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帝都到蓉城约三日,鹿盏言向秦雁回要了那匹边关而来的战马,连夜飞奔,生生在第二日傍晚时分到了蓉城与齐城的交接处,雷阳镇。
蓉城现在爆出了瘟疫,是以只能进不能出,两人合计,先在雷阳镇休整一晚,次日清晨再进城。
君悦客栈人不多,倒是干净。鹿盏言找掌柜的点了些吃的,聊了起来。
“掌柜的,听说蓉城现在瘟疫横行,是不是真的啊?”
掌柜的连连摆头,“可不是嘛!这说来也是邪乎,本来都是好好地,可是突然在土地庙里发现了一窝庞大的老鼠,那老鼠个个硕大无比,而且凶神恶煞的,也不怕人。此后那土地庙附近就有人开始头晕发热,呕吐不止,更有咳血症状。听哪里的人说是土地公公发了怒,洪水淹了土地庙,所以这是惩罚。”
鹿盏言皱眉,“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现在不是不能进出蓉城了?”
“这还是前几日的消息,当时不少蓉城人托人求医买药,这雷阳镇的药都快被买光了。我小儿子在医馆,当然就知道了其中原委。不过前日城门封锁,现在是什么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那朝廷没有对应之策吗?”
“嗨,这天灾人祸,能有什么对应之策?依我看,最好的法子就是一把火烧了,总好过牵连我们这些临近城镇的人。”
小二将吃食端出来,鹿盏言接过,不再说话,转身上了楼。
苏凌正在房内翻阅医术,见鹿盏言愁容满面,摇摇头,“行了,就别愁眉苦脸了,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有解决的法子的。”
“苏苏,很有可能是鼠疫。”
苏凌一惊,她知道鼠疫意味着什么,如果控制不及时,极有可能造成大规模的死亡。凝神略一思索,道,“如果是鼠疫的话就麻烦了。这源头极不好控制,而且传染速度很快,得尽快应对才是。”
土地庙位于向阳村的北边,自瘟疫爆发开始,土地庙附近已经被官兵隔离开来,谁也进不去。而本来住在周围的百姓也被圈进,内外隔绝。
而此刻庙里老鼠横行,土地庙彻底沦为了它们的窝点,原本供奉的吃食被扫荡而空,甚至破坏了不少装饰物,门窗更是被啃咬得惨不忍睹。更有甚至者,周围百姓家中已经开始进驻老鼠,有人吃了被老鼠沾染过的食物,不过几天便死亡,却不知道何故。
天刚蒙蒙亮,两人进了城,直奔土地庙。此刻二人做男子打扮,一身粗布衣裳,脸上还点了麻子和痣,看上去与寻常百姓无异。
鹿盏言坐在茶摊前,咬了一小口饼,喝了一口水,说道,“隔绝这么严实,苍蝇都飞不进去。”
苏凌转眼瞥见前面穿着白色衣袍,带着面巾的几位医护在前面经过,笑了,“喏,苍蝇进不去,可是他们可以。”
两人跟着那队医护,悄悄摸进了他们的临时休息所,也就是一个简陋的小帐篷。待他们取了药材出去,两人偷了两套衣服,紧紧跟在队伍之后,堂而皇之进了土地庙。
入眼一颗百年老树下矗立院子中,上面挂满了红色的布条,写满了百姓对于风调雨顺的期盼。原本要撤离的百姓无处可去,只得暂时安置在土地庙和旁边的临时营帐,人满为患。
起伏不断的咳嗽声、官兵的吆喝声、小孩的哭闹声,让这个昔日宁静的地方嘈杂起来。两人得小心谨慎地看着脚下,尽量挑可以下脚的地方行走。
土地庙后院设立了临时的救护点,由太医崔鹊、张远领头,当地医馆的大夫及其助手辅助。此时简易床榻上已经躺了数十个高热患者。
鹿盏言跟着小分队进了帐篷,第一眼就看见了张远,想起在太医院,他与俞王似乎关系匪浅,这时候派来疫区,是为公还是为私?
“那个瘦子,过来。”
为了安全起见,众人面上都带了面纱,谁也不知道谁长什么样。鹿盏言还在观察周围,并不知道叫的是自己。
崔鹊见鹿盏言没理她,不由再次抬高声音,“那个脸上有雀斑的小子,对,叫的就是你!去将这些纱布洗赶紧煮好。”
鹿盏言愣愣地看着自己手里被塞进一盘带着血迹的纱布。条件简陋,换做平时,这污染的纱布定然不会再用,但是如今事急从权,值得从简。
苏凌朝她点点头,已经开始和其他人一起,给伤者换药。
向阳村有一条溪流,只不过需要步行几里路。鹿盏言问了路,穿过重重守卫而去。
土地庙不远,便是朔王的营帐。泄洪成功后,他便不顾众人反对,命人将营帐挪到了这里。
迟北从营帐中疾步出来,鹿盏言暗道不好,赶忙藏身在一队官兵之后,才勉强躲过。她知道他留在她身边的暗卫不少,定然会将她一举一动都告知于他。
于是她那晚出发之前,便请了秦雁回来府上,以去将军府做客的名义将她带走。两人素来交好,没有人会怀疑这其中有什么不妥。
所以她不能让他发现她来了。她知道,他需要行之有效的法子,和懂他的人。
营帐被风吹得扬起,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也听不见说话声,近在咫尺,却不得见,她此刻竟然体会到了一种叫做相思的滋味。
“你是医护吧?这里不是你逗留的地方,还请速速离开。”
迎面而来一个小头领,这里医护人员稀缺,所以还是客气。
“这位军爷,我刚扭了下脚,这就马上离开。”
那头领不再看她,转头和身旁的人说道,“王爷下令,如果两日之内还没有找到控制的法子,就要焚烧土地庙了。那里面有多少自家的亲人,真是于心不忍。可是那疫病来得凶猛,死伤又不少,真是两难。”
“哎,可不是吗?我们这虽然每日吃喝都是外面的人送进来的,可谁知道会不会被传染?真要看天意了。”
“这悬赏的金额都到了万两黄金了,依然没有人敢来揭榜……”
原来他真的打算一把火烧了这里?可是那他坚持这么久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鹿盏言心里一动,有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