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下午过去,眼看天色渐暗,仍没有见沈小兔出门来,沈箫有些担心,走上楼去,看见她房间的门紧闭着,沈箫皱了皱眉,走过去。
“小兔?”沈箫站在门外轻轻地敲了敲门,没有听到里面的声息,心中一紧,忙用备用钥匙开了门。
满室的漆黑一片,沈箫皱了皱眉,眼神落在了那个蜷缩在秋千上的那个小小的身体上,心中一片柔软的痛。
没有开灯,沈箫轻手轻脚地走到秋千椅的旁边,蹲下身来。
他的女儿,安静地蜷缩着睡在那里,脸上是一片恬淡,除却那蹙着的细眉。
“真是个傻孩子。”沈箫忍不住轻声道,伸手过去,想要将那紧皱的眉抚平。
“小新!小新……别走……”轻轻的梦呓从她那樱花瓣一样的薄唇间溢了出来,沈箫心中一疼,伸手去抚她柔软的发。
“爸爸,我该怎么办……”晶莹的泪滴从她紧阖的睫毛之下滑出,沈箫一怔,以为她已经醒来,刚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发现她已经再次睡熟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她抱起来,放在了那张柔软的床上,帮她掖好了被角,看着她熟睡的面容,沈箫在心中默默地念着。
傻孩子,既然你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让爸爸来告诉你吧。
又凝视了她一会儿,轻轻地转身走出门去,帮她关上了门。
小兔,爸爸一定会让你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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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银色的丝绸一般铺陈在木质的地板上,将房间映得一片银白。
水蓝色的浅淡灯光,安静地亮着,驱不散厅内的一片黑暗。男人手握高脚杯,轻轻地摇晃着杯中透明的液体,唇角的笑容淡然。
“我说,砚,你也别太郁闷了,这沈小兔啊,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么,什么都好,就是懦弱胆小,犹豫不决。你之前对她那样,一点都不明确,现在肯定是害怕了,所以不敢同意。我说,你也不是不了解沈小兔的性格,两次都做得那么突然干什么?”林微然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夹了口小菜,劝着坐在对面的哥们儿。
慕新砚也微笑着将一杯酒倾喉而下,拿起酒杯帮林微然斟满,又给自己也倒上。
“微然,其实我也曾经想过,如果沈小兔真的是因为胆小,害怕而退缩,我应该要怎么做。”
林微然微微一怔,过了一会儿,又狠狠地一震。
“你的意思是,沈小兔不是因为不笃定你的感情而害怕,而是她也和你当初一样,有非离开你不可的理由?”
慕新砚一双幽深的墨瞳透过玻璃幕墙,落向了远方。
“她说我拿她当做是玩物。”
“砚,我有些不明白。你两次向沈小兔求婚,她都说不再相信你的感情,两次都是用这种方式拒绝了你,她不是怕了,那又是什么?”林微然不由得疑惑地问道。
“微然,太像了。”慕新砚捏着酒杯,声音微微有些低沉。“之前我做得那一切,的确是很伤人,会退缩也是难免的事情。但是,如果是沈小兔这样犹豫不决的性格,加上她对我还是有着感情的,做出两次拒绝我的决定来,必定会有一些悲伤有意无意地表现出来。但是,两次下来,她除了怔怔地看着我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就是完全的冷漠,没有一点点留恋和不舍。”
林微然怔了怔,随即轻轻地点了点头。慕新砚两次求婚虽然他都没有明着在他旁边,但是为了防止中途随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他还是两次都偷偷地跟着去了。目睹沈小兔两次的拒绝,林微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和慕新砚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是完全不用怀疑的,但是沈小兔在拒绝慕新砚的时候,眼中完全都是冰冷冷的厌恶,林微然一时也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经慕新砚这么一说,他才反应过来,的确。
“以她的性格,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别人如何对她,她都不会出现那样的表情,更加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是装出来的。但如果她是害怕再受伤害,一定会尽力地掩饰她心中想要退缩的想法,而完全没有必要装出这样绝情的样子来。”
脸上浮起了薄冷的笑意,慕新砚将杯中的酒一口吞尽。
“沈小兔莫不是真的以为你喜欢薛雪倩,然后她甘愿自己退出来成全你们?”林微然捏紧了手中的酒杯,疑惑道。
“如果只是这样,她早就会离开我,而不必等到现在。从前的日子里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现出自己喜欢薛雪倩而不喜欢她,但是她始终都没有离开。”
林微然更加疑惑,却又忽然想起了一事,讶声道:“在她离开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低靡,你说是从薛雪倩找过她之后变成了那样子。”
“不错。”慕新砚轻轻点头,“我一直很好奇薛雪倩究竟对她说了些什么。后来我猜想,大概是有两个方面。”
“什么?”林微然疑惑地问道。
“在沈小兔生病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她曾经以为我结婚了。”慕新砚淡淡道。
“结婚?!”林微然惊讶:“薛雪倩对她说你们俩结婚了?”
慕新砚点了点头:“在之后的几次见面,沈小兔也不止一次地提到过我已经是一个有妇之夫的事情。”
“她想要以这种方式逼沈小兔偷偷地离开?”
“这样还不够逼她偷偷离开。”
“那还有什么?”林微然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糊涂。
“在她来找我辞职的那天,在我的办公室里,她曾经说她不想成为我的包袱和累赘。”
“累赘?也就是说,薛雪倩对她说了,她留在这里会成为你的累赘,而沈小兔因为爱你,不想要成为你的累赘,所以才会悄悄地离开,并且两次都拒绝了你的求婚?”林微然陈述着自己的猜测,觉得似乎有了一些头绪。
“不然她的爸爸也不会为这件事做这么大的努力。”慕新砚点了点头道。
“她爸爸是谁?小兔从前不是说过她父母双亡么?”林微然一惊,捏紧了酒杯。
“她爸爸前不久刚刚帮助我们打垮了我二叔和五弟。”慕新砚看着林微然变化巨大的表情淡淡笑着。
“萧先生?!”林微然一惊,手中的酒杯一斜,里面的液体溅出来,洒在了茶几上。
“萧先生并不姓萧。他的名字叫做沈箫。早年曾经当过外交官,后来下海经商,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慕新砚眸光落向远方,浅浅地啜了一口酒。
“沈箫?!就是那个商业奇才,曾经用三年的时间将沈氏集团扩大到全国首屈一指的规模的那个下海外交官?”林微然惊讶道,“他就是帮了我们一个月的那个萧先生,也是沈小兔的父亲?!”
慕新砚微微一笑:“微然,还记得你和悦姗姗用来拦住我不让我去巴黎的那个舞会么?”
“怎么?”
“那个中途把沈小兔带走的人,便是沈箫。”
“那天,你就已经认出他?!”
“在萧先生刚刚开始说他要帮助我们的时候,我便有些怀疑他的身份,后来见他用来打垮对手的手段和心计都高明得很,我便开始怀疑他便是沈箫。后来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之后,他便同我谈,并且告诉我沈小兔现在的地址,我才知道他便是小兔的父亲。”
“那么既然连她的父亲都帮你,为什么你不将这一切都告诉小兔,告诉她你没有结婚,并且对手也已经除掉了,这样一来,她不是就可以消除一切的顾虑和你在一起了么?”林微然不解地问道。
“本来,我也是想要把一切都告诉她的。但是,萧先生的一段话让我改变了主意。”慕新砚站起身,踱到了窗边,望着窗外的草木丛生,淡淡道。林微然也忙跟了过去,皱了皱眉等着他的下文。
“他说,他现在的妻子并不是沈小兔的母亲。她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她曾经也像沈小兔一样,如果和萧先生在一起,也会成为他的‘累赘’,但是她却说过一句话,让萧先生直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什么话?”
“她说,他让她有了不顾一切的勇气。因为太爱,所以顾不得那么多,只想要和他在一起。”
林微然微微一怔。我们平时常常会觉得,当自己会对爱的人带来不利的时候,一般爱的表现会是离开他。但是,这个女人似乎有些特别。
“微然,如果换做你是我,悦姗姗是沈小兔,你会希望她为了不给你添麻烦而离开你呢,还是希望她不顾一切地跟你在一起?”慕新砚忽然回过头去,看着林微然问道。
“那还用问,当然是希望要在一起。男人嘛,解决女人带来的麻烦是应该的。但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女人一定不要轻易说离开。”林微然不假思索地道,看了看慕新砚,又觉得自己似乎说得有点过了,于是立刻闭了嘴。
“不错。微然,你也是这么觉得,所以你可以想到我的心情了吧。我想要知道如果小兔她不知道这一切,会不会和她妈妈一样,有不顾一切的勇气。”
林微然那张一向笑呵呵的脸上,此刻有了凝重的神色,他定定地看了慕新砚良久,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但是事实证明,或许我还是错了。这个勇气,她似乎没有。”慕新砚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了不少。
林微然凝视着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
有什么细微的声音在空气中轻轻划过。两个人凝神听去,是手机震动的声音。慕新砚眸色微微一沉,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看了看显示屏,接起电话来。
“沈爸爸。”声音礼貌,似乎还带着一丝恭谨的感觉。林微然捂着嘴偷笑,几时见过这个一向拽的二五八万的男人这么对别人说过话?到底还是岳父的力量比较大啊。
“是,我知道。”慕新砚简短地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重瞳微微眯着,望向林微然,林微然脸上的笑容立刻憋了回去,带着内伤一般看着他。
“微然,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慕新砚拿起沙发上搭着的外套便要向门外走去。
“喂喂喂,我还没有说要走呢,你这人,怎么酒不让人喝好酒赶人走,你慕大社长也太没有待客之道了吧。”林微然抗议着,外套却已经被搭在了肩上。
“等一下我还有事,你今天没开车,正好我送你回去之后去办我自己的事情。”慕新砚淡淡道。
林微然嘟囔着,却也知道没有什么用,只得跟着慕新砚走了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