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购置的东西不少，光是衣裳被褥就拉了整整两车。东西是由商铺里的老板亲自送来的，只是东西送到府门口，马车不好进，伙计和掌柜的也不敢进。
皇帝派锦衣卫接楚凌恒回京乃是密令，到现在也没有能公布于众。对于京城的百姓而言，楚神相再好也抵不过自己的命重要。要知道当年但凡跟他沾上的，如今坟头上的草都不知道多高了。
没法子，般若这才传音到内院。
木棉和菩提，并着两个小沙弥都来了。
四个人加上般若，只一趟就将东西全挪进去了。
菩提看着木棉手中提着的两沓东西心中冷笑，也不知道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一点也不像个正常人家的小姑娘。
院子里收拾出来，屋子里却需要散散味儿，五年没有人居住，一进屋，满是灰尘不说，还带着一股子阴冷的感觉。
东西买回来也无用，般若只得再跑一趟，去包了一家客栈，七个人住了进去。
待安置妥当天已经黑透，木棉泡了澡换了衣裳之后便轻轻拉开房门出了客栈。
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静的可怕，偶有一两声犬吠，让人不寒而栗。商铺门口挂着的指路灯笼随着风晃来晃去，远远的看着如同一对对恶兽的眼睛一般。
一道娇小的声音从街上快速的划过，打更的老头才出家门就看见了这一幕，一愣之后大叫一声：“鬼呀！”话毕，腿一软就摔了一跤，而后连打更的梆子都不要了，连爬带滚的往回跑。
木棉在城里转了几圈，而后在门头上写着“吕府”二字的大门前停下来。
也不知道京城吕府有几家，先一家一家的找了，等踩好点，明日抽了时间好过来要账。
京城已经来了，她得早日将两笔账要到手，而后才好出去浪啊浪。
在门口看了看，袖子一扫就上了人家的房顶，而后朝那灯火未灭的地方掠去。
所谓灯火未灭之处便是吕阁老吕公卿的大书房，这会儿，他坐着，吕衡跪着。
吕公卿已经五十有余，国字型的脸被下巴那里的一大把花白的胡子遮去一般，看起来和善有余而威仪不足。
当然，这是平日里，此刻，他的眸子里全是寒意，哪怕一句话都没有说，也足够让跪在那里的吕衡汗湿了衣裳。
吕家兄弟三人，皆是嫡出，吕公卿此人极为自律，一生没有纳妾。自律之人也相当严谨，吕衡兄弟三个就没有一个不怕他的。
吕衡是长子，自幼得吕老夫人宠爱，加之三房又只得吕素素这么一个姑娘，吕老太太更是当眼珠子一样疼着。连带下面的儿媳孙子孙媳妇，也各种花式的宠爱，以搏老太太的欢心。
这一回吕衡代替吕公卿回江都祭祖，本来是要带旁人的，是吕素素几次三番要同去。老太太觉得这个孙女已经及笄了，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等嫁了人哪里还能如在家里这般自在，趁此机会出去走走也好，这才允了她。
吕公卿一贯敬重老妻，老太太开口，他没有不答应的，谁知道这一去竟然惹出这样大的乱子来。
“明日我进宫一趟，舔了这张老脸跟皇上讨一道旨意，一定要将人带回来。你安排一下，直接送去家庙。”
“爹！”吕衡大惊：“怎么能送去家庙？那样素素这辈子就完了！”
吕公卿的脸沉的厉害，冷声道：“名声，她自荐枕席到连云月跟前的时候她这辈子就完了。都是被你们娇惯的，不知天高地厚，不知羞耻，连云月的府上，如她这样的女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京城里但凡有点脑子的女子哪个见了他不是躲的远远的，偏偏她自甘下贱往面前凑。吕府的百年声誉，我吕公卿这辈子的名声，全都毁在这个孽障手里。”
吕衡不甘的眯了眯眼睛，半响才道：“母亲那边……”
吕公卿道：“这个时候了，不要再拿你母亲出来说事，她那边，我自会去跟她说。要是在这之前让我知道有人去她那里乱嚼舌根，我就拔了他的舌头！”
吕衡闻言讪讪低头：“儿子知道了。”
“行了，你下去吧，这一路你也辛苦了。”
吕衡却跪在那里没有动，吕公卿见状眉头微微一怵道：“还有事？”
吕衡有些犹豫，斟酌再三才道：“还有一事，儿子在回程的时候路上遇到一个女子，欠了她一万两银子。”
吕公卿：……
这个儿子怎么蠢成这样，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种？
狠狠地嘘了一口气之后将涌起来的怒气压了下去，而后才道：“说吧，缘由是什么？”又是女子，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等改日让府里的女眷去护国寺拜拜，顺便多捐点香油钱吧！
吕衡将吕素素中毒，木棉解毒一事一字不差的说了。
吕公卿一声冷哼：“我怎么得了你这么一个糊涂东西？她说素素中毒就中毒了？山乡僻野出精怪，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骗子，略使小计你就上当，枉你为官十余载，脑子竟越发的糊涂了！”
屋外的木棉挑眉，哟，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想赖账？
至于吕素素，她不熟，不认识，不关心，但是少她的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屋子里的吕衡哪里知道外头有人在偷听，犹豫着开口道：“儿子以为还是先准备着好，那女子跟连云月是一路的，到回马湾的时候虽然掉下了山谷，但是儿子看见有一个人与她一并跳下去了，十有八九是会活着来京城的。”
吕公卿眉毛一挑：“你说的是谁？”
“五年前死了的楚凌恒。”
吕公卿倒吸一口冷气：“你确定？”
吕衡肯定的点点头：“儿子不会看错的，这天底下，能压着连云月的人可不多。再说那张脸，儿子又怎么会认错。”
吕公卿叹气点头：“如此说来，今日大街上的传闻便不是假的，最近朝堂上怕是会有巨变，你拿手令下去，尽快筹集银子，准备好，我要楚凌恒亲自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