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是此时蒋灵灵现在的内心感受。于骄阳朗照之下独立高台,沐浴在在场众妃嫔各色的目光之中,自然有挥汗如雨的觉悟。没有理会额鬓间欲坠的汗珠,蒋灵灵莲步轻移上前,背对众人做好预备姿势,如梦似幻的云雾便从舞台两侧弥漫开来,待《国风》响起,薄如蝉翼的身影映着乐曲,一个回旋转身,宽大的袖口挥舞开来,细腻的白?舞衣展开一个美丽的画面,如纯白的蝶儿展翅飞舞,在烈日的强光下泛着圣洁的光,微微摇曳的腰身,轻飘的白?舞裙摆轻轻飘荡,柔美之态尽显,烟雾缭绕的梦幻仙境之中,姿容入仙。
柔和的国风在后愈扬愈烈,典乐奏响交融,起伏不断,只见高台上的白衣佳人旋转更加迅速,纯白色的白?舞衣在舞者激烈的转动之下,摇摆晃动成一个更加平衡的状态,长及脚踝的衣裙在膝间绽开,美丽夺目。而此时台后等待的淇儿却内心焦急异常,自己的小主的身体状态她了如指掌,如今上场已有半时辰之久,炎国规矩,舞者典乐未停不得擅停,如此定是对观舞之众的不敬与藐视。如今,淇儿心道:什么死规矩,自己小主子不是什么舞娘,最最不济也是皇上的美人,蒋将军之女,岂容她们如此践踏。可是淇儿似乎忽略了,皇帝正落座于台下安然自得,皇后和蒋氏他没有一丝欲搀和的趋势。
不知过了多久,于台下观赏的众妃嫔也不知换了几盏沏壶。晃神间,台上的白色身影似乎动作渐渐开始变得缓慢,转身回旋舞袖间没有开始的活力灵动,唯有越来越迟缓的动作,和反复百遍的舞蹈姿势,哪里有开始的仙子之姿?
典乐不尽,蒋氏独舞不停。期间,皇帝轩辕霆看着蒋氏越来越迟缓的动作,明显的体力不支筋疲力竭,又转头看了眼闭目养神的甄皇后,许久,起身拂袖离开。又不知过了多久,凤椅上打盹的皇后似乎是清醒过来,看着高台白衣,烈日下汗如雨下,淋湿了头颈,背部衣襟仍继续挥袖起舞的蒋灵灵,含笑道:“哟!美人妹妹怎么还在跳啊!停下吧!方才妹妹典乐一起,本宫最近宫务繁忙,便不知如何睡着了打起了盹,还请妹妹见谅。眼见日头偏西,妹妹随后与本宫一起用膳如何?也好犒劳下如此辛苦的妹妹。”
皇后的话语在蒋氏和淇儿看来如蒙大赦,可刚刚准备俯身谢恩的蒋氏主仆听闻后话,瞬间呆滞,俯身的动作僵在半空,不禁心道:如此还不够?自己本来没有为后半身作何打算,进宫郁郁终老是她薄凉无争得结局,她早已预知,安然处世。报答贵妃恩情她毅然择主而尽忠做事,本与皇后无任何交集,随皇后与主子敌对可也没有必要用自己示威,让主子颜面蒙羞。那日皇后规劝,难道要有何动作?蒋氏迷惑,开宴前皇后与瑾妃的话犹在耳边,准备何事却不得而知?唯有早日传信,见机行事。
凤仪宫
本想继续折腾蒋氏的甄皇后于紫檀木憩凤塌上缓缓进入梦乡,子娟入殿通报蒋氏来时才见自家娘娘早已于后塌安睡不醒,轻手关门,告知等候的蒋氏,并送上皇后吩咐命蒋氏腾写抄录的《女则新编》。
“娘娘,皇后怎么能这样!您不争不抢,她独宠后宫还如此不知谦逊,真是有失国母风范。”心里怜惜自家主子,手臂发酸却仍要握笔写字,琪儿一面替主子磨墨一面道。
“琪儿,你以后就知道了,不争即是争,何来的清白冤枉。那个位置上的人如何想,你便是如何,不是也是!”撤掉手抖滴墨染字的纸章,似乎是感叹,似乎是对宿命的哀怨,中肯甚至哀婉的话语徐徐道尽蒋氏人生的无争与淡然。她的生命是恩德的延续,活着就报恩,要么便赴死。
一旁的琪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兀自摇了摇头。在她简单的世界里,自己是如何便是如何,你可以说她渺小,也可以说她蠢笨,可是在她的简单世界里,她的欢乐她的忧愁她的执念都真实清晰。她是丫鬟深宫里她也不能决定自己的行为,但她可以办到了无数宫妃无法做到的事——左右自己的心。
宫妃,因奉禄,品级,用度,争相哄抢雨露恩泽,求族人蒙恩高升,然后地位稳固,最好赐得一子然后摄政入朝,待实际成熟后她们之众的夫君最好道中崩猝,让位于子,母凭子贵抚印摄政,似乎是亘古不变的定律。试问心何在,快乐又源于何处?欲望的权利得到满足?觊觎的品级封赏无数?期盼的子嗣如愿以偿?众多尽乎全部的妃嫔都愿意替皇上生子,甚至挖空心思,想尽办法,只因为高升,权利,低位必须如此。不断的取悦帝王,用自己内心最厌恶的方法,那心在哪?置于何处?心安处自有皈依?她们的皈依在哪?深宫?还是深宫里那四方的蓝天?
众宫妃是凡人,飞不出大雁眼里的巴掌世界。重生一世的宫妃孟婉仪也是凡人,达不到慧能一切皆空的境界,但她也不得过且过,她慢慢追随着她三年的记忆努力改变着一切。只是,有些改变的事己改变,却又依旧是按照它固有的轨道运转,人得知时已久始料未及。
殿内人未语许久,一只白鸽便从落雪殿闪出,在电光火石之间射向云间,消失在落日红霞的余辉里。
凤仪宫
“这么晚了该伺候皇上了!紫娟,快给本宫梳妆。”皇后从梦中醒来,扫开身上的披风,随即望向侧开的窗户,只见暮色已沉,不由急道。
“娘娘,皇上还没来……”紫娟目测自家小姐后低头小心翼翼答道。
“现在几时?”皇后疑惑,夜色都如此了,不早该来了。
“是……亥时……”这句是更小的语气。她也不知皇上今日为何没来。
“皇上去了哪?”甄心儿厉色道。
“荣恩说,皇上哪也没去,还在在勤政殿。他劝说多次还被赶了出来。”紫娟如实禀告,低垂的头微抬起却不敢直视。最近娘娘像变了一人似的,狠辣威严让人不敢亲尽,只有在皇上身边才有小姐特有的温柔多情。
“拿上鹿鞭汤,扶本宫去勤政殿看看皇上。”甄心儿言罢起身站立,紫娟立马动身为她整理睡塌一卧压皱的一身昂贵飞凤后服。
各宫的妃嫔有早休息入眠的,也有守灯盼君彻夜的,忌眈贵妃她们不敢邀宠,唯有无尽的等待。皇后崛起,谁敢挡道的姿态震慑众妃,却又在徐徐观望揣测。前往勤政殿的一路上,长明的盼君灯光亮如虹照于各宫之顶。微愣后,凤鸾车上本思虑万千的甄皇后,命人灭掉路上执灯太监手里的引路灯火,一路无碍直至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