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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的机场大厅,沈小兔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心中的烦闷几乎没有语言可以形容。
脑海中再次浮现刚刚那一幕丢人的情景。
“小姐,请出示一下您的证件。”礼貌的声音响在耳边,沈小兔连忙伸手去包里掏自己的各种证件,却发现,她的包不知什么时候被划开了一道大大的口子,里面的证件,手机,钱包,机票……等等一系列的重要物品全部都被一扫而空。
沈小兔站在那里急得几乎都要哭出来了,而身后等着排队的人却是一个劲儿地催她快点。
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人好奇地上前一步看了看她的包,叫道:“小姐,您拿了个漏斗来登机?”
大家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最终,沈小兔还是没能登机成功,一个人走了回来。
走不成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她现在身无分文,没有证件也没有手机,连一个人都联系不上,连家也没有办法回了。
机场在山上,大晚上的,步行回去她不是累死就是冻死,根本行不通。况且,她也不认识路。
“您好,请问可不可以把手机接我用一下?”沈小兔拉住了一位看起来还算是面善的大叔,礼貌地问道。
大叔点点头,将手机掏出来递给她。
幸好她有把自己熟悉的人的电话号码背下来的习惯,于是拨出父亲的电话。
响了很久,却始终是无人接听。
然后她又拨悦姗姗的。
关机。
而权磊的手机干脆就成了不再服务区。
把所有能够背下来的人的电话号码都拨了一遍,却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和她说一句话。
颓然地将手机还给了那位大叔,在大叔同情的注视之下沈小兔拖着行李箱慢慢地走了出去。
光滑的地砖铺陈成了充满现代气息的图案,沈小兔慢慢地走在上面,不知自己究竟要何去何从。
不断有穿着光鲜亮丽的人们从她的身边匆匆经过,只是匆匆地望一眼她颓然的神色,连脚步也不曾停下。
停车场的方向,最新款的跑车和最古老的出租车一同停在那里,道路两旁挂着大大小小的广告牌子,颜色绚丽。
这就是她生活了多年的城市么?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陌生,似乎是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
所有的一切映在她的眼中,是那样的陌生,陌生得甚至让她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完全没有来过的城市里。直到此刻她才知道为什么父亲总是说让她出去走走。她生活在两点一线的时间,已经太久了。
沿着不知名的道路走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沈小兔在一池喷泉边坐了下来。
她没能离开,而现在完全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为什么上天要给她这样的待遇,让她在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之后还不能洒脱地离开,偏偏将她困在这个鬼地方,让她成为没有去路,没有归途的孤魂野鬼一样的人。
深吸了一口气,沈小兔皱皱眉,在喷泉旁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用手蘸取池中的水,在地上随意地画着。
却是不知不觉地,画出的竟都是那样一道一道相等的弧度。
他的微笑,便永远都是这样的一个弧度。
画着画着,仿佛脑海中他的微笑和这些弧度重合了起来,沈小兔也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
现在,他在哪里呢?是不是已经坐在家里,和老婆,孩子一起共享天伦之乐?
“跑到机场来在这里鬼画桃符,倒是很有雅致。不知会不会影响市容?”忽然,听得身后一个讥讽的声音响了起来。
沈小兔连忙转过身去,便看到了自己刚刚画过的那道熟悉的弧度。
心中一片凄凉,却蓦地起身,去拦计程车。
她当然知道自己没有钱付车费,但是她只想要先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有他看笑话的地方。
终于有空车驶到面前,她连忙走过去拉开车门,刚刚要坐进去,却有一道极大的力量又将那车门甩上,司机在里面大骂了一声之后迅速驶走。
沈小兔沉默地垂着头,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又有一辆车子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沈小兔回过头看着慕新砚,平静地说道,“请让我走。”慕新砚微微翘了翘唇角,“我好奇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去哪里。”
沈小兔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就是这样看她的笑话么?
车到山前必有路,她就算是让司机带她到家门口,然后她再进屋去取钱给他,也未尝不可。
沈小兔再次伸手去开车门,却是车门再次被甩上,连带她,也被甩回了他的面前。
“你就骄傲到这样的地步么?”空旷的空间里,他的声音冷然。
“你就这么喜欢看我的笑话么?”沈小兔抬眸直视他,反问道。
“你就是这样,宁愿落魄至此也不愿意开口向我求助,对么?”慕新砚讽刺的唇角上勾着,笑容淡冷。
沈小兔冷冷一笑:“那么,慕社长,如果你愿意把电话借给我一用,我会很感激你。”
慕新砚微微一愣,她对他开口的唯一一件事,却还是要找别人求助么?
急切地想要逃离他带给她的压迫气场,沈小兔见他怔愣在那里,便再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伸手进他的外套里面去取他的手机。
不等他说话,便拨出父亲的电话号码。
阿弥陀佛,这一次终于接通了,只听得电话另一边一片嘈杂的声音,沈箫的声音礼貌地传来,“您好,哪位?”
“是我,小兔!爸爸,你马上来机场接我,我现在没有钥匙,也没有钱,回不了家了。”
“我的天!”沈箫在电话另一端似乎吃了一惊,“我和月白现在在上海,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啊。我本来要给你打电话,可是你手机关机,我们就自己去了。”沈小兔瞬间呆住,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自己没有这个爸爸和女儿。
没有再说什么,沈小兔直接把电话挂断,改拨权磊的号码,但是依旧是不在服务区。
沈小兔颓然地放弃了,慢慢地把手机还给慕新砚。
这个男人听她打完了电话,应该完全清楚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多么悲惨的事情。
但是,他的眸中似乎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与怜悯,只是那样冷漠地看着她,唇角似乎还刻意地弯起了那样明显的嘲讽的弧度。
很显然,这个男人就是想要听她的一句话,听她开口向他求助。
他就是想要她在他的面前卸下骄傲和伪装,向他求助。
但是,她偏不。
正在僵持之中,慕新砚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接通,听到对方的声音,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放心。”
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慕新砚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向自己的车里。
沈小兔力气不如人,任凭怎样挣扎也还是无济于事,只得真的像一只兔子一样被拖回一辆白色的,叫不出名字来的车边。
慕新砚松开了她,打开车门,淡淡道:“上车。”
沈小兔垂眸,站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
不是他的那辆黑色兰博。
他是家财万贯的社长,车子多一点固然是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只是这辆车子,沈小兔几乎叫不出来是什么牌子的车。而且,外观看起来很普通。可见,是杂牌。
堂堂慕社长,又为何要放着自己的兰博基尼不开,而去开一辆杂牌轿车?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上车,我就自己走。”说着,慕新砚便绕道驾驶的那一端,打开车门自己坐了上去。
沈小兔微微一怔,如果他真的把她丢在这里,她一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说不好,就真的要在这荒山野岭待一晚上了。
到了明天,她究竟还活着没有,也都是不一定的事。
想到这里,沈小兔便只好厚着脸皮上了男人的车。
车子沿着机场公路使下山,沈小兔终于又看见了熟悉一些的道路,心中一直积聚着的烦闷也终于消散了一些。
望向窗外阑珊的灯火,却蓦地,感觉到这条路不对——
不是去她家的路。
沈小兔骤然警惕了起来,坐直身子,问道:“你要到我去哪?”
“家。”
他的家?沈小兔心中微微凛痛了一下,道:“我可不可以选择住酒店?”
“好,钱你自己付。”男人淡淡道。
沈小兔语塞。的确,这个男人肯带她回来,她已经应该感激涕零才对,毕竟,他早已不是她的谁。
现在,她又有什么资格向他提出这样或是那样的要求呢。
沈小兔沉默了一下道:“那,我要回自己家。”
“你没有钥匙,难道要跳窗子进去?”慕新砚唇角又弯起了一抹嘲讽。
“是。我要回家。”沈小兔说着,作势又要去开那门:“不然,我下车,自己走回去。”
慕新砚抬手将车子门窗上了锁,皱眉道:“你闹什么别扭?”
沈小兔垂眸,一言不发,眼泪便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要她再次去他家,看着他的妻子他的孩子欢聚一堂,然后她只有仓皇而逃么?
她也有尊严,却要被他这样生生践踏么。
男人不做声,只是一路驶到了沿海公路上。
夜里的海面,黑暗得像是冗长的记忆一般。那样幽深莫测,却是充满了故事。
忽然,男人方向盘一转,车子整个从沿海公路上面急急地冲了下去,方向直向着黑暗的海面。
沈小兔大惊失色,睁大了眸子望着男人:“你要做什么?”
他该不会是想要带着她自杀吧?将车子驶进大海,等到下沉到了一定的程度,再将车门打开,让他们就此淹没在里面?
因为她害死了他的哥哥,所以他想要替哥哥报仇,与她同归于尽?
一种莫名的恐惧迅速漫上心头,沈小兔声音颤抖着问:“慕新砚,你疯了吗?”
男人依旧没有出声,只是将车速又加快了一些,沈小兔怔怔地看着他紧绷的脸部线条,却在这一瞬便释然了。
如果真的就让他们这样死去,也好。
至少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们或许还可以在一起。
没有任何的家族纷争,没有一切的纠结流离,就这样,简单地在一起,像所有普普通通的恋人一样,平淡地过着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