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陛下差人送梅花来了?”那个绝美清丽的女子站在危楼之上,看到一骑红尘飞快进入大明宫。
身后的婢女弓着身子低声说:“那是给杨贵妃送荔枝的,不是娘娘的梅花。”
她脾气一向温和,听了这话也没有恼怒,只是目光眷恋的黏在那马骑上,喃喃自语:“上阳宫的梅花都开好了,陛下怎么还不来?”
婢女听了心头一酸,赶紧要扶她进去:“娘娘••••••”
梅妃把手放在唇上,娇俏可人:“嘘-----,你听,是不是有乐舞声?”
从大明宫深处隐约传来的丝竹声喑哑呕乱,那是胡人的胡旋舞之乐,善于跳胡旋舞的,正是新得宠的杨贵妃。一圈一圈,腰肢轻晃,雪白的胴体霸占了帝王所有的宠爱。
梅妃仔细听着胡旋舞的乐曲,她竟然哼起了曲子,婢女听出了那是《惊鸿舞》的伴乐,当年梅妃得宠善跳此舞,如飞鸟展翅,飘飘欲仙。那时候,整个长安城的女子都学梅妃的舞蹈,学梅妃在眉心间点画一朵红梅的妆容。
而如今,长安城是胡旋舞的天下,艳红的裙摆散开,旋转旋转,宛若盛开的曼陀罗。长安城里的梅花都枯败了,没人再去精心侍弄这种清高自傲的花朵了。他们更喜欢富态的牡丹,娇艳可爱,开在春风里,看着让人心头暖洋洋的。
梅花是梅妃,牡丹是杨玉环。
新旧更替的那么快,还未等到梅妃年老色衰,她就被君王抛弃在清冷的深深庭院里,她不是陈阿娇那般性子烈的女子,她是温婉的世家女子,侍奉夫君是她自幼根治在心里的信条,她从没想过有被抛弃的一天,连争宠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终于知道,为何得宠的时候那么多人都来看自己,站的越高跌的越疼,那些女子等着她从顶峰跌下来,然后再蜂拥而上。被打入冷宫上阳宫的初开始,一些姐姐妹妹不停的来看望她,哀叹后宫乌烟瘴气,尽是杨贵妃的狐媚,哀叹陛下这个月只宠幸了自己一次,哀叹自己有了身孕但陛下压根不来看自己,哀叹年华偷渡皮肤松弛颜色衰败。;她们都在哀叹,唯独没人哀叹她的命运。那些哀叹只是变相的炫耀,她梅妃失宠了,连一月一次的恩宠都没了,更别提孩子。
她应该是再没有机会当母亲了吧。
叹息声绵远悠长,侍女劝她:“娘娘,风大,进去歇息吧。”
“好。”
她转身,肩上的披帛被风扬起从楼上掉下去,侍女说下去捡,她却阻挠了。那披帛是当年陛下送的,如今恩宠不在,披帛留下也只是伤心之物,既然被风卷走了,大概也是天意吧。
天意天意,天意弄人。
“是楼上姑娘的披帛吗?”
楼下清朗的男声问道,侍女跑到栏杆那里,摆了摆手:“你拿走吧,我们娘娘不要了。”
“织工这么好的披帛竟然不要了,岂不是暴遣天物。”
“你这个小太监,废话这么多干甚!就当是梅妃娘娘赏赐给你了。”
楼下的男子突然没了声响,攥着披帛盯着侍女身后绰约曼丽的人影说:“梅妃江采萍?”
“大胆,梅妃娘娘的闺名岂是你这个奴才能叫的,还不掌嘴!”侍女呵斥道,梅妃走了来,伸手将侍女扯到了身后,低头对楼下那玄衣男子说:“你拿走吧。”
可那男子看她的眼神,好像溶溶灞桥水,一脉温情。好像他认识了她很久,她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
楼下男子清贵无暇的脸上出现两行清泪,看着她在笑。
“哎呀,你怎么哭了?”梅妃靠在琅玕上问他。
“娘娘真好看。”
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奖自己好看,可她却不争气的脸红了。那些什么个教条不能与夫君之外的男子说话等等,都被梅妃抛之脑后。她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在下秦政,受陛下之命,进贡古董来了。”
“什么古董?”
“古代赵飞燕跳舞的玉盘。”
“给杨玉环的?”梅妃小心翼翼的问,秦公子点了点头。
梅妃冷笑:“她那般富态臃肿的身材,也能在玉盘上起舞,真是稀奇。”
空气里弥漫在醋味,秦公子说道:“草民原以为贵妃娘娘再合适不过,如今见梅妃娘娘仙人姿态,只觉得娘娘才是这玉盘的主人。”
“你倒真会说话,可惜••••••”
可惜她身在冷宫,哪里能把这仙人姿态呈现在陛下面前,让他垂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