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新,你爸爸会不会把我们的女儿杀死?就像是杀死你哥哥那样。”沈小兔呆呆地问出一句话,她空洞的双眼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破碎了的玻璃娃娃。
“不会。”男人轻轻地走到她的身后,将她的肩膀拥进自己的怀中,以此来让她感觉到一些温暖。
于是,他感受到了她的身体在不住地发抖。
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想起那时,为了这一个孩子,她做过的那么多努力,以及他们之间发生过的那么多事情。
忽然觉得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慕新砚唇角微微弯着,苦笑着想,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好的父亲和丈夫。
在她渴望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时,他不能给。他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她怀孕,包括逼她吃下那小小的却很残忍的药片。
直到她离家出走,他找她找得疯掉。
再后来,她被赶出家门。
车祸,火灾……他们几乎经历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劫难,而那个小小的生命却是那样顽强地活了下来。
怎么可以,就让她这样失去。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微微地震动了起来。慕新砚立刻望了过去,沈小兔却早已一溜烟地跑到茶几的旁边拿起了电话。
一个陌生的来电号码。沈小兔微微一愣,跑过去递给了慕新砚。
慕新砚接过,淡淡地扫了一眼,微微蹙了蹙眉,接起电话。
“你好。”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
“你好,新砚。别来无恙。”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有些上了年纪,但是依旧带着风情万种的好听。
慕新砚微微勾了勾唇角,弯出淡淡一笑:“大妈。”
沈小兔听见慕新砚这一声称呼,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连忙凑上去听。
“哟,果然不愧是耳聪目锐的慕新砚啊,还能听得出我的声音。”周若玲在电话另一端笑着打趣道。但不知为什么,那样的声音听在沈小兔的耳朵里竟是让人感觉阴阳怪气的。
“大妈说笑了。晚辈再怎么耳聪目锐,也还是敌不过澳洲训练有素的间谍。”慕新砚淡淡道,面无表情,但清冷的声音中却也透着一股寒意。
“新砚,话也不能这么说。听说你的女儿都已经满月了,我这个做大妈的,还没有见过自己的孙女。我这样也不过是想把孙女接过来,让她在我这里好好地住上些日子,并没有什么恶意。”周若玲声音里似乎带着些冷笑,又仿佛是调侃的语气,但总之,那声音让沈小兔生厌。
“大妈想要将小女接过去,自然是无可厚非。那么晚辈在此冒昧问一句,何时我们可以将她再接回来呢?”慕新砚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容,似乎不过是在和周若玲聊着最最普通的家常话一般。
“呵呵,好说,好说。”周若玲在电话另一端阴笑着,轻轻地品着一杯七八年分的碧翠斯堡。“不过,倒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和新砚你商量一下。”
“大妈请讲。”
“前段时间呢,你爸爸回到G城来帮你们投资一些生意,或许你们之间是有一些误会,所以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大家也都不太愉快,我和你爸爸一直都很抱歉的。但是前段时间听说你要起诉你爸爸,新砚,我这个做大妈的,虽然没有什么发言权,但是还是想要劝你一句,毕竟血浓于水嘛,你一定也不想看见自己的亲生父亲后半生都在狱中度过。依我看,你就撤了对你爸爸的诉讼,我们大家心平气和地好好谈一谈,找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你觉得呢?”
这女人,倒是会说话。不就是用孩子来要挟慕新砚撤掉对慕凌峰的诉讼么,直说不就行了,弄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言辞,最后不还是道貌岸然的禽兽。
慕新砚微微一笑:“大妈的建议倒是值得考虑。”
“好,新砚果然是爽快人。既然这样,三天之后我找个地方,大家好好地聚一聚,你就把撤诉书也带过来,聚过之后,孩子你就带回去,你看这样如何?”
慕新砚淡淡笑了笑:“大妈果然高明。晚辈自然是服从您的意见。”
挂断了电话,沈小兔连忙攥上了慕新砚的衣袖:“小新,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把女儿救回来?”
慕新砚微微一笑,伸手轻轻地抚上了她柔软的发。
“别担心,小兔。三天之后,我就去把女儿接回来。”他用的是“接”而不是“救”,仿佛他们的女儿真的只是被接走玩几天罢了,他的语气轻描淡写,让人听起来完全没有任何的紧张感。
“我们的孩子还好吗?”她的声音小心翼翼,小脑袋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脆弱得让他忍不住想要紧紧地将她用尽怀中。
“放心,在没有拿到撤诉书之前,她必定会好好地对待我们的孩子。周若玲是聪明人,不会做撕票这种傻事的。”他的声音温和淡静,竟真的让她的心里有了一种安定的感觉。
她想,一切的事情都由他们一起来面对,总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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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第二天……
深夜,悦姗姗轻轻地将头倚在林微然的肩上,小声地问:“明天,会顺利么?”
“会的。”林微然伸出手来将她拥紧,淡淡地安慰着她。这时候的林微然,与之前那个喜欢撒娇抱怨的大男孩已经完全判若两人。他肩膀紧实,胸膛宽阔,将怀中的女人拥紧,全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阳刚气质。
或许,这就是悦姗姗喜欢他的原因吧。
在平时的时候,他是充满了阳光的,喜欢闹喜欢笑的亲切大男孩。幽默,智慧。但是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他总是会第一个挺身而出,并且所有的事情办得绝不会含糊。
“我想要一起去。”悦姗姗沉默良久,忽然说道。
“不行。”林微然想也没有想,就直接拒绝。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行。”
悦姗姗冷笑:“林微然,你不是说没有危险么?”
“是没有危险。所以你不需要去。”林微然的态度在悦姗姗的面前竟出现了鲜少有的强硬。
悦姗姗轻轻地起身,定定地看着林微然的眼睛,字句清晰地说道:“林微然,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会很危险。”
林微然垂下眼睫,沉默着没有应答。
“上一次姓慕的在把沈小兔赶走的时候,来我们家喝过一次酒。虽然我没有和你们一起,但是你们的谈话我也几乎听了个遍。我记得他说过,慕凌峰从来没有把他和他的哥哥当做过自己的家人,他真正的家人,是他那个已经疯掉的儿子和已经抑郁的周若玲。他儿子的疯和他老婆的抑郁都是拜慕新砚所赐,像这样记仇的人,是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对吗?”
“姗姗,你胡说什么?”林微然有些心虚地说:“他只不过是不想坐牢,为了让慕新砚撤销诉讼才会出此下策,等到慕新砚把诉讼书一交给他,他就会把孩子还给他们的。”
“林微然,你糊弄鬼呢?”悦姗姗冷笑道:“既然交个诉讼书就可以的话,又为什么要把你调过去?为什么要让你准备一艘快艇在附近?”
“那是因为……”林微然忽然觉得自己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悦姗姗说得完全没错,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慕凌峰的心狠手辣是众所周知的,他怎会这样轻易放过一个逼疯自己儿子和老婆的人?
良久,他低垂着眸子,轻轻地开了口:“姗姗,你知道么。慕新砚是我的兄弟。你知道什么叫兄弟么?兄弟就是随时可以为你付出生命的人。同样,我也是他的兄弟。我不能看着他一个人去面对危险而不管不顾。”
悦姗姗眼圈倏地红了。她哑声道:“那你知道什么叫姐妹么?和你所说的兄弟,是一样的。我也不会看着沈小兔去面对危险。还有,你知道什么叫爱情么?就是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在一起。即使是死。”
林微然定定地看着面前他的女人。
他的女人啊。
他林微然这些年来,一直都觉得自己是重情重义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将情义摆在第一位。但是现在看来,他不过是重“义”多了点,而真正重情又重义的人,是他的女人悦姗姗。
“好。”林微然沉默良久,只说出了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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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阳光将天空映衬出一种近乎病态的蓝色。
沈小兔睫毛微微颤了颤,睁开眼睛。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旁边,却是一片空荡荡。
猛地惊坐起来,沈小兔瞪着身边那个空荡荡的位子,心跳几乎停下来。
今天该是赴约去交换宝宝的日子了!可是他竟然……一个人走了!
她明明是定了闹钟的!
沈小兔拿过手机一看,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被调成了静音。一阵莫名的惊慌蔓延到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沈小兔跳起来穿上了衣服,开始给慕新砚打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冰冷的女声从电话听筒里传了出来,沈小兔颓然地滑坐在了地上。
忽然想起昨天夜里。
“小兔,把这颗药吃了。”温柔好听的男声在她的耳边响起。
那时,她已经睡着。
“这是什么药?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吃药?”沈小兔惺忪地揉了揉眼睛,疑惑地问道。
“这是当初你手术的时候医生给我的药,就是在火灾的时候给你吃的那个。可以抑制你的病再发作,因为明天也许会有些危险,所以让你提前吃一次,防止到时候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会影响我们接回女儿的进程,对么?”男人的声音好听地在她的耳边诱哄着。
那时候她睡意迷蒙,没有多想便吃了下去,现在想来,那根本就不是火灾那天他喂她吃的那种药!
火灾的时候,她清楚地记得他喂她的药是小小的药丸,而昨晚吃的,分明是白色的药片。
安眠药!他昨天喂她吃了安眠药,又把她的手机调成静音,防止她早上被吵醒,然后……他好一个人去赴约。
眼泪,不听话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小新,你说话不算数。
不是说好以后不管什么事情都要一起的么。你为什么又反悔了。你为什么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在地板上晕成了晶莹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