。”
林长贵大惊:“快,老爷出府了,和温老大夫一起,快,快去让他们回来!”
二人一前一后撵到府门口,哪里还有二老的影子。
神相府的车撵从大门直接驶进去,到宁静致远那处停下,楚凌恒将人抱着下了车。
木棉醒了。
楚凌恒虽然小心了又小心,但是后背那伤的地方还是扯到了,所以她就被疼醒了。
嘤咛一声睁开眼睛,抬眼便是那张带着一丝丝紧张的眸子:“碰到了?马上就到了。”
木棉摇摇头扯着他的胳膊,疼是疼的,但是她还没矫情到那份上,最重要的事情是,她尿急。
“我要如厕!”
楚凌恒步子一晃,差点从那玉雕的浮萍之上踩空掉进下面的池子里去。
送她进了知微堂,吩咐了灵心一声就匆匆出了院子。
木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撩倒了这个男人,没忍住笑出声,扯的后背一股刺痛。
闷笑完之后才对灵心道:“丫头,我要如厕。”
楚凌恒出了院子,去了府里的关雎堂。
方才,他吩咐般若,将召集回府的人都叫去那边。
府中各院管事空缺,需要重新安排。
他原本想着再等上几日,拖上一拖,暗自查看一下这些人的秉性,可是今日,他却不想再等了。
季舒玄要杀的,是自己,棉棉是带自己受过。
动了棉棉,总要让他付出代价才好。
还有孟筠莜,煞费苦心的派锦衣卫寻找自己,原来不仅仅是为了牵制皇帝和周祜,更是想杀了自己以绝后患。
只可惜,他怕是太过于自负了。
他不是迫不及待的要座上那个位置吗?呵呵,皇上可不止他一个儿子,哪里就由他说了算了。
关雎堂里,聚了十来号人,除了梁管事,还有两名与他年岁相仿的,另有一名三十几许的妇人,还带着一个孩子,那孩子看起来比般若还要小上一点,约摸十二三岁的样子,长的倒是讨喜的很。
楚家能用的当然不止这点人,这些人都是自愿签订生死契约入府当差的。
关雎堂是楚家历代家主议事的地方,分南北两处。
北面是议事大厅,南面是藏书楼。
关雎堂的南苑已经毁了。
五年前楚凌恒离府之前,先是转移的藏书,剩下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被他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到了北苑门口,般若守在那处,并不见菩提的影子,楚凌恒怵眉,抬脚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转身,目光都看向他。
梁管事先一步上前道:“奴才见过主上!”
其他的人这才跟着他一道见礼。
楚凌恒嗯了一声,落座之后才开口道:“相府的七杀堂如今只有这关雎堂有人看守,其余的司刑堂,金玉堂,司音堂,锦绣堂,千机阁皆没有人掌管。尔等既然愿意签下生死契约,本相自是不会质疑你们的衷心与决心,所以,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想清楚,自己要去哪里。日后,你们自己的地方自己归置,自己用的人自己安排。只是本相话先说在前面,自己的人也要自己约束,犯了相府的禁忌,你们得跟着手底下的人一道受罚。”
话毕,般若从外面匆匆进来道:“公子,温老爷子和穆老将军来了。”
楚凌恒眉头一挑,看了底下众人一眼道:“楚家的规矩,你们大概都知道一些,不清楚的可以去司刑堂后面的石壁上好好看看。明日这个时候到此告诉本相你们得答案,机会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