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秦牧想要干什么，但是不激怒他是我现在唯一能够做的事，我要唐笙安全，唐笙也希望我安全。
“秦牧，拿开你的手。”唐笙的口气是吓人的冰冷，我一下子想起了那天姚箫一剑刺向我时他的样子，原来是因为关心吗？
我对着唐笙笑了笑，看到他愣了一下，心里觉得更好笑了，但是这个时候不能够让他分散掉注意力，一旦被秦牧抓到可乘之机，我和唐笙就都完蛋了。
“我偏不，你能怎样？”秦牧的语气比刚刚唐笙脸上的表情还欠揍，气得我想要踩烂他的脚撕烂他的嘴，我回过头去睁大了眼睛瞪着他，小声道：“居然敢调戏我！？现在放手还来得及，不然咱俩还是敌人！”
秦牧突然苦笑了一下，表情中带着些许的哀伤，眸中仿佛染上了什么样的光芒，他开口问我：“桃之，你又何时将我看做朋友过……恐怕这一生，我们都会是敌人吧……”
我心中一紧，不忍心再说下去。
是啊，或许我们一辈子都会是敌人吧。因为我们选择了不同的路，却都不肯退让。
一个孩子，他又做错了什么呢？生来没几日便背上了深仇大恨，终日在算计、猜疑、胆战心惊之中度日，那样的生活，我想都不敢想，比其他我幸福的太多，不忍心再残忍地说出一些什么。
我刚刚转过头去看唐笙，却见他早已赤手空拳飞上了神坛，站到我面前。手上一快，那把专属于他的软剑便现身了。
剑锋越过我指着身后人的鼻尖，横在我头上，“拿开你的手，我再说最后一次。”唐笙的语气冷的剑上都快结了冰，这把剑离我这么近，我心里还是十分恐惧的。
秦牧丝毫没有要拿开手的迹象。
唐笙剑没有改变方向，剑身向前，我被秦牧揽着躲了过去，他仍旧不知死活的笑着说：“唐笙，你可要小心啊，你女人现在可是在我的手里，说不定你下一剑刺过来的时候，我会拿她挡一下呢。你说呢……桃之？”
温热的气息在我耳边，惹得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手肘用力击他的肚子，“老实点！！”
秦牧在后面发出一阵不间断的低笑声，“或许这是我该提醒你的话吧……不过我可不舍得打你。”
“那你还说要拿我挡剑？！”怒瞪！
笑，“开个玩笑嘛，你至少是唐笙的一块儿很大的软肋啊……”话没说完，我被他又抱着一转身，躲过了迅速刺过来的软剑。
“什么很大的一块儿？！”我朝唐笙撅撅嘴，“明明是最大的那块！！”
唐笙的眼睛里，火都快要喷出来了。我赶紧端正态度，摆出一副被人劫持但却无能为力的架势，心里却没忘记防备着秦牧。无论他多可怜，他都不是我应该保护的那个人，诚如他自己所说的，他们之间，必须要死一个。
那么我希望，死的那个人不是唐笙。同时，我更希望天下太平，远离纷争与战乱，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
现在这一切，都需要秦牧以死来成全。
我们三人僵持不下时，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走了进来，站在门口望着神坛的方向，出了声。
我身后的人，浑身都僵了。
那是祁宋，他唤了一声：“阿牧。”
那一刻，仿佛有两个襁褓中的小娃娃对着对方快乐的笑着，时光一闪，他们都已是这时间最最优秀的男子了。
有一种叫做悲伤的东西，悄悄在夜空里蔓延。
很快，秦牧回过了神，轻轻放开揽住我的手臂，道：“阿宋，你来了……”
祁宋站在门口点点头，抬步走了进来，并没有带着任何武器。或许，这是一场攻心之战。
唐笙将我拉到一边，道了声：“回家收拾你。”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里面，我很怂的低下了头，不敢再出声。
“阿牧，随我回宫，好吗？你不要再活的这么辛苦，不要再这么累了。就当我们还是小时候，抛开一切不好的回忆，和我走，好吗？”
祁宋的声音温柔的就像是在劝一个吵着闹着要糖吃的孩子，然而相互对立了这么多年的两个人，太了解了。
秦牧摇摇头，眼睛看着远方，我听不到声音所以抬起了头，这才发现突然之间他的眼神变得异样的美好，他再一次用单纯的目光看着这个世界，看着这个修罗场，看着这一段对他来说残忍无比的人生，看着所有的人。
很想落泪，却说不出是为了什么……秦牧他，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
“我们生来，就该是互相残杀的关系……阿宋，没用的，这是自欺欺人……”他的眼神瞬间恢复常态，仿佛只用了刹那去悼念曾经最美好的时候。
耳边传来金属破空的声音，一时间，院内的人大多数已经倒地，剩下的几个人迅速围住了秦牧，把他护了起来。
“阿牧，让他们都离开吧，不然只能给你陪葬……”祁宋望着神坛上的秦牧，认真的说道。
高台之上，秦牧眼中带着浓浓的痛苦，我早已被唐笙带着跳下了神坛，看着四周严密的部署和早在弦上的箭，我心中又泛起了一阵强烈的同情。
“……唐笙，祁宋他……”
“不要管，”唐笙稍用力抱紧我，“他们自己的事，要他们自己解决。早该有个了断了。”
秦牧摆摆手让身边的人们都下去，可是没有一个人动。他再次开口：“我下最后一道命令，都给我离开这里，永远不能再回来！”
“……”
“滚！！！”
秦牧一声怒喝，台上的人开始缓缓走了下来。这是真正的服从，一生之中从未背叛……
“阿牧，最后一次，和我走吧。”祁宋还是再一次开口问，其实他心底，也是希望眼前的人能够活下来吧。
秦牧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是说：“你亲自来。”
然后看看我，脸上带着一些我不懂的情绪，“桃之，感谢你和我度过这最后的半月。你要幸福。”
“阿牧……”祁宋想要说些什么，眼中尽是痛楚，却被秦牧的决绝打断，“我从未恨过你，阿宋。”
“若要问我为什么疏远你，只是因为害怕伤害你。”
“我对你起过杀念，而你却真心想要好好对待我不是吗？”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杀了我，你的江山就保住了……”
“动手吧，如果我还活着，还是无论如何要杀掉你的！”
祁宋接过身旁人递上来的弓箭，双手颤抖着拉开弓，我看到他闭上眼睛，两行泪滑了下来……
那箭飞的好像没有平时那么快、那么稳、那么狠，虽然是夺命的一箭，里面却有太多的不舍了。
这是面对面站着的两个男人，对他们过去的告别。
从此以后，世界上再没有秦牧，有的，只是一个带着回忆的枷锁度日的皇帝祁宋……
箭射穿他胸口那一刹那，我大声喊叫了出来。
其实，他是那么的美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