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吕衡起身,知道这父子两个的谈话就此结束了,木棉快速隐去身形,轻轻跃上屋顶朝别处掠去。
吕府没有楚家那样的盛名和底蕴,但到底是出了一任阁老,家底颇封,吕家祖上也出了好几位权贵,所以在京中也算是能排上号的。
吕府里住了吕公卿一家三房,连带的周遭没有搬走的吕家旁支,整整站了一个胡同。
这个时候若无要事,人早早的就睡下了,除了某些地方发出的不怎么和谐的动静,那就真的再没有别的了。
木棉快速从一排子房顶上掠过,步子鬼使神差的在西北角的一处小院子屋顶上停下来黑漆漆的一片院落中,只有这座小院里还亮着油灯。不仅灯未灭,还断断续续的传来琴音。
此处离前面的院子甚远,倒也不怕打搅到别人。只是不知道此人到底是谁,半夜抚琴,到底是兴致太好还是别有用心呢?
木棉蹲在屋顶上,轻轻的掀开两片瓦,借着屋子里的光朝下看。
屋中的人就在那瓦片下头,一身白色粗布衣裳,头发散乱的披在身后,一直垂到了地上。
他的手脚都被铁链拴住,坐在凳子上抚琴,手上的铁链竟然一声响动也无,想来被拴住不是一两日了,这样抚琴也不是头一遭了。
抚琴之人似乎感官特别的敏锐,手底下一顿,琴音戛然而止,猛然回头,木棉想撤去迟了一步。
怔怔的对上了屋子里的那双眸子,她有片刻的失神。
果然,世道不一样了,男人都变得这么好看了么?
楚凌恒神如皎月,连云月媚若残阳,眼前这一位么,啧啧,当真是如初晨朝露,远观美矣却不可触摸。
“你是来看我的吗?”
声音不同于楚凌恒的温润淡雅,带着一丝丝低沉。
木棉抿嘴点点头:“对呀,我就是来看你的。”
屋中之人展颜一笑,看的木棉一阵恍惚,却听他道:“谢谢你,已经许久不曾有人来看我了。”
话落音,木棉面色微变,蹲在房顶上,远远的便能感觉到不远处的躁动,有人朝这边冲过来。
她自诩小意,怎么会被发觉的?
声音渐行渐近,很快就能听清楚了。
“抓贼呀!有贼进府了……”
木棉:……
她明明连一根线都没有拿好不好。
屋子里的人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淡淡开口道:“他们来了,你走吧,东边的司库里有不少好东西,既然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木棉一愣,这人是在怂恿自己去做贼?
做贼耶,自己好像还没有玩过这个,试试?
看出来她的跃跃欲试,屋中之人又笑了:“赶紧走吧,我姓吕,名公望,你莫要忘记了 。”
看着要到跟前的吕府下人,木棉也没有久留,袖子一甩,如同一片落叶被风卷起一般朝东边的司库掠去。
她前脚刚刚离开,吕公卿后脚就带人进了这边院子。
此处是吕府的禁地,下面的人没有人敢进来,吕衡兄弟三个也不例外,只能躬身在外头候着,吕公卿一人进了院子。
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吕公望背对着门口坐在那里,知道吕公卿来了却一动不动。
知道他的性子,吕公卿也不在意,推开门站在门口道:“先前是谁闯了进来?”
吕公望转身,带动的脚上的玄铁链子阵阵作响,看着吕公卿满眼讥讽,与先前的淡漠判若两人。
“你请了楚家的人布了阵法,没有你指引,又有谁能进的来?吕阁老莫不是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风声鹤唳紧张过度了?”
吕公卿怵眉:“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你,你还是收敛一些的好。”
此处是请了楚家的人来布了阵法,阵眼就捏在他手里,除非他带路,否则府中之人就是知道有这么一处地方也找不到。可是方才他还未出大书房便感觉到阵眼动了,分明就是有人闯了进来。
若是以往他倒是不会放在心上,可是眼下,楚凌恒已经到了京城,他可是楚氏嫡系唯一的传人,旁支会的那些东西,对于他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
吕公望大笑:“我从来都不觉得你留我性命是大发慈悲,禽兽如你,连自己的继母都敢染指,还有什么事情你是做不出来的?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留着我,留着我看着你报应吗?”
“啪!”的一声响,吕公卿反手就是一巴掌,吕公望也不躲,反而肆无忌惮的大笑。
他太清楚眼前这个人的心思了,喜欢了多年的女人成了自己的继母,为了一个女人千方百计的害死自己的父亲就为了占有她。而自己,托了这张与母亲八分相似的脸让他舍不得,留到现在。
吕公卿冷冷的看着面前狂笑的人,满面寒霜:“你最好安分一些,我听说西域那边有一种手法,可以将人脸上的皮直接剥下来换到另一个的脸上。我是稀罕你这张脸,可也不是非要你活着不可。”
吕公望笑道:“是么,那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呀!”话毕,手中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脸上。
吕公卿见状变色:“你要做什么?”
吕公望轻笑道:“你说呢?”
话毕,外面便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老爷,司库着火了!”
吕公卿身子一僵,冷冷的看了面前之人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吕公望松开手中的匕首,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那个小丫头倒是个聪明果决的,没有让自己失望。
吕公卿疾步朝司库走去,吕衡三兄弟已经早他一步赶了过去。
远远的都能看见那冲天的火光,将黑沉沉的夜晚照的通天亮。
吕公卿心中怒火翻腾,司库里可是放了吕氏几代人攒下来的东西,这一把火的损失,怕是惨重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不过一日,竟然接连出事,他平静了大半辈子的心竟然破天荒地的乱了。
火是从里头烧起来的,无间司库同时着火,等值夜守门的下人察觉,火已经从里面烧到了外面,再喊人,打水,此处已经变成了火海,半毛钱的东西也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