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蓉以帕掩唇,蹙眉打量了陈元半晌,见他依然恭恭敬敬地行着礼,不肯起身,便知他是有事相求。
妖媚的眸子看不出情绪,轻笑着回了句:“原来是陈大人,不知大人找嫔妾有何事?”
陈元低头踌躇了半晌,直到额间见汗,方才咬牙回道:“不瞒良娣,臣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还请良娣成全!”
月蓉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故作惊慌地虚扶道:“陈大人如此说,可是折煞嫔妾了。嫔妾只是区区一弱质女流,能有什么帮得上大人的呢?”
陈元起身拭着汗,低声点头道:“良娣此话严重,谁人不知,在殿下心中您的分量。这次还请良娣肯替陈元美言几句,臣就感激不尽了。”
想起刚才在殿内,太子对她说的话,月蓉眸中冷笑连连。原以为再如何,他都对自己有几分真情,没想到,在他妹妹面前,自己的命都是不值一提的。
温和腼腆地笑了笑,月蓉才不无好奇地问道:“说了半天,嫔妾还不知大人所托何事?要是帮得上的,嫔妾定不推辞。”
陈元闻言大喜,哪里还有隐瞒,连忙竹筒倒豆子说了个干净。
月蓉不动声色地听完,才眉尖微蹙道:“所以,大人的意思是,想让嫔妾替你在殿下面前求求情,让殿下出面在兰台寺那群人手中保下你?”
陈元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希冀地望着那沉吟不语的女子。
“兰台寺……”似乎想到了什么,月蓉脸上笑意缓缓舒展,转头看着那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陈元,露出一个妖冶的笑容,“既然大人看得起嫔妾,嫔妾自然不敢有负大人所托。只是”
于是在陈元希冀与狐疑的眼神中,月蓉俯身在陈元耳边一阵耳语。
陈元也没想到,原以为殿下身边的女子都是以色事人,却不曾想,在这内宅之中竟然还会有一个如此七窍玲珑的女子。
直到进了紫宸殿,陈元才从刚才那女子妖冶美艳的笑靥之中回过神来。
见眼前太子手里正捧着一块通体透明的翡翠,一脸不耐烦地瞪着他,顿时吓的三魂少了七魄,扑通一声跪下,连连叩首道:“叩见殿下,臣有罪,还请殿下恕罪。”
太子本来现在正为洛云瑶的礼物心烦,但是见此人吓成这幅样子,倒也不由得觉得好笑。连连摆手道:“起来吧,你到底所犯何事,要孤恕你的罪啊?”说着瞟了一眼陈元手中的锦盒,皱眉问道:“这是何物?”
陈元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连忙拱手献上自己手中的锦盒,高声恭谨道:“回殿下,这是臣为殿下搜寻的给公主殿下的宝物。”
“哦?”见陈元这幅样子,太子倒还是有了几分兴致,嘴里哈哈笑道:“平时你们这些人,最是会劝谏孤不要如此铺张奢靡的,怎么今日还会亲自替孤搜寻宝物?来来来,让孤看看,你给孤搜寻的是何物?”
“是。”陈元恭恭敬敬地应了声,连忙上前,拱手献礼。
太子随手接过陈元手中的金丝楠木盒,打开一看,饶是眼光刁钻如他,也不由得眼神一亮。
伸手拿起盒中的宝物,那是一只金镶玉的手镯。极细的金丝蜿蜒缠绕着莹白如雪的凝脂玉,绽放出富贵牡丹的华丽图案。玉的清润与金雕的贵气融合地丝丝入扣,如此精巧的玉镯,哪怕他贵为一国太子,也是极少见到这般珍品。
“好!哈哈!这镯子倒是不俗!”太子大悦,一边端详着镯子,一边放松地大笑道。同时转头对着明显松了口气的陈元赞许笑道:“没想到你这竟有这般心思,倒是不枉孤对尔等的倚重。”
陈元连声称是,这时太子才突然从找到合心意的礼物之中清醒过来,温和地看着那恭敬侍立身旁的门客,笑道:“你先前不是说你有罪让孤宽恕你吗?说吧,到底你所犯何事啊?”
感觉到此时太子的确心情不错,陈元连忙抓住时机,扑通一声跪下,对着太子连连叩首道:“臣有罪,臣见殿下为了金城公主的婚宴礼物愁地食不知味,卧不安寝,便忍不住想替殿下分忧。于是臣便私下带了家奴,去京城中的我各大坊市,当铺之中去搜寻宝物。
但是一直求而不得,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臣在前日间,亲自带人去城东的一家当铺里看查,终于发现了这只金镶玉的镯子。臣自知酸腐不堪,但是宝物还是认得出一二的。于是想赶紧买回来,替殿下解了眼前之困。”
太子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有些疑惑地问道:“既然你一片忠心为孤分忧,镯子选的也甚合孤的心意,你又何罪之有?”
这时陈元浑身猛地一颤,磕头磕地地动山摇,嘴里惶急地带着哭腔:“都是臣没用,办事不利。那家当铺的掌柜一家听见是给太子殿下选的礼物,于是便不肯以先前讲定的价格卖给臣,而是一口咬定说是给他家女儿的嫁妆,固是不肯轻易卖了。
如果太子殿下非要那只镯子,那就要再加一百两黄金。不然就是强行搜刮民脂民膏,要到兰台寺状告殿下的。
臣一听那刁民好生可恶,不仅不敬畏殿下的威势,反而想以此讹诈。臣一时急怒,便与那刁民扭打起来,不曾想混乱之中,他家女儿便猛地冲上前来,一口咬住臣的右手,臣一时急痛,便推了她一把。没想到竟然失手将她撞在了柱子上,磕地头破血流,竟然是不活了。
臣也不想,将对殿下的一片忠心竟然会惹来如此横祸,还请殿下念在臣跟随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饶臣一条贱命”
说着竟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起来,直哭地太子一张俊脸皱成了风干的茄子。不耐烦地低声斥道:“哭什么哭!哭就有用了吗?!”
说着将手中的金丝楠木盒啪地一声砸在了案几上,脸色阴沉地要滴下水来。吓地陈元浑身一颤,果然抽抽搭搭地就是不敢再哭出声了。
“你可真是孤的好奴才啊,为了个婚宴礼物便给孤兜上了人命官司,你这让父皇知道了,孤可不就成了个骄奢淫逸,纵奴行凶的昏庸储君了吗?!嗯?!”太子越说越怒,吓地那抖抖索索的陈元越发抖如筛糠,连忙趴在地上哭求道:“臣自知罪该万死,只求殿下看在臣一心为了殿下的份儿上,留臣一条狗命。兰台寺那帮人可是会要了臣的命啊殿下!”
“废物!你有本事仗着孤的势力行凶,那区区几个兰台寺官吏,你陈大人还怕搞不定吗?!”太子怒极反笑,俊朗的脸上一派嫌恶。
他最恶身边门客幕僚仗着他的权势为非作歹,谋取私利后把骂名丢给自己。但是这次,陈元也是为了自己分忧才一时不察,失手杀人。要是自己不不保住他,难免会让身边的门客们寒心,一个连为自己办事的人都保不住的人,这样的主子到底值不值得卖命。如此一来,也会对自己的威信造成不小的损害。
是以,太子纵然暴怒,但是言语之间,已经透露出了几分偏袒之意。
陈元这个老油条如何不知太子的意,知道太子定然会保下自己,心里刚舒了一口气,这时,外面一个通传声恭敬响起,“回殿下,门外有人求见。”
太子余怒未消,此时便不耐烦地低吼了句:“谁!”
那通传声有点瑟缩地响起,“兰台寺大夫,刘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