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兔没有抬头去看将她抱起的人是谁,却也已经知道。
这样熟悉的清浅气息,这样熟悉的温暖怀抱,除了他,还能有谁?
可是这个该死的男人,他几乎就像是暗夜之中的罂粟一般,伤透了人,却又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致命诱惑。
即使前一瞬间他的那般冷漠几乎已经将她伤透。
即使她刚刚已经下了那般决心,要彻底离开他的生活,彻底将他忘记!
可是当她感觉到自己躺在一方温暖的怀抱之中的时候,心中却没有了任何反抗的意识。
沈小兔,你真是贱啊!
她不由得在心中暗暗骂道。
几乎连呼吸都屏住了一般,沈小兔紧闭着眼睛,心中不停地骂着自己,而她的身体却似乎还在不知羞耻地享受着这样的温暖怀抱。
“既然你一定喜欢那些风花雪月的生活,那么,也并不差我这么一个人。”男人暗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听,却又带着些致命的冷鹜。
这一句话唤醒了沈小兔的羞耻之心。
她先是微微一愣,片刻之后反应过来便开始拼命地挣扎捶打着男人宽阔的肩膀。
但是,禁锢着她的力量却是越箍越紧。
“你放开我,慕新砚,你这个混蛋,混蛋!”眼泪,忍不住汹涌而下,沈小兔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怒气和怨恨。
怒他的残酷,更加恨自己的无力反抗。
没有再进去大厅,慕新砚抱着怀中的女人穿过了开满鸢尾花的鹅卵石小路,直接走到了停车场。
走到那辆黑色的兰博基尼面前,将她塞进车中,三两下用安全带将她箍得动弹不得,一把甩上车门,自己绕到驾驶的位置发动车子。他的下巴紧绷出凌厉的线条,目光如火焰一般。
沈小兔彻底被他吓住了,呆呆地看着两旁的建筑飞驰而去,只觉得自己此刻坐的不是跑车而是飞碟。不知过了多久,沈小兔终于恢复了之前的淡定冷静的声音和表情,道“我要下车。”
却是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应。
“纪总,请停车。”
依旧是死一般的沉默。
“好,那么,我自己来。”沈小兔冷冷道,便抬手要去开那扇车门。
却是还没有来得及动作,便只听得“咔哒”一声,慕新砚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般清冷,一抬手将门窗都锁得死死的,任凭沈小兔怎样敲拉拍打,也是无济于事。
然后,冷冽的薄唇微微勾起了一抹冰冷而魅惑的弧度:“我现在可是酒后驾车。不想我们两个人一起死掉的话,你最好老实点。”
饶是心中依旧有着百般愤怒和怨恨,沈小兔还是安静了下来。
她的确是胆子小的人。
但是,她怕死么?
已经经历过了那么多的生生死死,又怎会畏惧这样一点小小的危险?
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在他的一句话之后便乖乖地安静了下来。或许,是已经习惯了听他的话。
但更多的,似乎却是为自己找一些借口罢了。其实,她也想多一些时间与他在一起,不是么?
车子停在了一扇冷金属色大门前。
未待慕新砚说话,沈小兔便兀自开了门,下了车去。
坐在车中的慕新砚微微一愣,随即也打开车门走下了车。守在门口的侍者立刻接过慕新砚手中的钥匙,将车子开去车库存放。
沈小兔站在那里,微微看了一眼面前的大门。形状,颜色,都是她所熟悉的样子。门把手上面有一个微亮的荧光屏幕,看起来应该是指纹识别仪。
慕新砚走到了门前,淡淡道了一句:“开门。”便冷冷地站在那里不再动。
沈小兔微微一愣,皱了皱眉。半晌,慢慢地走到门前,试探着在那面荧光屏上按下了自己的指纹。随着轻微的“咔哒”一声,大门应声打开,沈小兔不由得吃了一惊。
自己确是曾经在慕新砚别墅的大门上留下过指纹记录,但这里,她可以肯定并不是从前的那个地方。
花园的布置与从前的那间别墅几乎是完全相同,甚至包括各种花卉的排列,都是精心地按照之前的样子来设计,看着脚下潋滟地绽放着的美丽花朵,沈小兔心中不禁微微一荡。
一路沉默着,走进了别墅内。
灯光暗淡,房间内是极其安静着的。想必孩子早已经睡下了吧。
“带她去浴室。”男人冷冷的声音响起,沈小兔一怔,回头看去,才明白原来他是在和女佣说话。
顺着旋转楼梯走了上去,明亮的大理石地面上,纯白色的皮毛地毯,以及各式华丽典雅雕饰精致的家具,冷色金属的茶几……
推开浴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纯白,纯白,一片纯白……纯白的地面,洗手台,浴池,以及按摩淋浴组合……到处皆是透明的水晶家具摆设和浴室用品,墙上镶嵌着一套金属色视听组合。
沈小兔全身浸在蓝色清澈水中,观望着周围如同梦境中的宫殿一般的装饰,这一切,都是她曾经见过的。
四年前,在那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家中,他将一切按照她的喜好来布置。
四年后,依旧是一样的布置,却早已不是她的世界。
不知耗去多长时间,她围着浴巾出来,守在门外的女佣早已经准备好了干净的珊瑚绒家居服。
“沈小姐,请跟我来。”
穿好衣服,沈小兔跟着女佣上了楼梯。
三楼,左拐,一直走到尽头。
推开西式古典红木门,黑暗一片,月光透过蓝色纱幕倾泻满地,破碎地洒在窗边的水晶钢琴上。女佣静静地关上了门走出去,沈小兔这才看到角落里白色的沙发上安静躺着的身影。暗夜中明灭的一星火光,周围缭绕着灰白透明的烟雾。
沈小兔向那点火光走去,慢慢地,走到他面前,坐在地毯上。白色地毯上随意地躺着些画具。沙发旁的茶几上,摆放着原木盒子装的cohiba雪茄。
沈小兔在月光之下安静地凝着他的眸,表情淡然。
良久,她轻声开口,声音却似乎还带了些许的颤抖。
“为什么,不彻底消失?”在开口说这句话的时候,沈小兔原本淡静地凝着慕新砚的眸子,也垂了下来,似乎害怕被他看穿眼底深埋的悲伤一般。
男人的眸色说不出是炽热还是冷冽,总之在暗夜之中看起来是犀利无比。
声音嘶哑,低沉。
“为什么,要离开……”
沈小兔心中一惊。不知她是不是听错了,在他刚刚说出的话中,她听到了他声音中蕴藏的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
那是她从来没有在他的口中听到过的一种语气。
仿佛是无奈,挫败,还带着太多深刻的疼痛。
沈小兔惊诧地抬头望向他,慕新砚却是猛地起身,曜石般的眸子骤然紧缩。他伸出长臂将她拉入怀中,一手揽着她纤如杨柳的柔软腰身,另一手抚上她的头,薄冷的双唇覆上她粉嫩如樱花的唇瓣,口中萦绕着些烧酒的微醺气息,唇舌绵软地化解她的恐惧和愤怒,在芳甜中回转着,她渐渐不再挣扎,他的吻也越来越深,越来越带着勾逗诱哄。
隐藏了多年的情愫渐渐被他的吻勾起,轮廓清晰的面容在脑中变得模糊,最后的理智索性不再坚持,缩在他炽热的怀抱中,她的双臂无意识地搭上他的肩,冰冷的唇瓣渐渐滚烫起来,几乎无法形容,那是怎样一种情绪流转蔓延在她全身,仿佛时间,空气全都凝固在身边,他越来越激荡的吻向她注入着令人眩晕的融融暖意,魔咒般蛊惑着她的心灵。
他却骤然停了下来,久久凝视着她。
“画一幅画。”
“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沈小兔微微一愣,似有些没听懂他的话。
“画一支鸢尾。”男人好听的声音再次冷沉地传进沈小兔的耳朵,这一次,她方才反映了过来。
看了看立在身边的画架,沈小兔静默半晌,拿起一支笔和一罐颜料,侧坐在他的身边,在月光下调起了颜色。
恩,浓重的比例,如她此刻粘稠的心情。
用画笔沾了沾调色盘中紫蓝色的液体,沈小兔抬手,在苍白的纸张上面描绘出了一片卷曲的花瓣。
时光仿佛倒回了四年之前。
无数次地看到他在纸上描绘着她的轮廓。
她发丝之间的金色。
她眸光之中的夕阳。
她脸上灿烂的笑,和弯弯的眉眼。
她和他之间的故事,似乎是一幅幅绚丽的油画拼凑而成,那样清晰,那般深刻。
曾经那样,真实而深刻地存在在彼此的生命里。
然而,终不过是风月一场。对么?
指尖微微颤抖,在花瓣的尾处拖曳出一道冗长而没有规律的线条。
呵,多么像他们的记忆!
月光透过窗舷倾泻而下,笼着她美丽的侧影。油彩在月光之下潋滟着,她眉眼低垂,纤细的玉指游离在纸张,并不抬头看他一眼。柔软的发丝在月光下披散出静谧的轮廓。
男人倏然拥紧了她,一翻身将她压在纯白柔软的地毯上,她一惊,手中的画笔与颜料盒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一声撞击,绚丽的颜色染脏了纯白的地毯,一抹深邃的紫蓝,那般刺眼夺目。
他的唇覆下来,带着穿破理智束缚的灵魂和沉寂多年的伤痛。他的吻狂烈而炽热,他解她上衣纽扣,她想要制止却被他反手握住。
“别这样……”她已泪眼模糊。
“为什么?”他哑声道,狂乱动作却没有一丝减退。
这一声疑问,似乎并非是对应她刚刚的那一句“别这样”。那样深远,带着那般清晰的痛楚,仿佛是沉积了多少年的困惑,在多年后的今天终于做出了疑问。
一个,并没有期待什么回答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