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夜幕渐而铺展开来,一点一点将房间覆灭在了黑暗之中,似乎要吞没这里的一切,而此刻,安府之中早已乱成一团。
“你们这群吃白饭的,贵妃娘娘人呢,娘娘人呢!”安颂儒有砸碎了一个青瓷茶盏,这已经是第五个了,天色渐晚,府中全无安雪洛的影子,一大群家丁丫鬟跪在厅里,低着头不敢言语,浑身打着哆嗦,自家老爷的脸色可比外面要恐怖多了。
“爹爹,娘娘兴许是出去了,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呢。”卞玉珏上前又端上一盏茶,小心放在安颂儒面前,谁知安颂儒一计冷眼,又将茶盏摔碎在了地上。
“你!你,你身为大嫂,平日对雪洛不多加管教也就算了,从前还和她一起去疯去野,看看看看,如今出岔子了不是,野的不知道归家了,如今她可是宫里的娘娘,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就算我们安家没人十条命都不够死的,你懂不懂!!!”安颂儒气不过,又把火出在了儿媳头上,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爹,说不定等会儿雪洛就回来了呢,爹爹息怒。”安承佑上前替自家媳妇说情,谁料被父亲一口呵退。
“轮不到你来插嘴!”
卞玉珏偷偷冲着安承佑吐了吐舌头,低头听着公公的教诲。
“老爷,老爷……”外面一个蓝衣小厮迈着小步匆匆走进屋里。
“怎么样,怎么样,找到娘娘了没有?!”安颂儒一个激灵,从黄梨椅上跳起来。
“回老爷话,坊间的邻居没有看到过娘娘,娘娘从前爱去的那些地方也未曾见到娘娘的身影。”蓝衣小厮大气不敢喘一个。
“混账!混账!你们这群混账,滚下去,滚下去!咳咳,咳咳,这可如何是好啊!”安颂儒抚着胸口一阵猛咳,安承俣连忙递上了一盏茶。
“爹爹,大哥已经派人去找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安承俣连忙出言抚慰老爷子。
这边急的团团转,宫里头也不好过,安颂儒将安雪洛失踪的消息尽力瞒着,一点风声也不许走出去,可墨染那边又岂是那样好糊弄的过去的,外面的眼线早就进了宫里。
那时,墨染正和四王爷墨沧在碧心亭里酌酒博弈,那太监赶过去的时候,刚好到了水火之处,墨染微有不悦,没等那太监开口就让他闭了嘴。
待一局棋下完,墨染才徐徐转首,忘了那跪在地上的太监一眼,缓缓开口: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没有看到朕在与亲王下棋吗?”
“回禀皇上,皇上,宫外的人密信来了,您看看吧。”
“递上来。”墨染拂了拂衣袖,从太监手里接过信函,悠悠地启开信函,半晌,望着信函不曾言语,目光涣散,愣了好一阵。
“皇兄,皇兄?”墨沧唤了好几声,墨染才回过神来。
“皇兄,出什么事了没?”墨沧问。
“没有什么大事,皇弟不必慌张。”
墨染的心底落下一滴冷汗,安雪洛,你归个宁都不能让人省心是不是,外头当真那样吸引你,让你都流连忘返了?
“这棋……”墨沧瞥了一眼棋盘,似有所指。
“皇弟,韶华殿还有折子未曾批改,朕今日就先走了,御膳房最近出了几款点心,想来是很符合你的口味的,皇弟何不去尝尝?”
一提到食物,墨沧顿时来了心思,他这人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出息,唯一的乐趣就是网罗天下美食,其他的嘛,能将就呗就过去了,但是吃的东西,那是实在敷衍不得的。
“皇上。”王延喜跟在墨染身后,低声问着。
“出宫!”墨染已然换了一身青衣,打扮成了素日翩翩公子的模样,坐上了一辆马车,匆匆驶出了宫门。
----------------------------------七皇子宫中---------------------------------------------“主子,皇上出宫了。”
墨沂一身暗红色的长袍卧在木榻上,左手搂着一名宫婢,正往嘴里灌着酒,突然听到外面的人进来说了这么一句话,一把将美人扔在了地上。
“来人,备马,本皇子要出宫!”
“是。”
墨沂将手中的白玉杯捏成碎片,眸中阴冷无尽。
“墨染,这一次,我要你走着瞧。今日,便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
安雪洛这边的情况是分分秒秒都不乐观了,百里洺容的内心已经极尽扭曲,随时都有杀了她的心思,或许就是下一刻,横竖都是一死,早死晚死都得死了,安雪洛这时已经抱了必死的心,只可惜这辈子,还没有和墨染好好爱一场,就这么死了,只有等回了妖界再说了,自己下一世,自己说不定就进了畜生道呢。
“怎么,想好你的死法了吗?”百里洺容的刀尖顺着她的左脸打了个圈,凉飕飕的,好诡异。
“还没,你等等。”相比之下安雪洛就平静多了,视死如归的才是英雄好汉嘛,她得再拖一会儿,会不会有人破天荒的找到这里来,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儿,更没有放信号出去通知别人来救她。
“哦?你还有什么没想的明白吗?”百里洺容狐媚的眼中异光闪烁。
“多了去了,你打算怎么杀死我全家,我就想知道这个,好歹让他们死了瞑目才好。”
“杀了你全家?我法子多了去了,不过我也不妨跟你说说,让你知道我多善良才好,下辈子,做鬼也不要跟我杠上!我要让你爹爹亲手栽在他这个最宝贝的女儿手上,我要在你死之后,让你画一份押,就说你爹爹勾结敌军,企图谋反,你大哥手握兵权,这也怕是最让人生疑的吧,然后你最疼爱的三个兄长都被凌迟处死,你大嫂嘛,发配边疆,路上再被这么十个八个强盗非礼,该是不成什么问题的,到时随便找个理由,病死也好,失足落崖更好,反正死这么一两个重犯,上头也不会在意的。至于你们家那群猪狗不如的下人,剁碎了喂猪喂狗都好,只是怕啊,这猪狗还不想吃呢。哈哈哈哈哈!!”
安雪洛打了两个冷战,看来这百里洺容的手段真是一般人料想不到的啊,比采卿估摸着的要狠上千倍百倍都不止了。
“你动手吧。”安雪洛闭上双眼,一脸无畏。
“你可休要怪我!”百里洺容举起匕首。
蓦地,一道白光散出,百里洺容只觉得手上一阵痛麻,手里的匕首摔在了地上。再睁眼时却没了白光的踪迹。
“你!你干了什么!”百里洺容颤颤地从地上捡起匕首,一脸震惊。
“我什么也没干,是你下不了手罢了。”安雪洛冷笑看她。
“你!你!不可能,刚刚匕首就快要刺到你了,怎么可能!”百里洺容冷笑,“来人,快来人,来人呐!”
房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了三个青年男子,跪在百里洺容身前。
“主上,有何吩咐!”
“来,给我杀了她,杀了这个女人,就用这把刀,谁能杀了她,重重有赏,杀了她,你们给我杀啊!”百里洺容一把将匕首掷在地上,“杀啊!”
三个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第一个人先上前握住了那把匕首,靠近安雪洛时,却恍惚看见安雪洛身后有一只白色的猛兽,吓得将匕首一把扔在地上,跑了出去。
第二个男子亦是如此。
“呸!没用的东西!”百里洺容咽了一口唾沫,死死瞪着最后一个跪在地上的手,“你来!”
那最后一个男人已经哆嗦的不成样子了,颤颤抬头看着百里洺容。
“哼!”百里洺容冷哼一声,“杀了她,我赏你黄金万两!”
那男人一听到黄金万两四个字,不顾一切地抓起匕首,死死闭上双眼,冲着安雪洛的方向跑去。
烛焰轻摇,晃着银亮亮的刀影。
安雪洛心思一沉,不好,赶紧躲啊。
可惜,还是迟了那么一点儿。
无碍,只是迟了一点儿,那把匕首不偏不倚地刺入了安雪洛的左肩,鲜血如注的往外涌着,行凶之人早已经吓得昏了过去。
安雪洛乘势挣开覆着双手的麻绳,撞开房间的窗子,纵身滚了出去。
“来人,给我抓住她,放跑了她,你们就等着给我陪葬吧!”
怪哉!
安雪洛一阵暗惊,这下面,是山坡啊!
怎么没人告诉她这房子是建在山上的,她这么往下滚,得滚到什么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身上已经被磕碰了无数处,疼痛麻痹了,只有匕首插进去的地方还能觉得一点疼痛,肩上一片湿润,她死死咬住嘴唇。
“夜戎,快出来!”
无奈,夜戎释放法力也要时间的啊。
这只臭狐狸懒了太久,如今又吃的太胖,有点迟钝是难免的,正在安雪洛的脑袋快磕到石块上的时候,夜戎终于在那千钧一发之刻出来了,安稳将安雪洛背到了自己的背上,安雪洛长舒一口气,才清晰的感受到了浑身上下的疼痛,远处,灯火通明,是火把!
百里洺容一定在追杀她。
“夜戎,快走!”
夜戎嗷呜一声,展开一对羽翼,载着安雪洛飞向夜空之中。
“回城!”安雪洛第一反应这是在郊外,改赶紧回去才对!不!该先处理一下伤口才对!
“夜戎,到城门口将我放下来!”
夜戎听见安雪洛一声令下,便向着城中飞去,在距离城门不远处将她放了下来。
匕首只是刺在了肩上,幸好,还能走。
“站住!”
安雪洛走到城门口,便被人拦了下来,是守城的士兵!
“怎么回事!”
安雪洛垂首,黑夜之中看不清她的脸。
“两位官爷,小女子随家人进城,谁知路上遇见了山贼,家人都被贼人杀光了,小女子被贼人刺伤,这才逃过一死,此刻赶着进城求医,还请两位官爷行行好,放小女子进城。”
两个守城的面面相觑,黑夜覆盖,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可她肩上的伤却是真真的,再说最近也没有什么通缉令下来,便放了她进去,还不忘冲着她喊了一句:
“姑娘,记得去县衙报官啊!”
“知道了!”安雪洛捂着伤口,一瘸一瘸地往城里走着,撑了这么久,都快有点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