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雪洛懒在床上睡了一个上午,做了不少美梦,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阳光方暖,铺洒在木桌上,宣纸被渲染了一层金边,显得有些耀眼。
她仰躺在床上,也没有喊采卿进来,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百里洺容,便昏昏沉沉又睡过去了,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傍晚的时候,她等到了一身青衣白扇的墨染。
“给孤跪下!”
墨染听采卿言她还在睡觉,于是乎没有打算吵醒她,便自己推门进去了,谁料前脚刚踏进房间,就紧接着听到一声雄壮有力的呵声。
安雪洛此刻正躺在床上做着一统三界的春秋大梦,对墨染的到来浑然不知,恰好梦到墨璟斯那厮正在她堂堂天帝面前耀武扬威,大喝一声,给孤跪下!
墨染被这威气十足的喝声稍稍一惊,只看到床上的人睡得正香,不禁一笑,走近两步。只是看到她精致的睡颜,丝毫没有往日与他争锋相对的凌厉坚韧,则是多了几分女子的娇柔妩媚出来。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许你陪我跳下去,你滚,你滚!”熟睡中的安雪洛猛然脸色一变,汗珠顺着额角留下,眉头紧皱,极力逃脱着梦靥。
墨染听到这一句话眸中闪过一丝愠恼,放在床边的手却被她一把攥住,只觉得手心一阵发冷。
“滚!”
安雪洛从床上坐起来,猛地一睁眼才发现了坐在床边的墨染,她还陷在刚才的梦靥里,似乎一辈子都走不出来,只看到墨染那张脸,眼泪便顺着眼角落下,倒抽了一口凉气,死死阖上双目,不愿睁开。
“做噩梦了?”墨染抽出自己的手,起身做到石凳上,倒了一杯水。
安雪洛渐而回过神来,方才的记忆早已模糊,只记得那时的事情又上演了一遍,那一幕,又出现了,她差一点,就被心魔所吞噬,若不是有他在的话。
“还好。”安雪洛顺手扯过锦被一角擦去脸上的冷汗,长舒一口气,庆幸还好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一定不会在发生了,那样的惩罚,太重了,她有些受不起。
怪只怪,自作孽不可活。
“真的只是还好?”墨染玩味一笑,瞥了她一眼,兀自捏着水杯,抿了一口清茶。
“只是还好。”安雪洛有些不耐烦地答了一句。
“那我姑且信你一次。”墨染看也不看她便将一杯茶一饮而尽。
这算什么,姑且?安雪洛暗叹,这能算做是他在生气亦或是他在吃醋?还是不要自作多情的好。
“来找我干什么,我可不想被你的容妃一刀砍死。”安雪洛心口不一的说着,其实,她比谁都希望看到他,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都好。
“我来找一件多长了几个心眼儿的工具而已。”
“工具?我看你是来找玩具的更妥当。”安雪洛白了墨染一眼,一脸无力地坐在床上。
“为何?”
“工具只能给人带来方便,玩具可以给人带来乐趣,我看你利用我的时候不是挺得意的吗,我不是玩具是什么?”
“很好。清楚自己的地位,这一点,倒是深得我心。”墨染那深得我心四字说的简直就是……安雪洛一刀劈死他的心都有了。“对了,不要妄想杀了我,你要知道杀害一国之君的罪名是什么。”他补充道。
“到底什么事。”安雪洛干脆又躺下去了做挺尸状,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透气。
“若是你答应了,你爹做的那些混账小事我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你不答应,你爹就只有给人家当替死鬼的份儿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安雪洛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又坐起来,满头凌乱的盯着墨染。
“数年之前赵家通敌叛国一案。”
赵家?原来赵明毅赵伯是赵家的人,赵家不是被杀光了吗,看来天不亡他老赵家啊。
“和我爹有关系?”安雪洛狐疑问道。
“没关系。”墨染懒散的答了一句。
“那你抽什么,说我爹给人当替死鬼。”
“就是因为和你爹没关系,所有你爹只有当替死鬼的份儿,但是如今唯一查证的便是当年赵家三百多口人的确是被冤枉的。”
“那他们还得死?”安雪洛微感愤懑,三百多口人死了怪可惜的。
“那案子是先帝判的,当时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救下了赵伯和赵明毅,那个时候,赵明毅还是个孩子。”
“真是作孽。”安雪洛感叹一句人间官场是在黑暗,“那和我爹又有什么关系!”她还是没想通和她老子的关联在哪里。
“赵家人现在一口认定了你爹当年参与了栽赃陷害,还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证据,让我定要帮他赵家洗冤。”墨染说道证据的时候,眉头又拧了一下。
“证据是假的?”
“自然,但我估计赵家人也是被蒙在鼓里。我得查出来当年到底是谁干得好事!”墨染的牙齿发出细微的声响,看来他是极其厌恶给他招惹麻烦之人,每天面对文武百官已经够烦的彻底了,如今又扯出了一桩这么大的冤案来,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当年就不应该看在墨璟斯的面子上去救那个什么先皇的,不救那什么先皇哪里用得着来做这个恼人的皇帝。
“你要我怎么帮你。”安雪洛一阵不解,只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辛苦你了。你看着我和百里洺容恩爱,见机行事就好!”墨染郑重其事的看她一眼,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呸啊!看你们恩爱,让老子见机行事,下地狱去吧!
安雪洛在心底破口大骂,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他了。
“怎么,你不乐意?”墨染挑眉。
“乐意乐意,为皇上做事,我们这些为人妻子为人臣子的哪有不乐意的道理。呵……”松开手时,安雪洛手心攥着的锦被早已扭曲的不成样子了。
“如若事成,你便为后。”
墨染离开的时候只来得及说了八个字,彻彻底底击碎了安雪洛的企望,她这才想起来,他是没有心的人啊,自己只是玩具,只是玩具。
他会利用百里洺容,同样,他也会利用自己,所有的人,在他眼里,不过都是形如稳固王位江山的基石罢了。
他以皇后之位为筹码,要她替他除去所有潜藏着的威胁,终有一日,他也会除去她。
这是她怅然之间明白的一切。
为了他,粉身碎骨也可当做儿戏;为了他,无关生死轮回,无关风花雪月,都可以去完成。
她不想让那样的梦境再重演一遍,她只有努力的为了他。
安雪洛从枕头之下抽出那一块玉佩,淡淡的温热之意能够清晰的感知到,可那却不是他对她的温度,玉上的梨花正如院中的梨花一般,开得正盛呢。
“嗷呜~……”夜戎很亲昵的跑出来,蹭着安雪洛的脸颊,似乎是在安慰着她。安雪洛淡淡一笑,将玉佩又放回了枕下,甚至连晚饭也没有吃,继续蒙着脑袋开始睡觉,起初只是闭着眼睛假寐,可再后来,就在不情不愿不甘心里沉沉睡去了。
墨染是听到小太监的传话才知道百里洺容已经醒过来了,一直吵闹着要见皇上,若是不见皇上就不吃不喝,更甚要以死相逼,宫女们哪里禁得起她那番折腾,若是这位主子真的出了什么好歹,大伙儿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忙让人打听了皇上的所在,派人去通禀了。
墨染已知百里洺容将昏迷之前的事情忘得干净,如今只要一步一步让她落入陷进之中,一定能从她那里了解什么,她是认识赵明谦的,可从未听她提过有关赵明谦的一丝一毫,还有她对赵明谦的反应,也着实令人深思,墨染越想越不得其解,脑海里又蹦出来了安雪洛梦中的呓语,心情更加烦躁几分。
“该死。”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跟在身后的小太监吓得哆嗦,半晌才回过神来,皇上不是说自己该死的,这才缓了一口气上来。
洺容宫中灯火通明。
墨染进去的时候只看到了虞妃,那个在自己印象之中并不深刻的女人,她关切的坐在一旁看着榻上躺着的百里洺容,看到墨染来了才俯身行礼。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既然来了,臣妾现行告退,不便打扰。”
“嗯。”墨染早已习惯了她的性子,不温不火,永远一副与世隔绝的模样,无论什么事情,永远牵扯不到她。
“皇……上……”百里洺容微微睁眼,额上已经缠上了一圈棉纱,她牵强的坐起身来。“皇上,洺容,洺容这是怎么回事?”一句话还未说完,眼泪便从她的眼中涌了出来那副模样,实在叫人不得不去心疼。
“是我不好,洺容,让你不小心摔下来了。”墨染一脸自责的看着她,却没有靠近。
“臣妾不怪皇上,皇上一定是想要保护臣妾的。”
这话未免太自欺欺人了,可百里洺容一向自以为是,她一点不觉得这是在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