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兔用被单将自己围起来,去取那昨晚被扔得七零八落的衣服。好不容易才将所有的衣服都找齐,沈小兔手中攥着被单,吃力地爬上了床。
“都老夫老妻了,没必要遮得这么严吧。你身上有几颗痣我都能数得出来,还怕看么?”慕新砚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淡淡地看着她。
“……”沈小兔语塞。
是啊,按道理说,正常的夫妻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还有什么必要遮遮掩掩的呢?可是她就是做不到在他的面前完全放开,就连上厕所的时候也是要锁门的。
尽管自己也觉得有些矫情,但是她还是喜欢遮遮掩掩的。
“谁……谁和你老夫老妻啊,不要把我说的那么老好不好?我还是很年轻呢!”沈小兔不服气地撅着嘴,继续将自己蒙在被窝里面费力地穿着衣服。
等到她终于气喘吁吁地将最后一件衣服穿好,掀开被子之后,看见慕新砚已经穿戴整齐站在窗边了。
他的背影依旧是像从前那样高大清俊,挺拔地立在窗前,让人有一种想要从身后抱住他的冲动。
沈小兔看得有些痴了,不由得嘿嘿一笑。
这样的感觉,真好。好像是回到了从前,他们每天在自己的小家里一起生活的日子。
那样的日子,真的很幸福。就好像是今天明媚的阳光一样让人感觉到温暖。
但是仔细想想,他们所拥有的,这样的时光,真的很有限。
从他们在一起开始,不断地有事情发生,不断地在他们之间产生各种各样的矛盾和坎坷。
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的生与死,合与离。
而现在,他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吧。
不管未来还将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与艰辛,她已经不再害怕了。在她的生命里,没有什么能够比和他在一起更加重要。
沈小兔下了床,跑到他的身后,伸手从背后环住了他,将小脸轻轻地贴在她的他的后背。
“小新,从现在开始,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要一起面对,就算是死。好吗?”她的声音,很轻,也很远。慕新砚的身体不由得微微一颤。
似乎,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咚、咚、咚……”又是三声敲门声,又是没等到他们回应便走了进来。
慕新砚淡淡笑着转身:“微然,看来你还是闲得很。这个月还有几次会议,你要不要去?”
“我去你个大头鬼啊!”林微然一脸的焦灼之色,走向慕新砚。
“怎么?”察觉到气氛的不对,慕新砚连忙问道。
林微然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沈小兔,犹豫着这件事情要不要让她知道。
沈小兔连忙道:“小林子哥哥,不要瞒着我哦,我和小新已经说好了,以后什么事情都要一起。”
林微然心中的焦灼早已经掩饰不住了,看见慕新砚点头,连忙说道:“你们的孩子不见了。”
轰……
仿佛有什么在空气中无声地爆炸开来,像是一朵核武器的蘑菇云一般,将整个气场迅速冷冻。
沈小兔觉得自己身体之中的血液似乎也忘记了流动。
“去看看。”慕新砚快步走出门,向着婴儿房的方向走去。
沈小兔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也连忙跟了出去。
“已经测过了,我们将周围出现的所有指纹和脚印都提取出来,在医院进行了严密的排查,除了固定来护理婴儿的护士和医生之外,没有任何可疑的人。”私家侦探叼着烟斗,对慕新砚详细地分析着现场的情况,褐色的眸子里闪现出与慕新砚有些相似的睿智光芒,看起来干练无比。
慕新砚安静地听完他的分析,淡淡地点了点头。在现场又转了一圈,仔细地看着周围一切的可疑迹象。
沈小兔泪眼婆娑,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这个时候,她几乎什么忙也帮不上,而她也自知,如果这个时候自己支撑不住晕倒或是哭得背过了气去,会给大家带来更大的麻烦,所以虽然着急,她还是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医院里经常来护理的人,我都是认识的。”悦姗姗在一旁说道:“小兔照顾你脱不开身的时候,我经常来看看,几乎每一个护士和医生都会和我交谈一阵。我觉得,他们对这里的每一个小孩都很细心负责,应该都不像是什么坏人。而且,这家医院以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他们在这里工作了这么多年,如果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应该早就下手了,不会等到现在的吧。”悦姗姗说着自己的猜测,慕新砚和林微然都认真地听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是什么?”沈小兔正站在玻璃窗子前面发着呆,却忽然惊讶道。
慕新砚眸色一沉。快步走过去。
只见婴儿房的玻璃窗和窗框的交界处,有一个很小的洞,虽然小,但是很圆很规则,而且在小洞的周围有一些散碎的粉末,看起来应该是切割玻璃留下的。
眸光微闪。幽黑色的瞳孔倏地紧缩。
“是慕凌峰的人。”男人的声音清冷地出口。
“慕凌峰?!”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叫道。
“你怎么知道?”林微然微微一皱眉,走上前去问道。
“你应该记得,我的哥哥慕夜恒吧。”慕新砚的声音有些低哑,但依旧是平静冷漠,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一股寒意自林微然的背后瞬间蔓遍了全身。
“记得……他不是已经……”林微然只觉得全身弥漫着彻骨的寒意,有些不明白慕新砚想要说的是什么,却又似乎预感着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是,他已经死了。”慕新砚眸光淡静地望着窗外的远方,远处,是青松苍翠的凉山。
“他死的那天晚上,我就睡在隔壁。从前我一直以为,以我的警惕性和感官的敏锐度,足以听得见那座房子里面发生的所有事情。那天晚上,同每天一样,我没有听见任何的声音。但是第二天早上,我做好了早餐叫他吃的时候,他的房间里却没有一个人影。一个星期之后,我才在山上找到了他的尸体。”
所有的人都震惊地听着慕新砚的叙述。几乎每个人都知道慕新砚曾经有一个孪生哥哥,他们彼此之间的感情甚至超过了和母亲的感情。但是没有人敢去问他关于他的哥哥的死,他们都只是知道,在他的哥哥死掉之后,他曾经把父亲的嫡出儿子逼疯掉,又把大妈周若玲逼出了抑郁症,甚至,差一点杀死自己的父亲。
能够让一个冷静的人如此失控,想必所有的人都想得出他对哥哥的感情是有多么深厚。
但是慕新砚一向都是耳聪目锐的,即使是睡觉,也都不过是浅眠,哪怕是隔壁的人呼吸的声音有那么一些不正常,恐怕他也可以立刻察觉得到,有谁能够做到从他的身边把一个人偷走,却完全不惊醒他?这几乎是一件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夜恒失踪之后,我在窗子上发现了一个小洞,同今天的这一个几乎是一模一样。”
“这小洞有什么特别么?”有人不解地问道。
“慕凌峰年轻时就一度在澳洲生活。那里的间谍训练中便有一项是使用这种微管锯来打开玻璃窗的。他们用一根很细的管子将玻璃锯出一个小洞,然后将工具从这只小洞里面穿进去打开玻璃窗上的锁。凡是能够拥有这一项技能的人,必定是训练有素的间谍。他们可以很轻易地躲过房间里设置的密集的红外线探测仪,也可以在完全不发出一点声音,不留下一点指纹的情况下做完他们想要做的任何工作。只是这微管锯的局限,就是必定会留下这样一个小小的洞,至今还没有发现解决的办法。不过,一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洞,即使是注意到了,也不会明白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那扇玻璃窗子。的确,除了那一个不起眼的小洞之外,没有任何的痕迹,甚至用来锁窗子的锁,都没有丝毫的损坏,同往常一模一样。
“那,仅凭这个就可以断定是慕凌峰做的么?我们身边的人在澳洲生活过的也并不少,不一定就是慕凌峰吧。”悦姗姗质疑道。
慕新砚淡淡地再次扫了那枚小小的洞口一眼,冷冷道:“在澳洲生活过的普通人,并不知道这样的事情。甚至是澳洲的原住居民,都鲜少有人知道这样的技术。但是慕凌峰曾经参加过澳洲的间谍特训队。他的嫡出儿子,也就是杀死慕夜恒的凶手。当年,用的就是这样的方法。”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沈小兔觉得全身的血液仿佛是凝固了一样,心中一阵沉闷的疼痛。她觉得自己简直要崩溃了。
泛了苍白的指尖,紧紧地握着慕新砚的手,冰冷的汗意从沈小兔的掌心之中沁了出来。
“大家先都散了吧,回去忙自己的事情,或是好好休息。”慕新砚淡淡道,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得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又发生一样,仿佛丢得不是他的孩子,完全与他无关一样。
“可是……”大家都担心地犹豫着,谁也不想离开。
“回去吧。”慕新砚转过身来,手中还握着沈小兔一只冰冷的小手。“慕凌峰有把柄落在我的手中,他这一次偷走我的女儿,必定是想以此来要挟我什么,放心,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自己找上门来了。”
大家半信半疑地面面相觑,而慕新砚已经牵着沈小兔的手,离开了婴儿房。
******
已经是下午了。
夕阳将整个房间染上了绚丽的色彩,窗外的蔷薇妖娆得仿佛是要蛊惑谁的心。
而沈小兔依旧双目空洞地站在落地的玻璃窗边,呆呆地望向不知是哪里的远方。
慕新砚定定地凝视了她半晌,又垂了眸。
慕凌峰依旧没有发来任何的讯息,林微然已经遣了人去周若玲住所附近调查,但是也还没有任何的成果。
沈小兔愣愣地看着窗外开得灿烂的蔷薇花朵,心中痛得无以复加。
脑海中尽是昨晚同慕新砚一起在婴儿房逗弄宝宝的情景,那样清澈的眸光,那样甜美的笑容,那样皎洁的明月……在她抱着女儿开心地跳跃在月光下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在黑暗中,早已经有一双枪口一般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是我们永远都控制不了的。你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你原本认为清浅的小溪下面,就会埋藏着危险的深渊。你没有办法从它平静的表面看出它深藏的暗涌。你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生活的漩涡就会将你卷进黑暗潮湿的洞穴,没有尽头,亦无法回头,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