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修应恒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病房里的时候,季青舞已经拿到了转院同意书。
病房里,她的行李箱已经收拾好了,见到修应恒的那一刻,竟然出奇的平静。
大概是因为看到她的行李都收拾好了,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极为浅淡的笑意,那笑意直达眼底,看得出来,他此刻心情是极好的。
“我们今天就走,我妈的病情不能再耽误下去了,我已经办好了转院手续。”季青舞低声道。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忐忑,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她正在低声下气的求着他一般。
季如歌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还特意抹了胭脂,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端庄又贤淑的模样看起来年轻了五岁,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泰然自若的样子仿佛不是一个重病之人。
正当他们准备去办理出院手续离开医院的时候,乔宇急匆匆的赶了来,见季如歌他们要走,当即有些急切的道:“季老师,我妈想要见见你!你能不能走之前去看看她?”
眼见乔宇脸上有些青紫之色,鼻梁上红肿一片,眼眶红红的似乎已经哭过了,季如歌微惊,忙上前拉着乔宇追问道:“乔宇,怎么了,你。妈是不是出事了?”
乔宇狠狠地抹了一把眼角的热泪,满是自责的道:“都怪我没有看好她,她一个人在家里偷偷干活,从二楼摔下来了,之前颈椎的位置二次损伤压迫到了神经,恐怕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做手术之前,我妈一定要见您。”
闻言,季如歌的身形一晃,眼前一片空白,乔宇的母亲是她在海岛生活多年以来最亲密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对她的经历了若指掌的女人,没想到会突然传来这样的噩耗。
季如歌忙拉着乔宇沉声追问道:“你。妈妈现在在哪里?快带我去。”
乔宇点了点头,视线与季青舞对上的时候,立即垂下了眼眸,眼底划过一丝难堪,忙上前带路:“我妈就在急救室,不见到您,她不肯进手术室,你快去帮我劝劝她吧!”
季如歌一愣,忙催促着季青舞放下行李,搀扶自己去急救室。
修应恒微微皱眉,视线在乔宇和季青舞身上来来回回,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于是大步跟了上来。
乔宇的母亲叫魏兰,今年四十八岁,是个淳朴的农村妇女,一辈子勤劳持家从未出过海岛,好不容易养出来乔宇这个大学生,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就要毕业出来工作了,却在三个月前去给乔宇寄生活费的路上出了车祸,这才养了三个月,又偷偷地下地干活,结果又摔成了重伤。
这个女人的一生,何其悲哀,季青舞看着季如歌哭倒在乔宇妈妈魏兰的胸口上,只觉得十分伤感难受。
“如歌,那就是你女儿吧?能不能叫她过来让我瞧瞧!”魏兰努力保持着清醒,隐忍着浑身的剧痛,直直的看着季青舞的方向,低声要求道。
季如歌一愣,忙朝季青舞招手。
季青舞忙上前凑近,低低的唤了一声:“魏阿姨,你好,我是季青舞。”
魏兰笑了:“我听乔宇说,你女儿已经嫁人啦,当初还说我们两家定亲呢,看来是无望啦,你女婿长得真不错。”
眼见魏兰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季如歌有些急了,忙苦苦劝道:“魏兰,别贫嘴了,快老老实实的进去接受手术吧,我就在外面等着你安全出来。”
微楞突然失了笑意,睁着眼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乔宇,有气无力的道:“乔宇,我的私房钱在我嫁妆箱子底下压着的。”
“妈,私房钱的事儿咱们出来再说,先手术好不好,算儿子求您了?”乔宇猩红着眼,已经急得不行了。
魏兰终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眼神幽怨的看了一眼乔宇,而后闭上眼被医生快速推进了手术室里去。
季青舞看着急救室的大门缓缓关上,心里头猛然有些冰凉,她的眼神落在季如歌和乔宇充满悲伤的脸上,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两个半小时之后,众人还等候在急救手术室门口,可是那灯却突然熄灭了。
两个身穿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有些遗憾的朝乔宇道:“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乔宇一呆,立即怒了,上前拽住那医生的手臂厉声追问道:“尽力了是什么意思,我妈呢,她怎么样了?你快告诉我啊!”
身旁,另一个医生叹气道:“你是病人家属吧,别在这里闹了,回家准备后事吧。”
季如歌也顿时瘫倒在地,季青舞慌忙上前搀扶,只觉得人生真的充满了悲剧色彩。
她忽然读懂了魏兰进入手术室最后一眼看向乔宇那欲言又止的眼神,魏兰大概已经感知到自己生命在快速流失吧,所以才那般不远,心生幽怨。
“妈!妈……”乔宇痛哭出声,狠狠地用自己的头撞向墙壁,额头鲜血淋漓。
季青舞想要上前去劝,却被修应恒揽入了怀里,沉声命令她道:“他现在情绪不稳定,要是伤着你和孩子,我找谁去?”
季青舞顿时不动了,呆呆的站着眼睁睁看着乔宇痛哭流涕,走廊里久久回荡着他的嘶哑哭泣声。
季如歌像是已经见惯了生死,沉沉的叹着气:“她这一生,苦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走得如此匆忙,都是命。”
因为除了魏兰这件事,季如歌说什么也不肯走,非要陪着送魏兰最后一程,一定要在海岛上再呆一天,季青舞没法子,只能顺从季如歌的意思。
只是,修应恒的脸色却出奇的臭,似乎极其不满意,也不知道是不满意她,还是不满意她妈?
当晚,季如歌住进了乔宇的家,季青舞本来也想住下来,却被修应恒打横抱起走人了。
这个男人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再也无法任由季青舞随意安排。
季青舞只得妥协,让季如歌暂住乔宇家一天,第二天就过来接季如歌走。
她则被修应恒带到了海岛上的度假酒店入住,季青舞死活不肯与修应恒同一个房间,于是赖着韩秀丽一起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