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刘岑果真惊讶了,疑虑地看着那故意吊胃口的胖官吏,眼神微眯。
那胖官吏此刻也感觉到了刘岑的不耐烦,于是不敢再卖关子,竹筒倒豆子地说了个干净。
原来前日那上门强抢民女的恶霸,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府上的一个幕僚,陈元。
此人最爱仗着太子的权势,在民间作威作福。他也有些头脑,专门欺辱那些京城内的平头百姓,达官显贵还是不敢稍有冒犯的。众人见他是太子亲信,又没有做出危及自身的事,倒也给太子这个面子,都随他去了。没想到这次竟然闹出了人命。
刘岑目光幽冷,看着堂下那哭地死去活来的两位老人,沉默不语。如果那陈元是太子的人,那么还真与自己有莫大的干系。毕竟,自己很快就是大燕驸马,太子的妹夫了。
那左侧的张炳华见刘岑沉吟不语,当他是忌惮于太子的威势,了然一笑,上前一步低声劝道:“大人三思,下官深知大人为民解忧的决心,但是那陈元既然是太子身边的亲信,想来也是德才兼备之人,恐怕此事是有什么误会。
况且太子殿下乃一国储君,要是因为区区几个平头百姓落了威信,那想来公主殿下,和陛下,也是不想看到的。”
那堂下原本眼巴巴等着刘岑替他们主持公道的两位老人,见刘岑开始还是义愤填膺,但是那身后的两个狗官上前耳语了一阵,便又开始沉吟不语了。一颗心顿时凉了个彻底。
那老妇人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对着刘岑砰砰地磕头,直到血花喷溅,哭喊道:“大老爷为我家薇儿主持公道啊!她才十六岁啊!她死地好冤啊!求大老爷发发慈悲心,让她得以超生啊!”
一时间,群情激奋!有人怒骂刘岑狗官,只拿俸禄不为民伸冤,但大多数还是失望而鄙夷地远远旁观,怕惹火烧身。
刘岑只是淡然地看着堂下的泛起的惊涛骇浪,鄙夷,怒骂,嘲讽,哀求,仿佛都是他脚下的尘埃。
最后,才在身后两名官吏的小心注视下,刘岑缓缓抬头,看着堂下那绝望而哀恸地快要昏死过去的两名老人,轻声道:“你们,退下吧。”
顿时那两名胖官吏终于如释重负般的吐出口气,飞快地对视一眼,皆掩饰不住眼里的欣慰于一丝微不可察的鄙夷。
“老爷!你不能啊!”“狗官!你不配穿那身官袍!”“兄弟小声点儿,人家可是上头有人!”
在漫天的质疑与嘲中,刘岑面色如常,只是转头对着身后两位恭恭敬敬看戏的官吏道:“你们还看着干嘛,还不快去抓人,难道要本官亲自去吗?”
顿时全场死静,连哭地直咳嗽的老妇人都猝然石化,只是呆滞地看着那坐在堂上的年轻人。
“大……大人,您,您要去哪里,去抓谁啊?”两位官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僵硬着肥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刘岑勾唇冷笑,拇指与食指间红亮的朱漆筹子几乎要反射出他此时眼中的戾气,起身走到冷汗涔涔的两位官吏身边,将手中象征着处罚调动的筹子递给吓地腿软的两人,声音清朗而冷冽,“太子府,陈元。”
雕梁画栋的殿宇之中,不断有着侍从端着捧盒,低垂着头颅躬身走近,不多时又原封不动地躬身行出。
月蓉身着五彩刻丝桃红褶裙,层层胭脂掩盖了脸上异样的苍白,满额鹅黄华丽地遮住了额头上的伤痕。眼神清冷锐利,虽然一如既往的美,但是气质却有了质的变化。从清美娇俏的美佳人,变成妖冶美艳的毒娘子。
蹙眉瞟了一眼络绎不绝捧盒行进紫宸殿的侍从,月蓉随手拦住一个侍女,随口地问道:“殿下这是做什么?”
那侍女见是她,不敢隐瞒,恭谨回道:“回良娣,这是太子殿下命奴婢们为下月金城公主的婚宴挑选的礼物。”
话音刚落,那侍女便惊恐地发现,眼前原本容颜冷淡的女子,一瞬间面孔扭曲到恐怖。
“良……良娣,您……您这是,怎么了?”那侍女吓地花容失色,抖抖索索地问道。
月蓉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瞟了一眼惊惶看着自己的婢女,冰冷一笑,上前一步勾起那吓得瑟瑟发抖的婢女的下巴,轻声笑道:“真是个可心的丫头,只是,怪你自己太命贱。”
说罢,越过那侍女向殿内走去,临走的时候随意吩咐道:“把她处理了,做地干净点儿。”
听着身后侍婢的哭喊声,月蓉精致妖冶的脸上淡漠一笑,莲步轻移,跨入了殿内。
太子正坐在软塌上,面前的锦盒已经高高堆起,珠光宝气,富丽堂皇地让人移不开眼。但是此时太子的表情却并不是那么满意,随手丢开一串极品玛瑙项链,嘟囔了句俗不可耐,继续打开下一个锦盒,皱着眉细细相看着。
月蓉娇媚的容颜上迅速闪过一丝阴霾,随即便习惯性地堆起甜腻的笑容,娇声道:“殿下这又是在忙什么呢,都没有来看看蓉儿。原来是在这里藏着呢。”
太子闻言抬头看了月蓉一眼,直觉感觉到她今天和以往有点不太一样,但是此刻的心思却不在她身上,于是继续低下头,把玩着手中的和田玉坠,随口答道:“你来了。正好来帮孤看看,下个月初八是云瑶的婚宴,孤这个当哥哥的,自是不能小气。”
“是。”低下头乖巧地应了一声,没有人看到她眼底的冰凉的怨毒。温顺地走到太子身边,接过他手中的和田玉坠,只看了一眼,便放下笑道:“这个色泽质地虽是上品,但是嫔妾看到公主殿下身边的丫头都是着这款,想来殿下必然不喜和田玉,都留着打赏给下人了。”
皱眉沉吟片刻,太子才丧气地把眼前的锦盒扫到一边,有些头疼地揉着眉心,烦躁道:“这丫头从小被孤和父皇**坏了,寻常之物最难入得她眼。从小到大,孤连父皇的亲自测试都没怕过,却最怕给这丫头寻礼物。”
月蓉眸色温柔,贴心地给太子揉着肩,娇声低笑道:“公主有殿下您这么疼爱她的哥哥,真让蓉儿羡慕呢。”
太子低头继续挑着下一个锦盒里的宝物,一边随口道:“孤知道云瑶性子太烈,因为那庶子的事,几次三番迁怒于你。但是那毕竟是孤唯一的妹妹,你就不要跟她计较。以后她在的场合,你就不要再出现了。”
月蓉揉肩的素手狠狠一顿,顿时太子皱眉呵斥道:“你在想什么!下手都没个轻重!还不快给孤滚出去!”
月蓉扑通跪下,连连告罪,最后才在太子不耐烦地挥手下,抖抖索索着被赶出了紫宸殿。
回首望着身后美轮美奂的琼楼玉宇,真像一只华美至极的牢笼。月蓉细长的指甲狠狠剜如掌心,直到血珠渗出,也不觉得痛。
“原来我在你眼里,从来都只是一只廉价的玩物。呵~”月蓉明艳动人的眸中渐渐渗透出妖气,但是嘴角却诡异地弯起。好,很好,刘岑,洛恒,洛云瑶,今后日子还长,我们慢慢玩儿。
就在这时,身后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打断了自己的思绪。月蓉不耐回头,只见一身着华服的瘦高个正朝着自己恭敬下拜。
月蓉不动声色地皱皱眉,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拱手为礼,抬头露出一张留着山羊胡的脸庞,对着月蓉谄媚笑道:“回良娣,臣乃殿下幕僚,陈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