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祁连玉.谶语
小袋子2019-02-25 13:084,939

  众人连忙自动地让开一条道,而宫人都已经跪迎在两旁,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后身边总领掌事的姑姑月琴还有负责这次入宫秀女教习诸事的女官法铃,听到跪迎的太监口中喊的是给两位姑姑请安,各位小姐和随侍婢女也忙着行礼请安,秀女,们只行半礼,毕竟女官和姑姑还不是宫里正经的主子,而婢女们则同宫人一样行大礼,垂眉低首福身跪地。那个俏丽的女子此时跪在地上双臂撑着石板砖面不住地发抖,碧痕跪在她隔壁,斜眼看见那婢女抖得和筛糠子一样,这才知道小姐刚才为什么不自己教训她,反而好言规劝,必是清楚这宫中一大忌讳就是奴才过于嚣张跋扈或仗势欺人,就算是皇帝太后身边的红人当起差来也是小心翼翼,侍奉主子管教下属都要拿捏好分寸,从不敢欺软怕硬或者见风使舵,因为这是太后最痛恨的,只要有人来举报一经查实免不了一番严惩,重则可能丢了性命。

  月琴挥手免了秀女们的请礼,众宫人和婢女却还跪在地上,她转身对身边的法铃说:“今日此事我会查明之后再回明太后,只是现下莫要耽误了今天教习安排,烦请法铃姑娘和宫人们先领了秀女们先去拢翠宫安置如何?”法铃本也不想管这档子分外的事,闻言自然是顺驴下坡,连连称好,只留下几位宫人和所有随侍入宫的婢女们问话,选秀的女子们都先随法铃去了住所。这样子月琴处理起来也方便,无需顾及这些丫鬟主子在场的面子,二则也不想她们刚进宫就遇到这样的一些是非。而碧痕自然也得留下被问话,她心里也是惴惴不安,倒不是因为自己差点踩到那位小姐,而是担心宫里会彻查那位太监之死,怕会牵连到小姐和整个文家。

  文瑾瑜起身离开前深深地看了碧痕一眼,她明白文瑾瑜的意思,她是想告诉她无论如何不用慌,毕竟捉贼拿赃,没有证据她们就算猜到什么也奈何不了文瑾瑜,况且文相在朝中的地位也不是说可以让人随意就撼动得了。碧痕到晌午时分才回来,文瑾瑜自己已经将东西归置妥当,正在喝着茶等宫人送膳食并通传下午教习的内容,便见碧痕同其他几个丫鬟由小太监引着从中门进来,其他那些婢女应是同住在这东苑的秀女的丫鬟,其中便有苏小姐家的,方才她就已经来拜访过文瑾瑜,无非就是谢谢她今早宫门外相助,接着又半是试探地问起她入宫的事宜,文瑾瑜微笑着不咸不淡地应付过去她也就不好多问,只是一味恭敬地称她姐姐,说一些以后在宫中孤立无援希望彼此可以相互照应之类的话。

  碧痕一进屋就拉着瑾瑜到坐榻上,一脸得意的样子,文瑾瑜也不急笑着等她说。“小姐,姑姑说这次念在她不是宫里人,也看在她主子家的面子上就不重责,只是打发她出宫了!我觉得真是便宜她了,可她却哭得跟泪人似的,说她是忠心为主,最后眼见没有转寰的余地又死乞白赖地想拉我下水,说我杀了那个太监,幸好其他婢女和宫人作证,我当时手都被抓着,哪能行凶呢?”说到这,她吐了吐舌头,觉得自己这样说好像不妥,虽然不是她杀的可也是和她有关,她讪讪笑着,接着说,“不过我真心不明白,这破皇宫有什么好的,规矩那么多,她怎么被送回去就那么难过!”说到后面碧痕是很谨慎地压低了声音。文瑾瑜笑了笑,拍拍她的手,“你没事就好!‘人各有志’,你看她一个丫鬟穿着成什么样,进宫免不了也有自己的一番打算,倘若她主子得宠,那么以她的容貌心气,你觉得……”文瑾瑜点到为止,碧痕了然地哦了一声,连道真看不出来,这女子心气这么高,居然也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不过小姐,你知道她是谁家小姐的仆人吗?”碧痕一副神秘的兮兮的样子,“她可是镇远大将军的嫡女,人家不是说这个将军的女儿是个五大四粗的吗,怎么也进宫选秀,君上能看上吗?”闻言文瑾瑜也有些惊讶,之前没听说过她也是备选的秀女,而且镇远将军一家现在都随他都镇守在边关,如此千里迢迢将她送来选秀,确实颇费一番心思,只是这心思不知道是皇帝在动还是将军在动。

  用了午膳睡了一个中午觉,便被传去教导宫中礼仪以及关于过后一些选秀事宜安排,听了一个下午繁琐的规矩,文瑾瑜回来就觉得没什么精神气,吃了些太后赏给众秀女的点心后早早就去歇息了。月上树梢她才转醒,这几日都没出去活动过的朝天椒实在憋得慌,虽然知道现在进了宫不是很方便,但是还是禁不住外面溶溶好月色诱惑,没敢惊动碧痕亦不换装就悄悄溜了出去。虽然平时在宫外总是明目张胆在屋顶上穿行,但现在毕竟是在守卫森严的皇宫,她还真不敢这么嚣张毕竟小命要紧,先跃上拢翠宫东苑的屋顶,趴在上面四处张望,先了解清楚驻守侍卫和巡逻侍卫的位置后才好行动,免得被撞见了还以为是刺客,就算今日没换装说是秀女出来瞎晃也免不了要惊动那个太后然后受训或者也被逐出宫。想到被逐出宫,朝天椒原以为自己会很乐意,可没先到自己潜意识里是不愿意的,不愿意?她仔细地想着自己为什么不愿意,这时却听到不远处飘来铮鸣琴声,这么晚了还有谁在抚琴啊,好奇心顿起,朝天椒在屋顶上匍匐前行,循声而去,在不确定地面安全的情况下她是不敢下去的,可是除了拢翠宫,又过了几个不知道是什么宫殿的屋顶,前面已经无路可走,一个雕花拱门后郁郁葱葱地是枝叶繁茂的花草世界,虽然因为夜深而看不清门匾上的几个字,但朝天椒猜这大概就是皇帝的家的后花园吧,她冷哼一声,还真是奢华吖,这草草望去,她目力所及依稀能辨的就有好几种珍稀的树木,那都是她在文瑄和镜吾带回来的书上看到的,还不曾真的见到,如今近在眼前她又怎能不下去好好细看一番,而且树多好藏身啊。朝天椒悄无声息地从屋顶飞身跃下,恰巧落在一棵刺槐树下,一串串垂悬倒挂的刺槐花在风中轻轻荡悠,淡淡的香气窜入瑾瑜的鼻尖,她贪婪地*着这自然的气息,那琴声已经越来越近,朝天椒敛气屏声,猫着身子穿过那些繁杂的树木,琴声已然近在咫尺,她四下张望,却原来是从人工堆砌而成的一个小山上的凉亭里传来,她往前挪了几步,心神却似被此情此景此音所获,她呆呆地望着那个披着月光临几而坐的身影,俊挺的侧脸对她来说已经是很熟悉了,只是琴声幽咽带着难以化解的情思令朝天椒心下有些黯然,有一种情愫在她的心中顷刻间就要破土抽芽,她见过太多美好的人,美好到她觉得不真实,比如文瑄,比如镜吾,可是眼前这个男子却让她感到一种实实在在的心疼,他此刻就像是一个愁字幻化而成,指尖流淌出的、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带有几分凄然的无奈与思念,朝天椒似乎都能感受到。她几乎就像上前,亲自把这令人揪心的愁字给打碎,可是她没有,身体另一个自己警铃大作,挣扎着似乎要将朝天椒的意识驱赶,她只能接受警告,妥协不敢前行,她席地坐在花瓣落成的席上上,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膝盖上呆呆地望着假山上的人影,月从他的斜前方慢慢地高悬于那楼亭顶上,他始终没有停过,而朝天椒也似乎痴了,一动不动。

  忽然,他开口了,朝天椒忽然来了精神,支起耳朵细细去听。“虞公公,孤为何觉得心中苦涩难以排解?”旁边伺候的太监总管连忙上前一步,弓身细问:“奴才不敢妄自揣度君上的心事,只是奴才以为兴许过几日君上便不会一个人独自苦闷,无人可诉了!”“哦,此话怎讲?”柳暮白声音顿抬,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虞公公,嘴角轻挂着笑。“过两天不就是要选娘娘了么,如果新娘娘入了宫岂不是有人同君上作伴了吗?”闻言柳暮白不置可否,苦笑着摇摇头,“你不知道,我愁的就是这个!生在帝皇家,喜欢一个人也不敢表达也不敢去追逐!”虞公公不是很懂他话里的意思,倒是朝天椒心中有些酸涩,像是吃了不当季的酸李子一样,酸涩中带有一些苦,也许她能懂柳暮白心里的感受。“君上乃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常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人臣,天下有什么女子只要您喜欢,那还不都是您的!”朝天椒蹙了蹙眉,这是什么歪理谬论,敢情史上那么多荒*无道的皇帝都是在这个思想理论指导下而制造出来的。柳暮白长长地叹了口气,琴声戛然而止,他撩袍起身,倚着亭柱望向高瓦红墙外那轮皓月:“可惜,她也许就不在这普天之下、不属于这率土之滨,恐怕四面高墙留不住她的人,甚至还可能伤了她的心!”听到这,虞公公才大约明白这皇帝心里是有人了,可就不在这入宫候选的秀女里面,他向来只会忠心踏实地办差事,不会油嘴滑舌地讨帝皇欢心的那一套,这也是为什么柳暮白愿意留他在身边伺候的原因。他寻思着皇帝这会子怕是因为选秀日子近了,又想起那女子,正伤心呢,他本不该去触这个眉头,可如今这夜已深,明日还要早朝,他踌躇了半晌,终于还是讪讪地凑上前开口:“君上您看这已经打过三更了,今日您又批了一天的奏折,还是早些休息吧,不然太后知道了又该心疼了!”柳暮白回头看着他笑得一脸为难的样子,也跟着笑了,“也罢,你且先回去吩咐小厨把我的桂花莲子羹给热上,我自己慢慢散步回去。”“诺!只是,君上您一个人回去恐怕不妥吧,还是让个小太监在前头给您打个灯笼稳妥些?”“孤王想静一静!再说这事皇宫内苑,有那么多侍卫能出什么事?”见皇帝态度坚决,伺候他几年,他的脾气虞公公也算是了解了,只得领命退了回去,沿路吩咐个宫门前的侍卫和宫人们都小心伺候着,别惊了皇帝的驾。

  待虞公公走远了,柳暮白才慢慢地提着袍子从假山亭上走下来,随着他越走越近朝天椒心不可遏制地狂跳起来,她的眼光像胶在他身上一样,随着他的举动来回,原来当皇帝的他是这个样子,一样的剑眉星目却始终舒展不开的样子,一颗心紧张地提着,由高兴欣喜到他走远后渐渐有一种失落和怅然,朝天椒有一种忍不住追上前告诉他我就是进宫的女子之一的冲动,可是她紧紧地拽住自己的袖子,千万千万地要沉得住气,现在绝不是最好的时机。她再往前伸伸脖子,已经看不到人影了,朝天椒也准备撤了,腿刚一动却从脚掌心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她一个重心不稳,伸手想去扶身边的树干,却没摸准,整个人又跌坐回地上,在花草丛中发出“嘻唰”的轻轻一声。朝天椒立马警惕地四下张望,幸好自己动作幅度不大没有引起巡逻护卫的注意。正待扶着树要重新坐起身,身后却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尽管她反应极快,一柄泛着白光的凉悠悠的匕首还是搁在她的脖颈间:“姑娘听墙角也听累了吧?要不在下送送你?”

  朝天椒低头看了看这把刀,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声音她也不算陌生,她在心里嘿嘿地笑了,今日算是遇到故人了,也许秘密就要揭开了呢?这只真凤凰果然也呆在宫里,可是他和假凤凰皇帝是什么关系,难道如她所猜,他们是双生子,可是为何这么多年来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当朝皇帝有个同卵双生的王爷弟弟或者哥哥呢?朝天椒摸了摸那把架在脖子上的匕首,啧啧叹道:“制材不错嘛!”背后冷哼一声,一个闪身把她的肩膀扭了过来,朝向他自己,果然是火凤凰,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穿那雪青色的衣服也没有蒙面。他眯了眯眼,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将朝天椒打量了个遍,凉凉地吐出三个字,那语气与其说是疑问句还不如说是感叹句:“文瑾瑜?!”,朝天椒也眯起眼笑得灿烂,不急不缓地回道:“看来真是惭愧,丑出名了,想赖是别家的姑娘还赖不了!”火凤凰收回匕首,抄手看着她,他退在树的阴影中,文瑾瑜根本就无法看清他的神色,半晌,他才半带揶揄地开口:“你真是太谦虚了!丑到阁下这种境界,一般人家姑娘也本事顶替您的名分,要是一时时运不济让你冒了她的名去,知道之后还让不让人活,恐怕这选秀也不必选了。”这人可真特么毒舌,活该活着不见天日,朝天椒心里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想推开他走人,脚还没抬起来,胳膊就被拽住,那手指都毫不留情地掐进她肉里,她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回头瞪了他一眼,低斥道:“我看你的打扮既不像太监也不像侍卫,据我所知,皇帝的深宫内苑是不允许男子随意出入的,我顶多就算是夜里走了困,迷了路瞎逛到御花园,那阁下这是?”朝天椒说到最后故意把“这是”两个字的音拖得老长,本想说这几句重话赶紧摆脱他,这样耗下去对自己可是百害而无一利,焉知他却压低声音朗笑,手不期然地加重力道往他自己所站的方向一拽,顺势将朝天椒圈进怀里,他笑得邪佞,低下头附在耳边吹气,轻浮地吹出一句话:“那,我就说我们——私会!”他也可以将后面的两个字咬得极重,朝天椒又羞又怒正待发作他又突然松手,退开一步,笑道:“可能成为皇帝妃子的女人与人私会,是什么罪?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好自为之吧!文相千金!”接着转身便走了。

  朝天椒呆呆地望着那隐在黑暗中的背影,心中不甚疑惑——好自为之?何故要好自为之?这个火凤凰和皇帝究竟是什么关系?稍想了一会,一阵风吹来,树叶簌簌作响,才将她招回了神,提起裙子便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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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红尘终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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