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就站在绣楼下,手中提着宛若萤火的花灯,倾寒就站在窗内,窗户开着一条小缝能撇到嬴政的身影,她眉眼含笑看着傻子似的站在寒露中的那个男子。
梳妆台上放着那个憨态可掬的泥娃娃,她看着娃娃突然就想,若是与阿政成婚生子,那孩子大概比这个泥娃娃还要可爱吧。
哎呀,若是被旁人窥去了心思,还不笑得大牙都掉了啊。哪有良家女子这般想着念着男人的。
七夕佳节,风清柳薄,她在灯花中遇到了那个痴情千百年的男子。
那些小心思,终究还是没有逃过母亲的眼睛,她是世族女子为女儿早已经安排好门当户对的人家,只待她十七岁嫁为人妇,可谁知那惊鸿一瞥,她竟然芳心暗许。
更何况她喜欢的那个男人还是个商人,士农工商,普天之下莫非商人低贱,宁笑商人不笑妓,女。
母亲气冲冲的将她视为珍宝的泥娃娃夺过去,直接摔在地上,早已经干枯的泥娃娃碎成了几块躺在地上,面上依然挂着纯然的笑容,母亲看到她的眼神一直看着泥娃娃不免恼火,穿着名贵丝履的脚直接踩在泥娃娃上,瞬间化为粉末。
她不解的看着母亲,为何她连自由的去爱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为何要安排她终身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从未见过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夫,如何去爱一个陌生人,而且是要侍奉那个陌生男子到死。就算那个男子是世家子弟又如何了,就算阿政是个低贱的商人又如何了,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你就在屋里好好反省吧,下月十五楚家就会抬你过门,我和你父亲只有你这么个女儿,你两个哥哥哪个不是朝廷上响当当的人物,我们怎么会教出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她被关起来的那几天,日日入夜都能看到阿政提着灯站在阑珊处,一身落寞。白天都是来贺喜的世族子弟,楚家的聘礼陆陆续续的都被送了来。伺候自己的丫鬟每日总说,楚公子的风姿宛若神仙,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看有气度的公子,小姐真是好命。
她嗤笑,若是这丫鬟见到了阿政,大概再也不会说这种井底之蛙的言语了。
见过世上最美的人,得过最珍贵的感情,其他的一切再好,也只是过客浮屠罢了。
她用手轻轻抚摸百子被上绣着的一百个娃娃,她无法想象跟另一个陌生的楚公子睡在被子下的情景,若是真的要嫁给楚公子,她宁愿楚家迎娶的不过是一具冰冷的披着凤冠霞帔的尸体。倾寒躺在鸳鸯枕上,瓷白的凉枕刺激着她的后脑勺。东方的天空慢慢现出了鱼肚白,一点点的侵占了墨色苍穹。天亮了,今日便是十五,她嫁给别人当妻子的时候。
可是那么不甘心•••••••倾寒从床上起来,走到窗户旁,“哗啦”一声拉开窗户,架子上的鹦鹉被惊醒,扑腾着翅膀大喊“小姐小姐”,幸而鹦鹉脚上有一根细链子拴着。
她把柜子里的衣裳全部拿了出来,把它们系在一起,百子被包着鸳鸯枕被她先一步丢到了楼下,并不高,可是对于娇生惯养的小姐来说,也着实够呛的了。
把衣服系成的绳子绑在柱子上抛到楼下,鸡叫声过三,她手臂上都被缠绕出了红痕,最终还是没能坚持慢慢的滑下去,摔了一身烂泥,罗裙上满是泥水污渍也顾不上多管,抱着百子被和鸳鸯枕就朝后门走去。
长安街,秦殇。
他在自己手心里写下的字,她是不会忘记的。
鬓发散乱,满身污渍的女子在大街上甚是惹人注目,可她不管,只要到秦殇就好,他在自己身边就好了。