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融合医院。
从浑浑噩噩中惊醒过来的,是一通来自姜小可的电话。
电话还没接通,宁檬猛然抬头就发现前方路口的指示灯变成了刺目的红色。
一声尖锐的急刹车,甲壳虫的车轮已经骑到了线上。
“怎么开的车,急着去投胎啊!”
“礼让行人,有没有点素质?”
人行道上一男一女两个人,女的身怀六甲,男的则是走在她的左边搀扶着她。
看到宁檬的车子已经到了近前,女人吓得惊叫连连赶忙本能的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男人明显有路怒症,抬脚冲着宁檬甲壳虫的保险杠就狠狠的踹了一脚,瞧那架势还不算完,撸起了衣袖大有上前将宁檬揪下车的意思。
而比起男人的张牙舞爪,他身边的女人则是怯弱了许多,慌忙上前扯起了他的胳膊将他拉走了。
宁檬被刚刚的那一幕下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是以前,有这样的男人公然跟在公路上跟自己挑衅,即便是自己一个人,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解了安全带下车去会会他!
随身携带的防狼喷雾可不是闹着玩的,再不济,后备箱里还有一根姜小可帮她放的棒球棍,防身用的。
可现在,一来是自己没有那个心情去计较这些,二来自己如果没有及时缓过神来撞到刚才那个孕妇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嘀嘀!”
就在宁檬恍神的时候,身后的车子传来了不耐烦喇叭声。
宁檬也来不及接电话,只能驱动车子前行到了一个能停车的位置,把车子靠在了路边。
姜小可大约是有什么急事,电话铃声一直没间断过。
“喂。”宁檬捏了捏眉心,无精打采的接起了电话。
“嘛呢,嘛呢?你在生娃还是干嘛呢?为什么不接我电话?”电话刚刚接通,电话那端就传来了姜小可的咆哮声。
挑战什么也不要去挑战姜小可的耐心,这一点宁檬是知道的,不过这个时候她可没什么心思跟她辩白,而是选择了一声不吭的沉默。
电话那端姜小可发泄了一通之后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宁檬安静的让她心慌。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宁檬淡淡开了口,眼泪却不争气的瞬间滚了下来,她下意识看向窗外,想要分散自己情绪,眼泪却滚的越来越凶。
当一个人受到莫大的委屈的时候,身边亲近之人的关怀无疑是一个宣泄口,宁檬的情绪瞬间就像是泄洪的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宁檬,你丫的该不会是哭了吧?”姜小可可谓是宁檬的肚子里的蛔虫,就跟双胞胎姐们一样存在着心电感应,宁檬抽抽鼻子,她就知道怎么回事。
“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女的老娘打爆她的狗头,男的老娘踢爆他的DD。”
“没什么……”宁檬吸了吸鼻子,眼泪翻涌而过之后,一直堵在心口的那团棉花也变得稀薄,总算能得以喘息,宁檬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道:“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急事吗?”
“今天不是周末吗,想你呗。”
这样的鬼话,姜小可说的出口却落不进宁檬的耳朵:“得了吧,说正经的,现在没心情跟你扯皮。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至于跟催命姑奶奶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轰炸我吗?”
“其实吧,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儿……”
姜小可少有的扭捏起来。
电话的另一端,她皱着眉头不断的摸索着自己刚刚做好的指甲,想着怎么组织措辞才能让宁檬更好的接受自己即将要表达的事情。
虽说她们两人之间撒个小谎也算是“情趣”,但宁檬现在情绪不好,自己还是识趣一点比较好。
“其实,也没什么打紧的事儿。我那娘亲非要拉扯着我来参加的一个什么俱乐部的聚会,就是他们一帮以上流社会贵胄太太的自居的一帮中年妇女,相互吹捧溜须拍马的局,我无聊的要吐血了,想着一会结束之后找你缓一缓。”
姜小可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忙,这不是得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赶紧预约上吗?”
“得了吧!”宁檬翻了个白眼,“地方你定,等你局结束了之后打给我,正巧我也有苦水跟你倒!”
“那感情好啊,就这么着!我先挂了,我那娘亲这回儿又在楼下跟叫魂一样催我了。”
“知道了。”
宁檬挂断电话之后,却并没有启动车子,只是呆呆的坐在驾驶位上,看着车水马龙从自己身边穿行而过。
都说一叶知秋,当洋洋洒洒的法桐穿过日光跌落在自己引擎盖上的时候,宁檬就知道,有些事情,有些人跟随着这个凋零的落叶,统统一去不复返了。
宁檬原地呆了半个小时,然后回了家。
杨凤归手里正拿着扫把打扫屋子,地上零零碎碎的都是一些打碎的杯子以及花瓶。
看的出来,宁湉今天闹的阵仗着不小。
如果是平时,宁檬肯定二话不说就到宁湉门前踹门进行一顿“思想教育”了,现在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宁檬的表情木木然的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随便跟杨凤归扯了个慌,她什么都不想说,就直奔自己的卧室。
“怎么了这是?不舒服吗?”杨凤归见宁檬的脸色不对就跟了上来。
宁檬摇头,开了自己卧室的房门。
“宁湉还在她屋子里躲着呢,刚才又跟我嚷嚷了,要不你去劝劝她?”
“我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哪里有什么权去给别人说教。”宁檬目光哀哀的盯着杨凤归,“要不就按您说的吧,以后宁湉想怎样就怎样,她开心就好,反正她开心了,你也就开心了,不是吗?”
说完,宁檬抬手关上了房门,然后咔嚓一声上了锁。
“哎,檬檬……”
被怼在门外的杨凤归一时间也不知道所以然,提着手中的拖把暗自挠头:“我这是又说错什么话了吗?我明明什么也没说啊……”
杨凤归看了一眼锁在主卧里的宁湉,又看了一眼锁在次卧里的宁檬,心里就是一声叹息,我这辈子到底是做的什么孽在,怎么就有了这么两个不省心的闺女?
杨凤归叹了口气,自怨自艾的回到客厅,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哭天抹泪去了。
宁檬宣泄情绪一边只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姜小可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喝酒,把所有不痛快的事情都溺死在酒精里。
而另外一种就是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蒙头大睡。
但每每如此,她都会做一个很奇怪的梦,睡梦中,有两双小手总是在不远处的迷雾里冲她挥啊挥,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咯咯咯的笑。
那笑声应该是一个男孩跟一个女孩,声音呢像是一串随风摇曳的银铃一样悦耳动听。
睡梦中,被他们的笑声牵引,她也会跟着开怀的笑,一边笑一边追,等到拨开迷雾的时候,眼前的不远处赫然是一座欧式城堡!
而还来不及看清城堡的样子,一条恶龙从天而降,血盆大口一张就是喷薄而出的剧烈火焰。
那个连个孩子的欢笑声也随之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凄厉哭声。
每每这个时候,宁檬总会从噩梦中惊醒,全身出一层冷汗。
以前时候,她不是没有钻研过这种梦境,甚至还跟姜小可打趣说梦中的那两个小孩子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天使,而那条龙可能就是自己人生中一大劫难。
姜小可则就跟一副老学究一样摇头晃脑的DISS宁檬,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好歹也是一受过高等教育的女青年,无神论者成不成?什么上帝天使耶稣玛利亚,你就算是信也得信个本土的,你信太上老君,王母娘娘,玉皇大帝成不成?
姜小可怼的宁檬只翻白眼。
不过后来,姜小可有一句话说在了点子上,没准这是你小时候记忆的映射,就好比以前老跟我提的你小时候在南院里作威作福的日子,没准那小孩子就是小时候的玩伴。
当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潜意识就会怀念记忆深处的美好时光,而那条恶龙就是你现实中的压力。
这是一场角逐!
清醒过来的宁檬伸手从床头柜上摸起了自己的手机,姜小可已经给自己发了信息,见面的地点定在了蓝瑟。
蓝瑟……以前提到蓝瑟她虽然表面上不言不语心里却会抗拒,而如今同样是抗拒,但不同的是,里面掺杂了她自己都搞不懂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