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穆远山精心挑选出来的聘礼自然不会是穆衡山说的那样,只取了三成,他直接将几间库房都折腾了一遍。将里头那些字画,古玩,玉石,摆件,挑了大半出来,然后命人连夜赶制箱笼,装箱造册,两日的功夫,官媒找好,并着穆衡山亲手去捉的一对活雁送到了安王府。安王心里再怎么不高兴也没有用,皇帝赐婚,桑榆自己也愿意,只能压着那股子火气将人请进了门。
只不过交换了庚帖,定了日子,他就寻了个由头去了书房,剩下的交由孟许毅这个做大哥的来操持。
孟许毅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做事向来周全,让人难以拿捏到一点错处,自然是得给安王寻一个极合理的借口,然后客客气气的将人送出王府,并再三叮嘱穆衡山:“这婚期定的太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你久不在京城,府中该修整的该准备的都要准备起来。这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男人委屈一点将就一点都无妨,这女人却是不能。阿榆从小就没有受过半点委屈,我这个做兄长的也不能要求你尽善尽美,但是也得尽量。”
穆衡山这会儿是为了讨媳妇儿,把积攒了二十年的耐心都拿出来与他周旋,当下就回应道:“舅兄放心,绝不会委屈了阿榆半分。”
过了这一日,王府里头就忙碌了起来。
世子妃姜氏虽说主持着王府的中馈,可是福莹楼这边她素来是插不上手的,也就是这会儿了,穆家已经下聘,日子已经定下了,她才从孟许毅那里得了话,让她着人去请了千丝坊的掌绣过府为桑榆量身裁衣绣嫁衣。
然后父子俩个就开了库房开始给桑榆折腾嫁妆。
桑榆自己的小库房也有不少好东西,自从日子定下来之后,阮氏便带着识香雁书,彩楼舞衣四个丫头忙活开了。
宫里头皇帝也赐了东西添妆,紧接着便是皇后太子,还有各宫的妃嫔都拿了东西表示。
连外面游学未归的孟二都送了东西回来。
院子里一排排的箱笼上堆的满目琳琅,院子里和府中各处都忙的不可开交。
只有桑榆最悠闲,闲的她心中发慌。
坐在廊下捧茶看着院子里的东西,眉头蹙了一回又一回。
识香见状忍不住打趣:“郡主,奴婢瞧着您好像不开心,是不是对这些东西不满意?”
话毕就被阮氏瞪了一眼:“好好做事。”
小丫头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只觉得师父最近的脾气越来越大了,以前她们也不是没跟郡主说笑过,可从来都没有挨过骂。
桑榆没有吭声,无精打采的回了屋子。
识香说到她的心坎上去了,她就是对嫁妆不满意。
府里准备的,她自己攒的,宫里赐的,除了铺子和庄子就是首饰头面,字画摆件。
这些虽然都是好东西,但是她觉得要是都变成真金白银那就更好了,那个男人说他很穷很缺钱呀!
当然,这个只能在心里想想,她下意识的觉得这话自己要说出来,府里怕是得翻天。
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刚刚坐下又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婚期定下来的缘故,她心里总是焦灼不安。
出了屋子沿着外头的走廊朝后走去,院子里的人都在忙碌,谁也没有注意到她。
五阁巷这边的桃花树下头,温时弼已经是接连第三日来这里了。但凡和合堂不忙他就不会呆着,就想出来走一走,一走就走到了五阁巷,走到这株桃树下头。
不过几日功夫,桃树上面的桃花已经谢了大半。
这树,还是那年他和桑桑刚刚认识的时候一起种下的。那年桑桑才十岁,他们一起在这里种了这么一棵树,约好了日后要是见面,他就在桃树的最高处挂一片桑叶,那样桑桑就知道他在那里等自己。
当初桃树种下的时候,枝丫还浅,桑榆还觉得头疼,什么时候那桃树的枝丫才能漫过王府的院墙,什么时候上面挂的桑叶她才能看得见。
枝头的桑叶已经挂了三日,那原本翠绿的叶子被太阳照的已经有些变色,还打着卷,只有那拴着桑叶的丝带还是原先那样红。
可那墙头上始终没有温时弼等待的身影出现。
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的照射着大地,温时弼却觉得自己置身于寒冬之中一般,周身彻骨的冷,忍不住打颤。
若是,若是他早一些明白,他定不会去顾及自己的身份不够 ,定会想办法正大光明的从王府大门进去,向她表明心迹,那样就没有什么穆衡山,也没有此刻的等待和煎熬。
看着那高高的院墙他突然想着,是不是自己这辈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就只能隔墙等候。
再看一眼那高墙,他突然就不想等了。
回回都是他在这里等桑桑出来,这一回换自己进去找她吧,就这一次。
心中打定了注意,顿足轻点,人悄无声息的跃上墙头,然后落地。
安王府他从未进来过一回,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桑桑,落脚的地方有一簇美人蕉,两旁是绿茵地,中间有那青石板铺的路,一左一右。
他想了想,抬脚就朝右边走去。
心中默默的祈祷,希望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希望能顺利的见到桑桑,把那些未曾说出来的话都说出来,否则他得难过一辈子。
或许老天爷还是厚待他还是想成全他的,这一路上竟然没有碰见一个人,再往前走一段,远远的便能看见那姹紫嫣红的景,想来是走到了府中的花园子里。
这种地方最容易碰见人,他想了想便沿着绿茵间的小道朝左侧走去。
拐弯就是一座凉亭,沿着面前的石桥上了凉亭就是曲折的走廊,他看着那曲折迂回的抄手游廊脑子有些发懵,好在他也不是没有走过类似的地方,纠结的就是怕被发现罢了。
然后便看见了一抹红,远远的,无精打采的朝这边走来。
一瞬间,心亮堂了,什么都忘记了,抬脚如生风一般快步迎了上去,唤了一声:“桑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