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沈小兔回到了自己的公寓,薛清凌轻轻掏出钥匙开了门,手一扬,淡淡的灯光便流泻了一室。
沈小兔这时方才看清,他的肩膀已经被淋湿了一大片。
她猛然想起,刚刚在走路的时候他一直把伞倾向她的那一面,而他自己却被雨水淋透了。
“你的衣服……”沈小兔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薛清凌淡淡一笑,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走进卧室。
过了一会儿他走了出来,身上已经换了一套休闲着装,他的手中拿着一件宽大的浴袍,递给沈小兔。
沈小兔轻轻地接过,是一件男士浴袍。
“这里平时只有我一个人住,所以没有准备女士衣服,这个是还没有穿过的,你不嫌的话,先将就一下吧,明天,我再带你出去买一些你需要的。”薛清凌淡淡地说。
沈小兔微微一笑:“你肯收留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又怎么会挑三拣四的呢。”说着便拿着手中的那件浴袍站起身来。
“你的房间是那一间,浴室在那边,你自便就好,我去弄些吃的给你。”薛清凌脸上依旧是王子一般温和的微笑。
沈小兔点了点头,走进房间。
房间整体是白色,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大理石地面,简约的大床,沙发,高贵的皮毛地毯。
沈小兔不禁微微笑了笑。这么喜欢白色,八成是有洁癖吧。不过,他的房间给人的感觉,果然是如他的人一般简单温和。
在浴缸里不知泡了多久,沈小兔的脸已经被雾气蒸得微红了。终于,她心不在焉地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似乎,离开了慕新砚,她就像是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洋娃娃,原本清澈的双眸,变得毫无生气。心中,也完全没有了什么思想一般。
“洗好了?我弄了些宵夜,一起来吃点吧。”温和的声音将她的灵魂召唤了回来。沈小兔一抬头,看见薛清凌站在面前,一身纯白色色干净的家居服,脸上是清癯的微笑。
沈小兔淡淡笑了笑,没有拒绝,跟着他走到了餐厅。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餐点,鲜虾馄饨,叉烧意大利面,还有一种白色像是奶粥一样的东西。里面似乎有一些碎的果肉。
“你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吧。”薛清凌淡淡笑着,为她盛了些馄饨,摆在她的面前。“吃点东西,不然身体会受不了的。”
沈小兔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馄饨,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的思绪,便又飘到了不久的日子前。
那时的慕新砚,会给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她体质弱,夜里常常会小腿抽筋醒过来,他会细细地为她按摩。
她嘴馋的时候,说想吃些什么东西,再远的地方,再冷的夜,他也会开车去帮她买。
他找到她之前跑掉的时候所藏身的那个小镇,一一拜访那些曾经照顾过她的人,为他们买了礼物,并且安排那些家里并不太富裕的孩子到G城最好的学校上学。
他会常常为她的爸爸沈箫捎去一些东西,尽管有着大笔钱财的沈箫事实上并不怎么需要那些。
不论是她所想到的,还是她没有想到的,他都一一为她做了。
那样细心的一个男人。却为什么偏偏错过了她伪装坚强的那双眼眸中那隐藏着的委屈与悲伤?
轻轻咬了一口馄饨,不是她熟悉的味道。
于是,眼泪愈来愈凶地涌了出来,也顾不得身边还坐着一个薛清凌。
“……喜欢他哪里?”低低的磁性的男声打破了空间里充斥着的静谧,薛清凌平静的声音温和地回响在她的耳边,没有丝毫的压迫感,“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究竟是喜欢他什么?”
沈小兔吃着馄饨的小口顿了顿,没有说话,亦没有抬头。
“因为他好看?”薛清凌微微笑起来,不痛不痒地开着一个无聊的玩笑:“的确,他是很漂亮,就算以我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他也的确很好看。”
沈小兔顿了顿,她的样子看起来很好色么?忍不住辩驳,声音糯糯的:“我不是因为他的色相……”
薛清凌被她那一句委屈的辩驳逗得笑了起来,“那么,你是因为什么?他的背景?他的家世?还是他的画技?他所拥有的这些,似乎你也都有,”薛清凌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淡,声音又忽然有些沙哑起来:“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很想知道,他的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你沦陷得这么彻底。”
沈小兔微微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她整个人似乎都陷落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将所有人的窥视隔绝在外。
她想要回答薛清凌的问话,却发现她所有的语言都已经被遗落忘却,那个爱她至深,也伤她至深的男人,已经在她心里,放肆地蔓延到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之中,这完完全全不是可以用任何语言来诉说的。她对他的不信任而失望,更对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绝望。
薛清凌微微闭了闭眼睛,不忍心看见这样的沈小兔。
“我吃饱了。先去睡了。”沈小兔轻轻地放下筷子,站起身来,从薛清凌的身边走过。
她的身上穿着薛清凌刚刚给她的那件宽大的浴袍,松松垮垮地将她原本就很娇小的身子显得更加纤弱。
她还未干透的黑发柔顺地披在肩上,散发着清新的味道,赤着小脚从雪白的毛绒地毯上踩过的地方,微微有些凹陷,像是雪地里可爱的小鹿的脚印。
薛清凌的喉结不由得微微动了动。
“那个……”他忽然出声,沈小兔吓了一跳,微微震了一下,回过头来。
看见沈小兔脸上的疑惑,薛清凌心中莫名地有了些紧张,“书……书房在那边,里面有电脑和一些书,还有一些简单的画具,你如果需要的话随时可以进去,随便用。”
沈小兔苍白的小脸上绽了礼节性的淡淡一笑,道:“谢谢。”随即,娇小的身影消失在了那扇白色的大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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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浅苍公司,似乎没有了之前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的激情和生气,按时到公司的员工寥寥无几,即使是少数几个到得比较早的也只是坐在那里一副无所事事或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完全没有任何的工作激情。
悦姗姗刚刚从意大利领完奖回来。“梦中的海洋”这一作品在法庭上迅速击败了巴尔大师之后,又在米兰的大赛上折下桂冠。
悦姗姗一身黑色职业装,细跟的鞋子将大理石的地面踩得咔咔直响,兴冲冲地想要将这一喜讯告诉沈小兔,一进公司,便看到这副萎靡不振的景象,惊讶之余,悦姗姗愤怒地踹开了总监办公室。
“沈小兔,你丫是不是找人来打劫了公司?怎么这些员工一个个的都像……”
话没说完,悦姗姗踢着正步走向办公桌的脚便僵在了半空中。
那张办公桌的后面坐着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精致的妆容,得体的微笑,正淡淡地看着她。
“你哪个衙门挑泔水的啊?”悦姗姗一时有些发愣,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女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悦副总监,你好。”女人脸上带着像是面具上雕刻出来一般的微笑站起身来,向悦姗姗伸出了青葱玉指。
悦姗姗冷眼看着她,似乎并不买她的账。而那个女人脸上并没有尴尬的神色出现,只是微笑着又收回了自己的手,“你是来告诉我‘梦中的海洋’获得米兰的冠军这件事吧。我刚刚已经得到通知了。悦副总监,辛苦了。我是新来的总监,唐媛。”
汤圆?!还饺子呢!
悦姗姗心中不禁微微一嗤,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是丝毫不变,冷眼看着她:“少废话,你到底哪来的?沈小兔呢?”
女人脸上的微笑依旧得体,“你何不去问她本人?”
悦姗姗心下一凛,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似乎要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扔下手中的文件便快步走了出去。
悦姗姗一边走着,一边在脑海中回想着两天前那个晚上,慕新砚打给她的那个奇怪的电话。
那时,她人在意大利,正忙着,想着沈小兔这小妮子失踪的时候多得是,便也没有太在意,只对他说自己没有和她在一起。之后慕新砚没有再打电话来,悦姗姗便也没有追问。
难道,就是那天晚上,出了什么事?
悦姗姗越想心中越害怕,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一些。她乘电梯一路来到了地下的停车场,一边快步走向自己那辆蓝色的玛莎拉蒂,一边掏出电话来打给沈小兔。
该死的关机。
于是号码又拨向了林微然。
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挂断了。悦姗姗大怒,正要再次拨回去,手机便微微震动了两下,林微然的短信传了过来。
按下查看,几个简单的字赫然。
“老婆,我在开会。”
悦姗姗摔下电话,发动车子,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向着风华的方向疾驰而去,在空气中划过一道蓝色的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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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华的大堂中,忽然风风火火地闯进了一个女人,妆容精致,一身干练的黑色职业套装,高跟鞋细细的鞋跟如同一把锥子一样,仿佛随时都要将大理石的地面踩出一个个窟窿来一般,原本就很高挑的身材此时更是显得气势逼人。
保安快步向她走来,刚想伸手拦下这个来势汹汹的女人,那只伸出来的手却忽地又缩了回去,毕恭毕敬地向她鞠了一躬,“林太太。”
悦姗姗看也没有看那个保安一眼,径自穿过在员工电梯前排队的人群,走向了那座专用电梯。
“那女人是谁?怎么可以用专用电梯的?”人群中有人小声地问道。
“你傻了?那是林太太啊。”有人赶紧小声提醒。
“……”那个好奇的人赶紧闭了嘴。
风华上下,如果你问“风华的第一美女是谁”,或许有人会不知道。但是如果你问“风华最不好惹的人是谁”,那大家绝对都会异口同声地说,林太太。整个公司没有谁会不知道以“不好惹”著称的林太太,传说他们林副社此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两个人。
一个是大家都怕的他们敬爱的慕社长,另一个就是这位林太太。据说林太太在管教男人方面很有一套,于是他们可怜的林副社便是在公司里受老板的欺压,在家受太太的管教,苦不堪言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