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秦牧在听我讲这些过去的事的时候情绪很高昂,仿佛在听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情,我承认我的童年虽然有个很不美好的被人抛弃的开端,但在桃林几百口子人的关爱下,我还是有一段很值得回忆的过去的。
我给他讲那一年我和二师兄玩色子,二师兄老是输,于是我就在他脸上画王八贴白纸,二师兄自觉难看异常于是跑去找大师兄哭诉,大师兄答应他给他报仇,和我商量,若是大师兄掷色子赢了一局,二师兄就可以撕掉一张纸条,若是我赢了,那二师兄就自己在纸条上画王八。
“然后呢?你赢了还是你师兄赢了?”秦牧笑着问道。
“当然是我了!”我一拍胸脯,“大师兄大笑着给二师兄贴纸条,二师兄自己则是边抹眼泪边画乌龟,然后被我们两个拉着在桃林里转了一圈,那次是他输的最惨的一次了。后来他再也不敢跟我玩色子了。”
“你大师兄怎么也输呢?”他有些不解。
我摆摆手,“我跟大师兄不论输赢,我们俩都有同样的目的,把二师兄整趴下为止。大师兄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赢我,他那么疼我,才不舍得在我脸上贴纸画王八呢!”
秦牧眼中有些许的温情,我一度怀疑我是不是看错了。
“你小时候,只和他们两个一起吗?”他又问。
“不是啦,只是和这两个要好而已,剩下的人都是我童年的玩伴啊。你呢,可不可以给我讲讲你的……过去?”
「番外:有一种花开了,人却不在了」
法门寺的住持说,我出生就被父母送进了寺里,和祁宋一起吃斋念佛,老主持教我们认字,让我们读兵法,修习孔孟之道,培养我们二人的济世、治国之才。
十八岁那年,我们被老主持赶了出来,一脚踏入万丈红尘,我竟有些不知所措。
我知道自己是怎样的身世,也知道家人都是怎样死的。
但我万万不能理解,为什么——住持眼中的我,偏偏要去帮助祁宋打这个天下,难道我就不可以坐上那个位子吗?
就因为我爹曾是他爹的手下,我便要有义务去给祁宋当手下吗?
从小学一样的东西,他能做的事,我秦牧又怎会做不到?
那一年,祁宋入朝为官,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我断然拒绝。
“我想,在外面我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是吗?”我反问他。
祁宋没有回答我,只是自己看着宫门的方向,其实,他又何尝不知我的想法?我们有同样的血海深仇,我们身上都背负着家人的冤屈枉死,背负着一条条生命。从我们连一桶水都抬不起来的时候,到我们强壮得可以一人独战数十武士的时候,这二十几年来,我们一样痛苦。
祁宋凭借自己超人的实力在朝中占有了很大的势力,而我,为了我的复仇大业也不断地在到处搜罗人才。
住持那样与世无争的人也会告诉我一个道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在我与祁宋这一场较量当中,他若成功,则我必遭粉身碎骨,反过来,我若成功,必然会将祁宋挫骨扬灰!
我们之间没有仇恨,但是谁拥有了皇位都不会容得下谁。一山岂可容二虎?更何况,我们太了解对方。
唐笙和左相,可谓是我与祁宋黄泉之争里的一个巨大的变数,自从他们参与进这一场较量之后,我的力量就像被人抽掉了骨髓,变得毫无生气。
我最恨的就是这样多管闲事的人,管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就是不想让他们有好下场。
我没想到,那一日我派出去的人会全部死掉。
在那之前我用了近三个月时间查唐笙的底细,也查了这个桃之的底细,其实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个桃之是何许人也,唐笙也并不关心在意她,只是单纯的想要查一查她而已。
我告诉那天派出去的人,若是有个叫桃之的,杀。
说实话,可以什么都不做便引起我好奇心的人,我心里认为定是留不得的。尤其,这个人还是个面容姣好的女人,而且,唐笙仿佛越来越在乎这个女人。那一次画舫上,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想要刺死桃之时,唐笙的表现不是已经足够明显了吗?
刺杀失败后,这个昏睡半月之久的桃之再一次引起了我的注意。她怒气冲冲返回桃林后,我曾站在她院中的树上观察过她,我想,她既然露出那样悲伤的表情,怕是不知不觉间情已深种了吧。
我的心突然疼了一下,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好像有什么东西,扎了进去。
他们从康城离开的那一天便被我的人盯上了,有人回来报信,我鬼使神差的就亲自去了,完全把自己置于阳光之下,一副任君宰割的样子。
我知道,我掩饰的很好,唐笙都没有发现。
那一曲《平沙落雁》,是因为看到了桃之才会有那样深的感触,再美的景色也从未打动我,可是一个桃之,完全乱了我的心智,让我欲罢不能,只得接受。
桃之,桃之,这两个字就是全天下最短的咒语,回荡在我耳边和脑海,像梦魇一样,挥之不去……
她那么单纯而美好,虽然会耍小聪明,会撒娇,却那么干净透彻,让人一眼就可以看中她心中所想。只可惜,她的一颦一笑,却不是对我。
凭什么呢?
祁宋抢了我的天下,让我不能亲自为家人报仇雪恨;唐笙夺了我的挚爱,让人终日神游在虚构的美好梦境里,不知所措。
我恨!我恨这个什么都得不到的自己!我恨那些抢我东西的人!
我恨祁宋!更恨唐笙!
从来我都是一个人!没有人陪着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别人都有那些爱他们的人陪伴?我只能孤单?!
我与桃之说我的过去,不是想要她这样同情的眼光,而是想,这个我爱的女孩,可以发自内心的爱上我……
或许我,永远都做不到,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