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询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手臂不停地在颤抖着,才抬高那么一点儿就累刘询气喘吁吁的。刘询把手臂放下,深吸一口气,倾尽全力在自己的那一条竹竿般的手臂,硬是要抬起来。
够着了,终于够着了!
刘询把手抬高过小刘询的脖子,手臂再往下一点儿,恰好够着了小刘询的脖子,刘询掐住小刘询的脖子,任由手臂继续颤抖,自己闭上双眼在休息一会,储蓄一下待会掐死自己的力气。
刘询睁大自己的眼睛看着小时候的自己,掐着微弱的温暖的手不再颤抖,手开始收紧。殊不知此时他自己的眼神有多可怕,笑容有多恐怖。
快了,快了,你死了以后就不会再有痛苦了,可以无忧无虑了。
多么纤细的一条脖子啊,精致极了,只要轻轻一掐就会断了,花不了多少力气。
刘询你快啊,快一点儿,你快要就脱了!
只要你用力一掐就解脱了!
你还等什么呢?
快啊!
快啊!
快——
刘询将全部的力气集中在手上,即将要掐断自己的脖子。
忽然,刘询的手停住了。刘询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些既陌生又熟悉的画面,似见过又似未曾见过。
在荒郊野岭里有一个看上去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抱着一个几个月的孩子在怀里。他脸上还保留着小娃娃儿的稚气,清秀的眉目间夹杂着一股英气。虽然他的衣着普普通通,甚至是破旧的,沾上了不少的泥巴,但是也难掩他由内至外发出的贵气,确是纡尊降贵。他的脸色有些许苍白,像是许久没有填饱过肚子。
他方才从树上摘下了几个野果,他抱着小孩子躲在一个草长得不是很高的草丛中,环视四周无人他才放心的把野果狼吞虎咽。才三两口,他就把一个硕大的野果吃得干干净净的,不一眨眼的功夫,手中的野果就全没了。
他的狼吞虎咽还没来得及将果肉咬碎就全都往喉咙里咽,吞到肚子里去。偏硬的果肉挤得他的喉咙一些痛,可他没心思去管这些。他随手掖起袖子擦了擦脸,就去哄抱在怀里的孩子。他的孩子一下子就醒了,冲着他一个咧嘴呈现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孩子笑了没一会儿就变了脸,笑容没了,在哇哇大哭。
“我儿是饿了么?”少年笑了笑,眉目间流露出初为人父对孩子的慈爱。少年的手移至腰间挺剑,剑锋锋利泛寒光,散发的寒气令人生畏。剑身反射的阳光映在孩子的脸上,少年提剑一划。
唰!殷红的鲜血如水般滴落染红了地上的嫩草。
“来,不哭不哭,父亲喂你。”孩子用力的吮着一根骨节分明的食指。“不急,不急,我儿慢慢喝。”少年温柔的抚着孩子的背。
少年的十个手指头都有很多血痕,是被剑锋割的。雪白的手指上,有很多割口,结痂了不久,伤口又裂开了,渗着血丝,流着黄黄的水。这段时间少年都是用自己的血来喂养自己的孩子,手指头上的伤口刚结痂,又被割开一个口子,有四个手指头因为伤口太多以致开始有点儿腐烂的。少年因为贫血,所以脸色很苍白。
血好像不够了,少年从孩子的嘴里抽出来,再划上一道更深的伤口,鲜血滚滚涌出,滴到孩子的嘴里。少年再次把食指伸入孩子的嘴里。孩子的小嘴暖暖的,明亮的眼睛望着自己的眼睛,像星星那样扑闪扑闪的。
“快喝,快喝,别只看着父亲啊。”少年见到孩子在望着自己,清秀的眉毛装着对孩子的喜悦。
每次少年割伤自己的手指头都觉得十指痛归心,可自己的孩子每次都会很用力的吮吸,再加上小嘴里的一丝温暖,手指头上的感觉变得麻木,疼痛之感便不如此明显了。
“咦?”少年抬头向四处探看,似乎察觉到附近的风吹草动。
“没有人?难道是我过于警惕,草木皆兵了?”少年还是有些许不放心,继续向四处探看。少年一转过头,无意间看见一个兵卒,少年一惊紧抱着孩子往草垛里挤。
“谁?出来!”兵卒往草地方向厉呵。
少年惊慌不已,抱着孩子撒腿就跑。兵卒紧追其上,他身后还有很多官兵追过来。少年的食指还留在孩子的小嘴里,孩子很乖,吸着父亲的血液,没有发出呜呜的哭声。
少年跑出了几步,已经开始眼冒金星,被阳光照了照眼睛,更加是天旋地转。这段时间,少年在外风餐露宿,忍饥挨饿,还要照顾一个孩子。少年每日就靠野果来续命,为了照顾孩子,所以他不敢去打猎。野果不如一般的水果,味道不好又极难消化,搁得他的胃生疼,他不能多吃。
少年的步子轻浮,头重脚轻,跑起来摇摇晃晃的,他害怕会摔倒弄伤了孩子,但为了逃命,他还是咬紧牙关的往前跑。官兵对他穷追不舍,少年回头一望发现他们快要追上来了,他加快脚步往前面的大草地跑去。
乏力,饥饿,疲惫折磨着他,飞奔耗光了他的体力,要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在支撑着他,他想傀儡那样被信念这根无形的线控制着,木木的往前跑。
少年跑开了一段距离,嗖的一声躲入大草地里。
少年的心在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他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官兵很快就跑入大草地里搜寻,好几次他们父子差一点就被搜到。在慌乱之中,少年的思绪却比往时更清晰,一切求生的欲望变得黯淡。
看见那些为了升官发财而对他们赶尽杀绝的官兵,少年不由感到心寒。反观那些贫穷的老百姓,之前有不少的老百姓要相助与他,他害怕会连累他人便拒绝了。同样是人,为什么有的人会为名利出卖自己的良心,成为为了追逐名利而堕入地狱的鬼,为什么有的人会为了道义而不惜舍生取义,屠刀落下,身首虽断,但铮铮铁骨的气节堪比寒松?
官兵苦苦相逼至此,今日我们父子二人断定不能活着被押送回长安,躲在背后的阴险歹毒之人断然是要斩草除根。如此看来,今日吾命休矣。相信不久后父王也会遇上追兵,若是他知道皇祖母自缢的消息断然不会自己苟且偷生。皇祖父也只是一时被奸佞蒙蔽了双眼,以父王在百姓心目中的位置,在父王和我的死讯传出后更能激起民愤,我们一家能平冤昭雪的机会就更大了。但是如果自己苟且偷生,孩子跟着自己也是活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