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秦牧的讲述中逐渐捋清了他们几人的关系,他讲的避重就轻,对于我来说是足够了,但对于唐笙来说,他或许更想要了解这几年秦牧都在做什么。
经过今天的长谈,我好像更能理解秦牧这个人,我会同情他的经历,也会为他难过,但我始终做不到对他信任。
我可以把自己小时候的欢乐与他分享,但永远不能交代我的悲伤。
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天,一直都是那个黑色衣服的女孩伺候着我,偶尔我看着她会觉得很眼熟。
比如说……
她眼底时不时露出的狡黠的光芒,笑容的弧度,偶尔忍不住爆发出来的笑声……
直到有一天,我在她送进来的烧鸡肚子里发现了被油浸湿了的一张纸,上面有着唐笙的笔迹——
听闻夫人近几日与敌人相处得颇为欢乐,我心甚欢,且待为夫救出夫人。
后面没有了。
……后面没有了!!我回头看着身后一脸奸笑的姑娘……
“臭丫头!!”跳起来拍她脑袋,“敢跟你前主子一块儿玩儿我?!说!什么时候被派进来的?!”
“啊呀!……小姐息怒……青鱼这也是被逼无奈啊,你们刚刚离开府里,我就遵照公子的命令出来了……”青鱼捂着脑门儿跟我说,陌生冷酷的面容下面却是我最最熟悉的一张脸。
好想掐死她……
我放低声音和青鱼说话,“你来这里干嘛?”
“还不是公子他事儿多……让我过来伺候这个什么第一大敌,叫啥来着……诶呀忘了,算了不想了。我大约在这里呆了一个月了,进来之后一直在秦牧身边做事,后来你被他带回来我就被派到你这里来了。哎,不过你被带回来的时候差点吓死我啊……那张脸白的,跟死人似的……诶别打我啊!诶呀!小姐我错了!”
我追着青鱼后面打,奈何这小妮子腿脚忒利索,打死我也追不上,最后一屁股坐在座位上,二郎腿一翘,十足的大爷范儿,问:“你主子啥时候来接我?我可是在这狼窝里呆够了,再不出去恐怕就要被憋死了。你赶紧给他送个信儿,就说他未来夫人性命堪忧,迫切地等待着他的营救。”
青鱼眼角抽了抽,一副“我有难言之隐啊……”的样子,我“嘶”的一声,吓得她后退了两步,又在我的目光威逼下上前来,开口道:“小姐呀……其实公子真的挺担心你的……真的!所以他就更不能妄自行动了!必须要做好周密的安排,才可以保证把那个谁……一举拿下!对吧!?您就安心呆着吧~啊~”
我总觉得这小丫头跟我藏着掖着,但是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又问:“唐笙他……听说他自断一条手臂,现在怎么样了?”
然后——青鱼的表情越发纠结了。
有问题!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起身!伸手!捏脸!
“还瞒着我!?再不从实招来,回去我给你军法处置!”想起了之前唐笙说的唐府的军务化处罚,我自己都胆儿小。
青鱼瞬间就站直了。
“报、报告小姐!公子没受伤!装、装的!他可会装了!”
可给我说实话了。我还纳闷那字是谁写的呢,照祁宋的说法唐笙是断了右臂,然而以我对于他的了解他是不会用左手写字的,就算他会用左手,这把刷子也是他用右手写的。
终于露馅了!看我回去怎么整他!居然让我担心了那么长时间!
“不过啊……”青鱼再次缓缓开口,“小姐你最近和那个谁,走得太近了,我都快误会你在找……那啥了……”
“那啥?”我疑惑的问。
“就那啥啊……”扯扯衣角,“小爷……”
!!!!!——“找死啊你!!!?”
“我先走了!饭菜您慢用!”然后一溜烟儿消失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其实我和青鱼在这里说话根本不用小心着,因为这个山洞只有在洞里才可以听见洞内人说话,只要是站在洞外什么都听不见,这也是为什么上一次秦牧在我洞里,我和青鱼从外面回来没有听到他声音的原因,我说过,我的耳朵很好用。
大约又过了两三天吧,浑浑噩噩地已经数不清日子了,秦牧来洞里找我,请我去参加他们的清明拜祭活动。
“拜祭谁呀?”我边喝茶边问他。
“为我而死的兄弟们,”转过身来,“不过你好像……还是他们的敌人呢,对吧?”眉毛一挑,搞得我浑身难受。
“如此,我自认为我还是守在洞里比较安全,你们拜你们的,给我准备好吃的就成了……”我讪讪回答。
“不,”他语气坚定,“你和我一起去,没有人敢把你怎么样,况且,见过你的人除了我都已经死了,你没什么可害怕的。”听到他这样说,我心里突然有些紧张——那个在客栈里想要杀了我的人……被唐笙怎么样了?
好像秦牧……并不知道他还活着。
当天晚上,我一袭白衣,身旁站着一袭黑衣的秦牧,在众人的注目礼下,走上了临时搭建起来的神坛。
“为什么在神坛上拜祭普通人?这样不会有忌讳吗?”
“忌讳?”他轻笑,“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下面这几百兄弟就是我的神。”他一脸正经。
“没有他们,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无心祭拜,只求青鱼早就将这仪式的事通报给了唐笙,而唐生也能够不负我望地找准机会过来救我,让我趁早脱离狼窝,过上太平日子,摆脱战战兢兢……
照着秦牧的样子,对着面前的牌位们鞠了三躬,然后将手中的香插进香炉中,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的闯入。
心中一喜,脸上却完全不敢表现出来,我知道,这是唐笙来了。
“天佑我派,忘众兄弟魂归天堂,尽享极乐!”秦牧在神坛上喊着这句话,台下的人们,包括青鱼在内,都在喊着“尽享极乐!尽享极乐!尽享极乐!”
“恐怕没那么容易吧?”熟悉的声音!
他来了!!!
==可是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
“秦公子,这几日可有好好照顾我的爱妻?”唐笙满脸的不可一世,充满着欠揍的气息。
“唐笙,”秦牧一把揽住我的腰,惊得我心脏狂跳,“你只身前来,不怕死在我手里吗?”
我试图挣扎,但是没有成功,看到唐笙眼中忽的燃烧起一团火焰,“你干嘛啊?!快放手啊!!”
“桃之,”他凑到我耳边说,“想要让他活着,你最好老实点儿。”
我顿时停止了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