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逍遥心满意足的上了马车，靠着车窗而坐，看着外面那身子拱得跟大虾仁儿似的，吐得头昏眼花，却无人搭理的孔贞雅，自己倒是乐得自在的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起来。
纥沐白上了马车，坐在了她的对面，看着她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贞雅这人尤其记仇，你又何必去招惹她？”
“是个人都知道记个仇，吓唬谁呢？想欺负我的人可以，但得拿出本事来，不然……”沈逍遥哼哼一笑，“被讹死也是活该。”
纥沐白淡淡打量着她，“你还真是醒来就不让人省心啊。”
“如果可以……”沈逍遥放下茶杯，一改刚刚的轻松，看着自己那双用不出力气的手，眸色暗淡，“我倒是希望我永远都不会醒来。”
纥沐白拿起她的茶杯，又给她倒了杯茶，推到了她的面前，“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了。”
沈逍遥苦涩一笑：“胳膊腿儿是自己的，破了个皮都是要疼一下的，更不要说现在的我…………武功尽废了。”
如果可以选择，她倒是宁愿失忆，也总比好过现在这般武功尽失的活废物！！
她其实在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自己身体上的不对劲儿，所以才想着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试试，砍砍大树啥的。
虽中间有孔贞雅那么一个插曲，但却没能阻止她砍大树的决心。
只是……
她一掌劈下去，大树纹丝没动，她的手差点没疼的断掉！
纥沐白解释说：“你脑后的伤口在你的脑袋里堆积了淤血，从而阻塞了你的内力，闭塞了你的真气。”
这样的解释很具体，很详细，但对于沈逍遥来说，跟放屁没有任何的区别。
上下嘴皮子嘚啵了一大堆，最后却宣判了她的无期徒刑。
马车里安静的出奇。
沈逍遥靠坐在车窗旁，静静地看着车窗外，阳光映照进马车之中，将整个马车都暖的温热，却独独照不亮她那双总是精明剔透而又清朗的眼睛。
这样的她，是纥沐白从不曾见过的。
在他的印象中，她可以是霸道的，可以是莽撞的，可以是混到不讲一丝道理的，但绝对不是这样的。
她太过安静了，安静到他从不曾有过一丝波动的心，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一抹惊慌。
鬼使神差的，只说事情从不曾解释的他，再次缓缓开口，“你脑中的淤血，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自然散去，又或者……会在你的脑袋里陪着你一辈子。”
太医当时说出这番的时候，心虚的模样他并不是没有看见，只是眼下他却还是照搬到了她的面前。
虽结果不曾改变什么，但他却给了她一个未可知的也许。
像他这种双手沾满鲜血，一路踩着别人尸体走来的人，第一次有了一丝不忍，而这种不忍，让他自己都觉得万分可笑。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的她动了动，慢慢从车窗外抽回了目光，转眼朝着他看了去。
蓦地，她支撑起身体，朝着他靠了过来，虽脸上的笑意依旧不见，但那份与生俱来的狡黠却在拨开眼中暗淡“纥狐狸，我们打个商量如何？”
沈逍遥原本想要壁咚他，估算好了距离却忘记了自己这废物的身体，双手根本使不出力气的她，哪里支撑得住自己的身体？不过是摆了一秒都不到的帅气造型，就整个人朝着地面倒栽葱了去。
眼看着地面离着自己越来越近，沈逍遥悲哀的叹息，武功没了不说，毁容估摸着也跑不了了……
人倒霉的时候，果然放屁都砸脚后跟。
千钧一发，纥沐白伸出手臂环绕过她的腰身，将她软趴趴的身体提了起来，固定在了自己的怀中。
看着她那劫后余生的松了口气，他眉眼辗转着慵懒，唇角却无奈扬起，“说说看吧。”
“我现在不会武功了，肩软的像棉花，手松的抓只鸡都费劲，你说让我帮你挡箭三年，似乎有些不可能了，不如你放了我？然后再找一个挡箭牌如何？”
“你竟是在打这个注意啊。”纥沐白淡笑着点了点头，像是同意了她的话一般。
“你说你养我一个不说，我还带着两个，要是我真命大能挺过三年，你还要如数给我酬金，多不划算啊，我都替你心疼。”沈逍遥见有希望，忙在一旁煽风点火。
“不如何。”
可就在沈逍遥以为他会答应的时候，却见他上下嘴皮子一动弹，直蹦出三个字砸的她眼冒金星。
“……”
站得太高，摔得太狠，疼的她要死不活。
沈逍遥才刚堆在脸上的笑容，顷刻之间崩塌，“死狐狸，你丫还没有点人性了？老娘都这德行了，你还忍心举着我挡箭？！”
纥沐白抬手，将她咬在口中的发丝拨开，笑眼弯弯，“是挡桃花啊。”
沈逍遥一巴掌拍开他的爪子，“少放屁，你那桃花个个带刀，老娘这细皮嫩肉的，真被砍出疤来你负责吗？”
“哦？哪里细皮嫩肉了？我一直以为你是铜墙铁壁呢。”
“戳死你个眼瞎的得了！”
沈逍遥说着就撸起了自己的袖子，举到他的面前，才发现他正目色柔柔地看着她，周身全是他身上那淡淡的香气。
他的唇，虽薄却软，她眼前一阵恍惚，想起了在客栈时他那唇上的味道……
心头重重一跳，沈逍遥转身就要从他的身上爬下去，然手臂一紧，她又强迫转回了身子，那原本箍在她腰身上的手臂蓦地收紧，她几乎是连挣扎都没有的就撞在了他铁板一样的胸膛上。
“纥沐白你丫抽什么疯？！”
她下意识的想要抬头，却又被他修长的五指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安安分分的跟着我回府，我既有本事让你心甘情愿的跟着我回来，就有能耐保你平安无事。”
沈逍遥一愣，他的话早已落下，但他平稳跳动的心脏声却在她的耳边持续跳动着，“你这人脑袋有病，赔本的买卖你也做？”
纥沐白幽幽一叹，“赔不赔本，总要我说的算啊。”
沈逍遥眼珠子转了又转，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对白，难道是她勾栏院里时不时就会上演的孽缘成真爱？
“纥狐狸，我警告你少在我身上打什么鬼主意，老娘身体齐全，心思健全，断不会喜欢上一只禽兽。”
纥沐白微微垂眸，看着她后脑上清晰的疤痕，“沈逍遥，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那三两半的武功从不感任何兴趣，我真正看上的是你总是喜欢灵光乍现的脑袋。”
“……”
沈逍遥噎得瞠目，忍不住开始磨牙：“你狠！”
纥沐白胸膛微微起伏，“还不错吧。”
沈逍遥气结，看着近在咫尺的胸膛，没有恨不得，而是直接张大嘴巴的咬了下去，丫的，老娘说不过你，打不过你，不代表老娘咬不死你！！
出乎意料的，纥沐白没有闪躲，更没有用内力将沈逍遥震开，而是任由她死死咬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渐渐地，沈逍遥口中有血腥蔓延，耳边再次响起了纥沐白低软的声音，“既难过又何须强忍？”
原来，他竟是什么都知道。
想想也是，像他这种变态，什么事情是能瞒得过他的？
沈逍遥只觉得自己刚刚撑起来的铜墙铁壁，在这一瞬间轰然坍塌，她不是神，也会疼，更会痛，只是时间长了，她早已习惯了疼痛。
她在所有的伤害之中长大，却从没有一个人告诉她该如何去悲伤。
是感慨，也是庆幸，但她却不需要这种别人眼中的怜悯，“纥沐白，把你那死了老娘一样的神情收一收，老娘我就算再落魄，也轮不到被一只狐狸可怜。”
纥沐白微微皱眉，“沈逍遥，我只是看不惯你口是心非的模样，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强颜欢笑的模样当真比哭还难看啊？”
“……”！！！
死狐狸，你丫三句话不囧囧我，五句话就早早挖个坑等着我往里跳是吧？！
你大爷的！
沈逍遥再次用力对着面前的胸膛开刀。
“嗯……”
纥沐白虽疼的浑身一震，忍不住闷哼出声，他动了动身体，却没有推开她，反而更加揽紧了她的细腰。
这样的她，仿佛让他看见了似曾相识的自己。
只是那个时候的自己，似乎并没有她现在来的坚强。
他钦佩她的坚强，羡慕她总是能以自己的方式再次站起来，哪怕当初摔得肝肠寸断，粉身碎骨。
世态炎凉，这个残忍的世道并没有想象中的善良。
不过还好，从现在开始，她和他都不会再像曾经那么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