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紫在车里说的那番话可不是简简单单为了打发时间才说出来的。
之前她乐意在府里混日子，那是觉得迟早有出去的时候。她不稀罕穆家的东西，也和穆家没什么相干。就连她入牢之后，穆家都没帮她，她就越发不想和穆家扯上关系了。
可是事实证明，她不去生事，事情就偏偏找到她头上来。这可不是她懒得搭理就能够避开的。
她越是懒得搭理，反而显得像是她怕了别人一样。
既然如此，她索性也就打起精神，在真的离开之前，好生收拾个彻底了。
穆紫下了车，就见到穆尚书扶着老夫人头也不回的进了穆家的门。穆瑶瑶跟在他们身后，得意的瞥了穆紫一眼。
穆紫撇撇嘴，她也不知道穆瑶瑶有什么好得意的。自己的亲娘病得走不下来，被从偏门送进去，她也能够笑得出来。
是不是觉得穆尚书这般忽视她，觉得心情舒爽了？
“妹妹……”穆紫想得开，可不代表穆雅和穆柔想得开。
但凡是稍微顾念点面子上的情，总该说上一句“回来了”，这倒好，压根理都不理，直接就进去了。
即便是长辈，她们俩个也得叹上一句，这可真是气量狭小。
“叫我干什么？”穆紫笑眯眯的看了她俩一眼，摆了摆手，“进去吧，祖母那头有咱们家大人在，咱们也乐得松快，待会晚些时候再去请安便是了。”
她才懒得理那穆尚书，她还觉得听到他声音伤耳朵呢。
穆雅和穆柔对视一眼，发现穆紫还当真是没往心里去，不由得苦笑一声。
穆尚书要是知道，怕是又要生气了。只是为什么想到穆尚书会生气，莫名觉得有些爽快呢。
“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柔和的女声响了起来。
三人一怔，一抬眼就见一个长相柔婉，有些瘦削的妇人站在一边。
见她们三人望过来，此人福了福身，恭敬的行了一礼：“奴婢厚颜，想着三位小姐刚回府，看看是否有什么方便驱使的地方。”
“你是……”穆紫眯了眯眼，顿时就笑了起来，“原来是袁姨娘。”
老夫人一朝得了掌家权，几乎是晚上就派人回了穆家，吩咐交接事务去了。
她人不在府上，倒是找了另外一位姨娘。如今看来，这位就是交接事务的袁姨娘了。
这位袁姨娘平日待在院子里头鲜少出来走动，老夫人为何会吩咐这位呢？
自然是还有些前情在的。这位袁姨娘，当初正是老夫人房里的人，也是老夫人亲自吩咐给她开脸，做主让她成了穆尚书的姨娘的。
只是可惜，当初怀了孩子没注意，落了胎，在榻上躺了有些日子，等到再出来的时候，穆尚书那房里也有了李月芳，自然也看不上袁秋丽那长相。
再后来老夫人去了江南，就越发没有给袁姨娘做主的人了。
也是如今老夫人运气上来掌了权，记起穆家还有个袁姨娘，便特地提拔了上来。
“袁姨娘可找错人了，我们姊妹可不管这中馈的事情，您呀，还是得去找祖母才是。”穆紫笑眯眯的开了口，伸手扶起袁姨娘，“找我们几个可不就是白费功夫呢。”
“奴婢，奴婢唯恐扰了大人的兴致。”袁姨娘低眉顺目，看着恭敬极了。
按说这才是一个当姨娘该有的样子。谁家的当家主母不爱这样的姨娘呢。
穆紫眼神闪了闪，刚要缩回去的手，突然一转，又握了回去。
她扶住袁姨娘的手腕，语气温和：“原来怎么没见过姨娘？要我说，都是当姨娘的，也不至于让李姨娘一个人掌了中馈，眼下一朝换了人，还得闹出这么一出麻烦事儿来。”
穆雅和穆柔对视一眼，心知眼下还是识趣走了最好，索性也没打招呼，偷偷进去了。
穆紫瞥了一眼，又收回视线，温柔的捏了捏袁姨娘的手腕，拉着她朝门内走去。
袁姨娘瑟缩了下，却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柔顺的跟着穆紫，并没有说什么旁的。
“姨娘在穆家多少年了？”穆紫状似无意的问了起来。
“奴婢七岁便被买进穆家，如今已有二十三个年头了。”袁姨娘笑了笑。
“呀，看来是府里的老人了。”穆紫倒是真没想到袁姨娘在府里还待了这么久的，“那岂不是还见过我那仙去的爷爷了？”
“十岁的时候见过几面，奴婢在老夫人房里伺候，倒是没什么机会得见老太爷。”袁姨娘犹豫了下，还是缓声道。
看来老夫人和她爷爷的关系也不怎么样么。
“那爹爹呢？爹爹看来是经常见了。”穆紫轻笑一声，眨了眨眼，“莫不是相识多年，爹爹见姨娘大了，便迫不及待的把姨娘纳到房里了吧？”
“老爷素来孝顺。”袁姨娘笑了笑，却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你看，这才是聪明人呀。哪个姨娘会在嫡女的面前说自己的爹爹喜欢她呢。
“嗯，爹爹却是孝顺。”穆紫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了然，拉着袁姨娘进了院子。
“我这一看姨娘就喜欢得紧。见姨娘面相可亲，倒是也多了几分亲近来。”穆紫松开手，随意走到梳妆台边，拿起枚金簪，“今日也是第一次见，我看姨娘打扮素净了些，特送枚金簪给姨娘。”
袁姨娘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姨娘这是干什么？”穆紫把玩着手里的金簪，似笑非笑的看着袁秋丽。
“奴婢，奴婢过来是求小姐的。”袁秋丽瑟缩了下，头深深的扣在了地上，“奴婢，奴婢想要报仇？”
“报仇？”穆紫笑了声，“报仇得找官府才是，我倘若是个男儿身，谋个一官半职，姨娘这样过来找我，我自然是义不容辞，可是这……”
“奴婢知道小姐和那李月芳的事情。”袁秋丽吸了口气，这才颤声道，“奴婢是个没本事的，却也想要尽那绵薄之力。”
“尽个什么绵薄之力？”穆紫嗤笑一声，“之前怎么没见你动弹呢？”
袁秋丽听到这话心里闪过一丝绝望，她强忍着泪意叩了个头，刚直起身子，就被人轻轻的扶住了脑袋，随即发髻里便是一重。
“世人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也明白姨娘有姨娘之前的难处。”穆紫后退一步，欣赏了半天自己插在发髻里的金簪，灿然一笑，“不过落井下石嘛，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