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逃跑的计划因为抚水没有出去而暂时搁置了，无奈，凤楚楚只好陪着她在宅子里逛逛，听着她告诉自己她在宅子里的点点滴滴。她想，抚水应是许久不曾有人可以和她分享生活，以至于在遇上她之后，才会过分看重她吧。
不过老实说，她还是不明白抚水为什么会格外看重她，依照她的性子，只要她愿意，村子里的人一定愿意接纳她，为什么她会如此抗拒接触外面的人呢？
大约是她实在太好奇了，以至于自己问出口了都不知道，直到抚水突然停下来，直直盯着她看，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什么了。
“呃，你别误会，我就是随便问问……”
“他们不喜欢我。”她打断了凤楚楚的话，“好奇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吧，很简单，因为我养毒虫。”
抚水看着远方，缓缓道：“在来到这里后，若羌让人修了这座宅子给我住，这儿是完全属于我的，即使是他的人都不能进来，唯一的条件是，替他养毒虫，他不干涉我的生活。”
“其实养毒虫对于我而言没什么大不了，不管是在之前的地方，还是现在，只要能活下来，给谁养都一样。我的生活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当然，一度我也向往着融入人群，可你也知道，南疆人一向戒备心强。后来那一天，他们发现我养毒虫后，就彻底远离我了。”
“他们……怎么发现你养毒虫的？”
凤楚楚发誓，当她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抚水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如何发现？因为我为了救人而放出了毒虫，然后被他们发现我的身份，那些城里的百姓上报给了城里的官员，而那些官员派了一大群人来抓我。”
“那……那些人呢？”
“被我杀了。”
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可是凤楚楚还是有些难过，为抚水。她没有想过伤害别人，至少她未曾试过伤害他人，相反，她一直被自己的父亲、师兄乃至于想要融入的地方百姓伤害。
至此，凤楚楚明白了抚水不愿意融入他人群体的原因。不是她没有努力过，而是命运让她的努力变成了笑话。凤楚楚也明白一件事，倘若抚水真的去了中原，她的下场和这里不会有任何区别，或许会更糟糕。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养一堆毒虫，随时随地只要她想就能杀死对方的人。他们不会接纳，而且还会借许多名目来除掉她，比如不可控的柳月先。她若是去了中原，八成也会被打上反派的标签。
凤楚楚发现自己其实是鲁莽了，她从未好好站在她的立场上替她想过，只是一昧觉得那是为她好，想要感化她，殊不知，抚水看的比她更透。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抚水转过身，看着自责的凤楚楚，安慰道：“你又有什么错呢，你也是为我着想罢了。”
是为她着想，但也是含着私心的着想，并非全然为了她，凤楚楚心里明白。
她抿着嘴，想了想，还是游说道：“但是你还是可以和我们一起生活的，柳月先你也知道，中原第一魔头，上街都人人喊打的那种，他遭人讨厌的程度没有人比得了，他既然能在中原生活，你也能。”
“可我已经厌倦了从别人眼里看到厌恶的情绪，我只想好好在一个地方生活。”她淡淡说着，看着凤楚楚的眼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凤楚楚明白了，看来不管怎样她都不会走了，也是，还了若羌的人情，以后她就只是她了，再也不需要欠别人什么，可以只做自己。这本是最好的结局，可是凤楚楚就是觉得心里堵得不行，有一道声音告诉她，这是不对的。
两人又沉默地走了一会，由于一直是抚水带路她只负责动动腿脚，所以直到来到了门口，凤楚楚还没反应过来，还是抚水开口唤回了她的神游。
“到了。”
凤楚楚闻声抬头，就见眼前大门敞开。她愣了愣，好半晌才缓缓转过头看向抚水。
“这是……”
“你不是在计划着离开吗。”
“你为什么会……”
“别忘了我是谁，这宅子里没有我不知道的是，包括你带在身边的宠物。”
“你看到它了？”
“不，我没有，我只是知道它的存在。它似乎有种特别的能力，导致我的毒虫都不敢靠近你住的房间，这在以前从未发生过，所以我就知道那个房间有异。”
说到这，凤楚楚也是想起昨日看到的诡异的画面。确实，小五看起来不像普通的野兽，当然也不是野猫，凤楚楚也不清楚它是什么品种。她只知道，小五不怕毒蛇毒虫，甚至可以指挥它们，仅此而已。
不过……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任由它在宅子里走动。”
“因为它是你喜欢的，所以我不会对它出手。”
凤楚楚明白了，小五让她想起了小达的事。
“我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我知道，为了除掉若羌，他在中原肯定做了不少坏事吧。”抚水微微一笑，眼中浮起水雾，“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不会留下来的，我只是，想要试一试……”
是的，她也只是想要再一次，再一次为自己，努力那么一次，即便她早知道答案。
不知为何，看到抚水落寞的眼神，凤楚楚心里一阵一阵酸痛，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她冲过去，紧紧抱着她，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她还是做了。
抚水被她的力道撞得后退两步才站稳，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属于凤楚楚的气息已经盈满她的鼻间。那是一种独特的安心感，是她一直渴望，却永远都不会属于她的东西。这一瞬间，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你这样抱着我，我可是会舍不得让你离开的。”她半真半假开着玩笑，凤楚楚却没有笑。
“等事成后，我会回来找你的，到那时候你再告诉我你的答案，好不好。”
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抚水能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去寻找她的新生活。而不是一个人在这个荒凉的林子里孤独终老，那不是她该有的结局。
可是答案抚水早已经有了，只是当下，在她期盼的目光里，她说不出不字。
“好，我等你。”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